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语破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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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相田和拂袖而去,本以为是巨子孟胜来此,方才以礼相待。

    如此大礼却行给了一个毛头还未长齐的稚童,纵然司马熹本为过错,却也难逃田和疑似被糊弄之怒。

    阴蒙见到这张年轻而又陌生的两旁时,顿时就僵住了,心中哀叹不已,只恨不能一见公子,不然他一定要冲到公子的面前,问一问,是不是这家伙年少轻狂,自己请缨。

    田和已然离去,阴蒙欲追上前去询问,可回头看了一眼司马熹,把他这个年轻儒士晾在一边,也有点不合时宜。

    不管如何,他也是公子派来的人,自家人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阴蒙三两步走上前去,皱眉低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巨子孟胜不亲自前来”

    司马熹跟在阴蒙的身后缓步入城,见阴蒙发问,善意一笑,后回道“在下司马熹,见过阁下。学宫近来事务繁忙,巨子难以脱身”

    阴蒙无奈摇头,如今这个状况,他不认也得认下了。

    “汝师尊是何人名声可还响亮可著有名篇”

    司马熹摇头,如实答道“司马熹只出过两次远门,一次去中山,一次便是到学宫。来学宫之前,不曾有圣贤教导,也不曾拜师”

    阴蒙长出一口气,死马当作活马医道“稍许,若是齐相还肯接见,为权宜行事,你就说是巨子孟胜的亲传弟子,乃墨者八十一人中其一。或可说是秦非门生,你可知晓”

    司马熹端手而行,闻听此言突然停下了脚步。

    稚气未褪的脸上,充满疑问。司马熹似有几分无知道“恕在下不敬,司马熹不知为何要假借二位之名”

    阴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强按住心头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着牙语重心长道“公子派来齐,是来相齐国借粮的。齐相田和崇尚名士,你年纪轻轻既无可堪比先圣经典的著书,又无天下名士的名声,若不借圣贤之名,势必要被齐相轻看,若齐相不悦,粮草之事有所纰漏可是要坏了公子的复国大业两相权衡,孰重孰轻”

    司马熹沉默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

    阴蒙见其还在犹豫,语气稍重道“放下你那无谓的书生傲气,坏此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阴蒙说完,加快脚步追田和而去。

    “国相大人国相大人”阴蒙追在前,想叫住田和。

    田和心中有怨气,田和虽不悦公子羽派一个孩子来和他交涉,但大事在前,田和还是给了阴蒙一个机会。

    田和没有回头,只是缓了缓脚步。

    阴蒙见势前追,吞了吞口水,缓了缓气息,道“国相大人,公子并非怠慢之意,此人虽不是孟胜,但名声也不在孟胜之下,九霄学宫中,名声更是大得无以复加”

    田和皱了皱眉头,半信半疑道“他是何人竟有如此之名声”

    阴蒙献媚一笑,后道“此人乃是司马熹,乃”

    阴蒙话还没有说完,田和就抬手打断了。

    “司马熹不曾听过横一竖子,岂能于我相谋若是布衣,又何来于我相谈的资格中山公子本就一亡国公子,见我田和,竟还敢如此托大你家公子是否有意戏弄于我”田和怒道。

    君侯相交,最计较的便是这些以礼相待。

    看似小事,但很容易被人视为奇耻大辱。

    秦王令赵王鼓瑟,惹得蔺相如以死相逼,可见君王对这相交的尊卑次序是何等之重视。

    公子羽不能到访,田和可以理解,毕竟复国在即,公子羽不可能闲得无事跑来他齐国一游。

    可好歹你也派一个像样一点的人物来,以表郑重啊

    田和是越想越气,真是恨不得一气之下,直接把聊城大门关上,让那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爬狗洞进来。

    阴蒙一时间是汗如雨下,真不该如何是好。

    硬着头皮,卖弄着笑脸道“国相大人万万息怒啊巨子孟胜在滕国或有急事,一时难以脱身,这才”

    田和扯着嘴角只是冷笑。

    阴蒙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继续道“恳请大人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谁的大局是我齐国的大局,还是你中山的大局”

    “自然是自然是我中山的”

    “这就对了既然是你中山的大局,这与我何干”

    阴蒙闻言是心如死灰,田和的话如巨石砸下,狠狠将其砸落在地。

    “恳请大人给我家公子一个机会吧公子为了复国,费尽毕生心血,若是若是”阴蒙真是快哭出声来了,跪在地上苦苦恳求。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严,若是齐国粮草一事毁在他的手里,他就算是万死也无颜面对公子羽啊

    田和把头偏过一边傲然而立,理了理衣襟,冷漠道“起来吧看在你多年侍酒的份上,便容许他在城头与我一见至于粮草之事,他便别开口了”

    阴蒙哪里还敢得尺进尺,听田和松口,连连道谢。

    远处的司马熹将一切看在眼里,立于城下面无表情。

    田和先登楼,阴蒙向司马熹走来。

    阴蒙拍去衣角的尘土,见司马熹是面容冷漠,以为他是在瞧不起自己的卑躬屈膝。

    随即怒道“你为何冷笑莫非是觉得我的卑躬屈膝丢了你的面子你可知,我会这般全是因为你你可记好了稍后面前国相不可口出狂言,也不可开口便提粮草之事”

    司马熹微微对阴蒙行礼,略带歉意道“大人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大人是中山流民,能在齐国立足本就不意,身在君王侧,更需恐君王之喜怒无常。司马熹虽难设身处地,但却明白大人的难处的。”

