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哭爹骂娘之声不绝于耳。洪大守赶紧拉着两个人往街边稍稍。他可是自认自己的命比满清的鞑子皇帝还金贵,不想无缘无故就被撞死了。
“什么情况啊?”金斗吉差点跌了一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耕田太用力了的缘故。
“我看肯定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洪大守一时迷糊了,嘉庆六年的年景,有什么大战?
李禧著看着一晃就没影的驿兵,大胆猜测起来,“原来清国也是连年叛乱起义不止哦。”
“起义?”洪大守突然有些印象。
几人走回会同馆,才坐下,连午饭都没想着要张罗呢。和蜂窝煤一样的通政司衙门还有兵部衙门里各种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真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福建同安人蔡牵组织无法生存下去的船工渔民,起兵反清!
起义军先是在漳州和泉州等地转战,不断招募和收容响应起义的百姓。而由于蔡牵的起义并没有攻破州县,也没有打杀官吏。
所以此前地方官府一直以海盗贼匪来处理,并不向燕京汇报治下出现了大规模的起义军。
就这么一直糊弄了两三年,蔡牵的人马越聚越众,势力不断发展,愿意参与反清起义的贫民极大的增强了蔡牵的实力。
最终,蔡牵集合战船八十艘,聚集大兵攻打福建的锁钥厦门。
金门镇水师总兵吴奇贵望风而逃,一镇水师不战自溃,徒然将数十条大小战船以及无数军械拱手送给了起义军。
而厦门的清军游击武克勤尚算有两分胆气,集合兵船人马,配合厦门大担山、小担山炮台,准备邀击蔡牵起义军在外洋之上。
但是很可惜,武克勤有胆气,但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本事。一个照面就被蔡牵打得丢盔卸甲,水师全军覆没,武克勤当场战死。
起义军乘胜追击,兵临厦门。汀漳龙道道台百龄和厦门海防同知陈廷梅一同被围城中,福建沿海局势糜烂,官军退避三舍,无人敢救。
盖子彻底盖不住了,福建巡抚张师成只得快马加鞭奏报朝廷,请求浙、粤两省水师驰援闽省,救援在地官军。
而且蔡牵此刻也终于公然打起反清的旗号,被起义军拥立为镇海威武王,号称有战船数百条,拥众十二万。
一度攻入厦门,陈廷梅被俘而死,闽省竟无可用之兵!
洪大守其实听到起义两个字,就大致猜到是哪位了。毕竟在嘉庆朝,满清的统治虽然已经遭到沉重的打击,各种会道门的起义不断。甚至如同白莲教起义这样席卷数省的大规模起义也已经发生,但嘉庆六年却是勒保统率五省官军底定白莲教起义的当口。
大规模的起义军已经被消灭和击溃,剩下的小股人马不得不进入山区转战。
这个当口,还敢跳出来的,那当真称得上是一声好汉了。
燕京的八旗和百姓自然不会有数千里外,身处于起义军中心百姓的紧迫感。只不过所有人的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谈资。
就算高高在上的嘉庆皇帝和军机大臣们连他们的猪尾巴小辫都揪下来好几根头毛,也改变不了市井把这样的军国大事当作儿戏对待。
张师成捂不住盖子,索性就放飞自我,只要有事就往燕京送八百里加急奏报。反正他治下出现起义军,还称了王爵,甚至攻破州县,他的巡抚也当到头了,不如就破罐子破摔。
果然几天之内,接二连三的败报飞快传来,先是安平府(就是呆湾府,但是涉政)驶往福建的粮船被劫,军粮稻米数千石丢失。
随后汕尾的上汕失守,浙江温州镇水师总兵胡振声统率二十四艘霆船来战,被蔡牵于闽东洋面以堂堂之阵击败。胡振声战死,温州镇水师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随后广东起义军朱濆也带领大小船只百余条投奔蔡牵,两者汇合,势力大涨,合兵一处,乘胜攻打安平府。
全台震动,各地反清武装接连响应,海路两师数万人马包围安平城,连台北鸡笼、淡水等镇都大为动摇。
已经出现打下安平镇,割据台海,称霸一方的苗头!
康熙年为了平定明郑势力,满清朝廷花了多少心思?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耗费了不知道多少银两,才告功成。
乾隆年林爽文起义,虽然声势浩大,但旋起旋灭,只因起义军没有隔绝满清水师于海峡的能力。
而蔡牵不同,他是真有大小战船四百余艘,如果攻克安平,以水师截断满清援军。全台传檄而定,不费吹灰之力。
那么以台岛为跳板,先取澎岛,再取舟山、金厦、连江诸岛。
只要水师在,便又是一个明郑!
…………
“不曾想,一个海盗居然也有这般声势。”洪大守几人此刻正在一家饭馆打牙祭。
“怎么天底下的官兵都是这个鸟样,铁山的是这样,义州的是这样,没想到连清国的也这样。”金斗吉放下筷子。
“还是清国不重视海防的缘故。”
说白了就是没有海军!水师的战船早就落后世界了,欧洲上千吨的风帆战列舰纵横大洋,满清还在用蜈蚣船、霆船、乌船做主力。
一百五十年前的国姓爷都能造三十六门大炮乃至四十八门大炮的夹板大船,满清反而是越活越回去。会造风帆战列舰的工匠现成的都有,可一样不去造。
“连丽人都知海防之要,枢臣却蝇营狗苟,蒙眼竟作不知。”
“可笑啊,实在可笑!”
隔壁桌一个年轻的书生,用有很浓重的吴语口音的官话在自嘲。
“阁下醉了,莫谈国事啊!”
洪大守因为那口吴语而对此人心生好感,出言提醒他,好好的读书人,不好学他们这群李朝人,他们顶多被驱逐回国,而国人是要问罪的。
“我沈子彝,公车入京,便要去通政司向圣上直言枢臣无能!”读书人满饮一杯,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上,丢下一个约莫四五钱的银角子,拂袖而去。
“沈子彝,好生熟悉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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