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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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惠六公,差不多六十来岁,脸上一脸麻子又布满了皱纹,留着长长的银白色胡须,面色阴冷,他难得一见的笑容,也只能是见他胡子上下抖动。他总是头戴青布巾,着一身黑色的长衣。说起那长衣,很有些特别,有点像现代女孩穿的长裙,但又不是长裙。惠六公的“长裙”连为一体,腰间扎着青布腰带,长裙下方开了两个口,一块在前,一块在后,直拖那双青布鞋之上。

    惠六公走起路来,可谓两袖、两腿均生风,那种气场完全与众不同。

    他一生和神鬼打交道,身上透露出的无不都是神秘,他的样子,自然令人惧怕。

    在落乌,所有的小孩都不愿意见到他。

    莫说小孩,就是大人,若是单独在无人烟之处遇上他,内心不免凉风环绕,浑身不自在。

    惠六公虽然令人害怕,但他是落乌一带赫赫有名的“大法师”、“老先生”,很有威望。

    他的名声,一点儿也不亚于宁孺威那个当校长的姨姨。

    在两家人有什么矛盾处理不好的时候,只要惠六公在场,不管大大小小的矛盾,定能够化解。因为落乌一带的人,都愿意听惠六公的话,也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唱反调。

    在那个烧柴火的年代,为了生活,人们隔三岔五就要上山劈柴。

    记得有一天,左邻右舍很多人上山捡柴,没有想到一天的辛苦成果,就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被木林的主人来通通给没收了,捡柴的人不得不空手而归。就在他们垂头丧气回来的途中,很惊奇的发现路边有几捆齐好的干柴,几个人议论一番后,决定把几捆干柴私分了,各自扛回家,反正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一个人偷偷扛一点回家,那留柴的人也不会知道。

    几人都很庆幸,真可谓上天不绝无路之人,就在他们扛着干柴兴致冲冲快要到家的时候,突然听得有人说:“你们几个胆子好大,惠六公的柴你们也敢动?”。

    几人当时就被吓懵了,大家都惊慌失措,急忙将扛来的干柴一根不少送了回去,还费尽心思恢复原来放柴的位置。

    可就算把干柴放了回去,大家心中都还是惶惶不安,偷谁的柴不好,为什么偏偏就偷到了惠六公头上,他们只能祈祷,但愿惠六公不要怪罪下来。

    当时,有这么一说,如果谁得罪了惠六公。惠六公就会呼唤神灵来找到这个人,天神降临,恶鬼缠身,没有惠六公,任你怎么打发,也打发不走。

    惠六公会施法,也会河南利。只要谁得罪了他,他就会让这家人连饭都煮不熟;惠六公搬东西,哪怕是千斤巨石,只是他一个人一根竹棍就能把巨石拎走;还有立木房子,那个时候没有现代工具,一般都得几十人共同努力才能把房子竖起来,但只要惠六公在场,他只需用食指对着上天画几道符,房子就能立起来。

    当然,惠六公这一系列的施法和河南利,宁孺威是没有亲眼见过。什么东西,都得讲究科学,至始至终,宁孺威也不相信他会这些东西。但宁孺威亲眼所见的,就是他送神做法以及帮人搅运性的手利。

    搅运性很简单,无非就一两个小时,但送神要经过一系列的活路,有时候送神少则一晚上,多则三天三夜,甚至更长。

    惠六公送神做法,他有他的一伙弟子。说是弟子,其实也称不上真正的弟子。平时跟着他送神做法的戏班,不过就是帮他打打杂,帮帮手而已。

    在惠六公看来,他所带领的戏班之中,他们要么资质平庸,要么不识文化,要么就是没有好的嗓音,要么就是对送神不专注不诚心,绝大多数弟子只是把送神做法的手利当成业余爱好,找点零用钱罢了。所以,他的弟子中没有一个得到他的真传。

    惠六公掌握这一系列的送神法术,可是经过师父抛桥过了法。

    宁孺威听老一辈的人说,惠六公当时为了从师父手中接过这门法术,是经过七天七夜的送神唱戏,师父才得以把全部法术传给了他。绝对是真正身背法职的过法法师。

    送神做法或是搅运性,若是小打小闹的活儿,一般弟子还行,但要是遇上比较大的法事,如果不是身背法职的法师,也不敢轻易接下来。

    惠六公是戏班中唯一身背法职的人,所以大大小小的法事他都能接下来。

    话又说回来,哪家要是犯了什么大的运性,如果请不到身背法职的老先生来办这事儿,主人家还不会请,就算请了也不会安心。

    送神做法讲究的是专注和诚心,如果做法的人没有诚心,就送不走上天的神灵。打九宫八卦是送走神灵的唯一鉴证方式。如果弟子对天神不诚心,任你再怎么安慰,也永远打不翻称心如意那一卦。

    你要知道,有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卦,反反复复打来打去,左安慰右将就还是送不走神灵的话,被旁人笑话可另当别论,引主人家不欢心,麻烦就大了。

    送神做法还要讲究识文化,如果一个法师不识文化,这大大小小的经文可有上百本之多,道场上还要写神联、画符之类一系列文字活儿,若是没点文化,就不可能学会这些,也成不了一名真正的合格法师。

    真正的法师,是全盘皆通。惠六公那班人马送神做法,宁孺威是亲眼见过的,大的道场要唱上几天几夜,经文又完全不能重复,而更厉害的是,这些经文,是不允许法师看着书唱,全凭脑子记忆。

    有时候,见惠六公一班人马唱戏,宁孺威是打心底佩服他们能够记下如此多的戏文。

    然而,能把这一套戏文一字不漏记下来的,就只有惠六公一人。

    宁孺威曾认真观察过,很多时候,惠六公的戏班们在不知怎么唱下去的时候,都是惠六公带头或是开头,其他弟子才能跟着唱。

    惠六公作为抛桥过法的大法师,单凭他在这方面的记忆,就可谓名副其实的老先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