    阴蒙语气稍有缓和,后道“嗯国相已在城头候你,上去吧”

    司马熹点头,随阴蒙上城。

    城头之上,田和席地而坐,地上草席仍是两座,并无添加之意。

    田和见阴蒙二人上城,指了指席子,对阴蒙道“酒家,落座吧”

    阴蒙看向地上仅剩的席子,面容一僵,随后又立即挤出笑脸,回头给司马熹使了一个眼色,后才缓缓坐下。

    司马熹对此是视若罔闻,对田和行礼之后,便开口道“公子使在下前来之时,让在下当面道谢,谢国相慷慨大义,愿助公子复国”

    田和手指轻点桌案,目光下斜嘴角扬起,似不曾听到司马熹的言语。

    司马熹继续道“国相愿为公子军需,公子派我前来正是为了粮草一事,粮草何日出,出何地,由何处转往中山,还望在下能于国相定计”

    阴蒙屁股还没坐到草席上,就差点要跳起来。

    先前刚交代过,不要一来就说粮草之事,要先投其所好,哄得田和开心了,再说这般言语,才能水到渠成。

    田和看到司马熹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本就有怒气,司马熹直接就开门见山,真当人家欠你的吗

    阴蒙愁得火烧屁股了,但此事又不好开口,他能做的就是疯狂递眼神,恨得自己没生得一对斗鸡眼,眼珠分离也好暗示得明显一点。

    田和随即冷笑道“临淄近日无粮,难送上中山”

    司马熹回以一笑,后道“国相大人这是要言而无信吗”

    田和脸色大变,拍案而起,指着司马熹的鼻子道“宵小之徒也敢玷污于我我与你家公子本就无言,何来无信之说再而言之,粮乃我齐国之粮,非是我齐国欠你的,送与不送全凭我一念,就算是你家公子到此,也得给我客客气气得求粮,你是何人竟敢逼迫于我”

    田和一言,如一道惊雷,直接把阴蒙劈得是面目全非。

    “国相大人这这是唉他年少不更事,还望国相大人”阴蒙起身欲劝解,可惜田和是充耳未闻。

    更让人惊骇的是,司马熹这个家伙,竟然直接打断了他的劝解,毫不退让道“噢国相不愿送粮,那司马熹转身离去便可。若在下出城,国相可再请不来了噢”

    田和真是开了眼界,他田和是何许人也,天下权利最大的国相,说是齐国的国君也丝毫不为过。让他田和去请司马熹回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真是可笑汝可滚城而去,若我田和挽留一句,今日你便坐这个主位,我田和给你站着”

    阴蒙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也不顾什么礼仪了,走过去直接拽起司马熹的衣角,就让他下跪认错。

    司马熹一甩衣袖,后道“国相若是负气,大可不送粮就是。天下之大,何愁没有慷慨大义之君主燕、赵何处不是好去处别说天下之势如何如何,魏国能得中山一飞地,赵国是如鲠在喉,我中山复国,赵国乐见其成一个弱小的中山和一个强大的魏国,相信任何人都会选择前者。燕齐若有明眼人,亦会如此选择。

    魏国势大,若想东进,齐国必死首当其冲者。

    若有中山,齐国可少去一忧”

    事实的确如此,魏国取中山,燕、赵、齐三国都不愿看到的。魏国四处扩张,取中山未必没有更大的图谋。

    所以田和才会答应为公子羽帮助,这并不是因为田和有多么仁义,只不过是利益使然而已。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司马熹终究还是大年少了。方法不对,就算是利益使然,田和也会因为意气之下而不要这点小利。

    中山复国未必是必然,田和未必要求着你复国。

    归根结底,复国不复国,还是你自己的事,他送粮是情分,不送粮是本分。

    自古以来就没有被借钱人求着你借钱的道理。

    田和冷笑连连,目光示意,司马熹现在就滚下城头。

    司马熹手袖一挥,意气风发道“不与齐相相瞒,若国相与公子交恶,只是将自己置于死地尔。公子曾言,吴越之地存虎狼之师,如今虽弑君内斗连连,但若是有一能臣,能让旧吴国氏族怨气不再,宫中又一雄主,能一定格局,必能北上虐地,从而问鼎中原已成霸业。”

    田和不知所言,吴越之事与他何干

    司马熹故作高深道“公子有一夫人,乃是越国公主。夫人一侄儿对其也很是亲近。正好,在下有一策,可解越国之乱”

    田和一脸讥笑,就只差叹一句,不摇碧莲了。

    司马熹脸上也是笑意,一字一顿道“封齐国之地于吴国旧氏族,越国吴氏,必誓死而战”

    且不说司马熹的计策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单是面对田和的这份镇定与沉着,便是让田和微微一震。

    祸水东引,止内乱而起外患,这不就是楚国魏国都在用的法子如今不是百试百灵吗他田和若是有胆量不妨就去试一试,这一计策究竟能不能见成效。

    田和现在这副表情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结果,他田和没这个胆量。

    “昔日,越王朱勾曾打到南湖灭了滕国,国相敢不敢赌一赌,强盛的越国能不能打到齐国来呢”司马熹仍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他胸有成竹,只要今日出城,必定能让越国强盛一般。

    田和眉头紧皱,不觉间已经退了三步。

    司马熹大步跨前,身上的书生意气是无以复加。剑客一剑可叫十步之内血光涌溅,他儒士一怒,三言两语便叫他一代君侯后退连连。

    “国相在下今日一语,可破你齐国千城。敢问,你齐相今日是站于不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