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芝淳那种笑容都不需要形容,他们两个金五百年前是一家,清朝两国一衣带水,甚至在地缘政治环境上还有点仰为表里的意思。如果安东金氏在带清有一位同族的宰相在任,那么安东金氏在汉阳的权威就能得到巨大的加成。
朝鲜李氏王朝的开国功臣韩尚质的孙子韩确,其两个妹妹分别为大明永乐皇帝的丽妃韩氏和宣德皇帝的女官恭慎夫人韩桂兰。
他本人不仅在朝鲜被封为西原府院君,还由于姐妹的缘故,拿着大明朝廷的俸禄,做着大明的外戚官。以至于在李朝的世祖大王发动政变时,不仅没有遭到血洗,反而世祖大王还和他订为儿女亲家。
在中国有人的朝鲜官就是这么厉害!
韩确不过是姐妹做后妃,还不是顶顶得宠的那种后宫妃嫔,就能够在汉阳的朝鲜小朝廷上屹立不倒。而他的女儿就是朝鲜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仁粹大妃,德宗大王元妃,成宗大王生母。
这要是金祖淳的本家在燕京是大权在握的宰相,以“事大忠诚”为国策的朝鲜小朝廷哪里还敢搬动他们安东金氏?
安东金氏能把持国政几十年。不是没有原因的嗷!
既闻喜讯,剩下的就是拜见朱珪,求一个通融,那洪景来这趟出使的差使也就可以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到底是有花住这个工部侍郎的引见,原本在圆明园值事处当值的朱珪放了休假才回到燕京的家中,他就帮洪景来把名帖递了进去。
但是有一点不得不说,朱珪的家真的是不像一个宰相的家。史载朱珪“门庭卑隘,清寒之况,不减儒素。”洪景来本来是不怎么信的,毕竟你就算是个清官,但是那些不算贪污受贿的冰敬炭敬、陈俗陋规一年也能弄上好几万吧。
何况朱珪历任封疆,尤其是在两广总督任上。虽然不能说是完全可信,但是来广州贸易的英国人可是说的很清楚,带清的官员要起贿赂来那是毫不手软。以至于去了燕京见了乾隆,直接提出来一条明定关税。
历来内务府派遣税官监督,粤海关的监督委员之职惯例都只能做一年,实在是因为这差事太肥了,所有人都眼红。
总不至于广州上上下下的官员都上下其手,大发横财,唯有你经年在广东担任总督的朱珪干干净净,分文不取吧。
说出去谁信!
虽然做宰相开销也大,但是各种收入根本数不清,至于住在这么一个只有三进的破院子里嘛!这算是要把“清廉为官”的形象贯彻到底啊!
收了帖子的朱珪不置可否,说了一句有些乏累,把帖子退了回来。他这种人精很显然走一步算三步,甚至走一步算五步,结交属国藩臣这种事情,说罪名的话肯定是算不上什么罪名的,但是到底也不是什么适合的事情。
燕京和李朝使臣相交的官吏士人多了去了,甚至很多人交相唱和,留下不少赠诗。朱珪所顾忌的恐怕是最近要选军机大臣,这时候随便什么事都可能成为通天路上的绊脚石,总以小心为上。
洪景来心下暗骂了一句:“真会拿捏!”
先把广开土大王碑的碑拓让守门的家人递进去,洪景来不信这样的好东西打动不了朱珪。重点是要见上一面,把事情给人家透个底,这见不上算什么。
果然过了没多久,朱家的家人一改颜色,对守在门外马车上的洪景来道了一句“老爷有请!”
花住也作为陪客跟着一道进去,毕竟他才算是引见人嘛。而且有个两边都熟悉的人,话匣子也容易打开,方便谈事情。
进了后院花厅,一名白须老者站在案前带着一副金丝框的老花眼镜,正在极为细致的查看着洪景来送的碑拓。不用猜,肯定是朱珪无疑。
“二位坐吧!”朱珪没有抬头,他身为帝师,谈不上招呼不招呼的。
洪景来刚想开口答话,花住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急。在这儿只能等着,等朱珪发问,别看两个人一个是工部侍郎,一个是李朝副使。在外面是人上人,在这个就是个求拜见的小人物。
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嘉庆每天见朱珪的时间指不定比见自己老婆的时间都长,这个天下做主的是嘉庆,可背后出主意的却是朱珪。
“此碑在贵国何处?”朱珪还是没有抬头。
“不在下国,乃在天朝盛京将军辖下。”洪景来终于有机会搭茬了。
“盛京?”朱珪有些疑惑,怎么带清自己的东西,它不仅从来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因圣天子高祖龙兴赫图阿拉,圈禁左近故土……”洪景来没有说完。
“这么说碑高足有三丈?”朱珪显然明白这是禁区内的文物,不接茬,换了个问题。
“是的,原物怕不是有数万斤之重!”
“不能得见,殊为可惜。”朱珪感叹了一句,这要是在带清其他地方,他只要稍微表个态,这玩意儿肯定能送到他面前。
“拓印浅陋,不能十分原貌,是下官的过失。”
“也罢,你有心了。”朱珪显然极为喜欢这份独一无二的拓本。
洪景来正准备开口提一提关于给思悼世子追复的事情,却不曾想朱珪居然端起了茶杯。
端茶送客!
这我话还没说呢,白瞎了这么一件宝贝,就送客了就?
“你且上本,老夫自有区处……”朱珪看到洪景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平淡的说了一句。
这边朱家的家人就引着两人往外走,根本就不给再说其他的机会。
“此事?”洪景来没想到朱珪居然比嘉庆要难搞定这么多。
“既然中堂应了你,你就放心吧!我在工部上三年,中堂这般轻易的许人,还是头一遭呢。”花住却止不住的笑意。
“轻易?许人?”
朱珪明明啥都没答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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