第二百七十六章 荣誉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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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袍雪甲第二百七十六章荣誉与价值,



    刘香一时噤声。



    她知道郭羽杀了完颜博,却不知他左臂的是因完颜博而伤。



    “我为北境所受的伤,如今反倒成了你们镇北军针对的目标。”



    郭羽看向沉默的少女,“何其讽刺?”



    “……”



    “对于你们,我自忖已是做到仁至义尽,先是陪你们进行这闹剧一般的儿戏,随后又在比试中数度留手,可你们又如何?不仅不知悔改,反而还屡屡相逼,非要叫我颜面扫地不可。”



    斗阵之时,郭羽本可以亲自领军,突阵斩旗,但他没有那么做,为的便是给刘香留有余地。



    还有斗兵,他不教卢伯用弓,也是出于此意。



    至于斗将,他便是真的杀了梅韫桦又如何?



    前有赵轻玄撑腰,后有辽陵侯授意,动一个统领,与他而言根本无所谓,即便会惹得镇北军极大不满,那他也完全可以用手段强制镇压下去。



    说到底,虽说也有立威的考虑在内,但郭羽之所以会同意比试,更多的便是因为刘香。



    又或者说,刘家。



    这三场比试,斗阵斗兵斗将,他为的便是要刘香,乃至刘家心服。



    他要让刘香,刘家,镇北军,北境,乃至于整个大宋都明白,他郭羽,配得上这镇北将军之位!



    听完郭羽所说,少女紧咬着下唇,面色越发的复杂。



    她自是明白的。



    纵然在人前如何小觑郭羽,如何有自信,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明白。



    她,根本不是郭羽的对手。



    智谋,勇略,阵法,调兵遣将,自身武艺,她都远远不如。



    用群乌合之众,便能胜过一众强横的镇北军甲士。



    略施小计,就将那战无不胜的燕云铁骑击败。



    以悍勇著称的季耳,在他手上撑不下十招,剑术过人的梅韫桦,连命都去了半天才堪堪伤到他。



    郭羽,真的很强。



    凭心而论,如果抛开自身的立场,她或许…能接受郭羽。



    她愿意这个人来领导镇北军,守护北境。



    但,没有如果。



    她是刘家的女儿。



    刘家的血不能白流,刘家的人不能白死。



    用数十条性命



    才换回今日的荣誉与地位,她绝不能将之拱手与人!



    “那又如何?”



    原本的动摇全部消却,少女直视对面的男子,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



    “一条胳膊你便叫屈,那我刘家又算什么?”



    “我刘家为大宋镇守百年,满门男丁死绝,可曾有过怨言?!”



    “二十年前,我父亲,还有各个叔伯,五人相继为国捐躯,他们说过什么?!”



    “祖父年过七旬,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听闻国家有难,想也不想便提刀南下,最终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他呢?!他又说过什么?”



    少女双眼通红,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手中的长刀也在微微颤抖着,“他们什么都不曾说!他们只想守住北境的太平!大宋的太平!”



    “他们想守住北境,可我却只想守住他们!既然他们不在了,那我就守住他们的东西!”



    “祖父尸骨未寒,便想趁机坐上他的位子?!我绝不允许!”



    “我绝不允许你在我刘家的位子上肆意妄为,绝不允许你在我刘家的北境上肆意妄为!”



    左手握住刀柄的末端,右手握住前端,少女用她那双纤细的手臂,缓缓举起长刀。



    刘家刀,撼天。



    举刀向天,以意为刀,以念为力,一挥而出,莫可争锋,信念如强,天以可撼,非意志强大者所不能使出的刀技。



    眼见刘香对自己的话不为所动,缓慢而又坚定的举起长刀,郭羽不由得叹息一声。



    “镇北将军并非是刘家的,北境也从来不是刘家的。”



    左手攥起又松开,男子那只犹且缠着布条的手臂轻轻举起。



    “而你却打着刘家的名义,妄图将之统统揽下。”



    如少女一般,他左手攥住镇山河的下端,右手上移,握在刀柄的上半部。



    “肆意妄为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们啊…”



    双手握刀,镇山河缓缓抬起。



    “刘老将军,以及历代刘家英杰,他们以血作刀,以肉铸墙,以命护下的北境,岂容得你如此作践?他们的忠名,又岂能让你这般糟蹋?!”



    伤口迸开,白布上泛起殷红,手臂微晃,那雪亮的镇山河仍是被高高举起,直指苍穹。



    迎着少女那惊骇的目光,白袍男子轻声道:“你以为本将军之前在与你说笑么?”



    “你以为本将军是偷学的刘家刀么?”



    “那这一刀又如何?”



    “如果是你鬼迷心窍的话,就让本将军用这一刀来打醒你!”



    马蹄声起,黑白两马各自向前,神色惶恐的少女下意识地挥出长刀,与此同时,那白袍男子亦是将手中的镇山河落下。



    两道寒光,两杆长刀,两招撼天。



    “铛!!!”



    长刀旋转着飞出,战马因为承受不住而扑倒于地。



    少女瘫坐在地上,仰面看着眼前那柄雪亮的长刀。



    鲜血自刀杆滑下,落在少女的脸颊,握刀的男子一言不发,坐在马背上静静地看着她。



    “我…”



    抬起手擦去脸上的血迹,刘香看向郭羽那已是鲜血淋漓的左手,咬了咬唇。



    种种情绪涌向少女的心头,不甘,屈辱,愤恨,懊恼。



    因失败而不甘,因失败而屈辱,因失败而愤恨,因失败而懊恼。



    落马即负,胜败已分。



    同样的刘家刀,同样的撼天,她却输给了一个非刘家之人。



    她输了。



    大输特输。



    输掉了斗将,输掉了比试,更输掉了镇北军与北境。



    可除去不甘与懊恼以外,她心中又有一丝后悔和一丝庆幸。



    并非因失败。



    她在后悔,后悔自己搅出这场风波。



    郭羽是对的。



    镇北军也好,镇北将军也罢。



    这些并不属于刘家。



    刘家是守护者,而非拥有者。



    刘家的荣耀不是这些,刘家的价值也不是这些。



    那柄镇山河仍在头顶悬着,少女垂下眸子。



    刘家的荣耀与价值,是刘家,是这北境的大好山河。



    而这些,却险些被她亲手毁掉。



    幸好,还没有。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轻轻叹息一声,好似释怀,少女再度仰起脸,面带苦笑。



    “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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