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当杨日佑与郑据从两侧冲破大食军的两翼之后,他们的失败已成定局。
也许城楼上的巴格达迪也没想到大食军会败的如此之迅速,如此之干脆,这完全颠覆了他对于战争的认知。
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在军事学院里所学习的军事知识起来,不是说步兵在骑兵的集群冲锋之下必败无疑吗?
“鸣金收兵!”他喊到。
终于听到撤退命令的大食军狂喜地向后退却,事实上在信号发出之前,就已经有大量军队溃散向着城门跑来。
“穷寇莫追。收兵!”郭昕也命令收兵。
其实目前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乘胜追击直接攻破疏勒城,成功几率很大,但很容易造成高伤亡。
另一个选择则是再等等,把城中敌人熬到精疲力竭,肝胆具裂再以最小的代价击溃他们。
两者之间郭昕选择了后者,能少一点牺牲是最好的,在中原地区可能的救援来临之前,他不敢玩太激进的战术。
看着如潮水一般退却的敌军,郭昕下令继续对疏勒城中进行无差别炮击,根据之前从疏勒来的那批难民的话语,城中的汉人要么死绝了,要么就是出来逃难了,倒是不用担心误伤。
随军医师此时已经先郭昕一步冲入军阵中抢救起伤员来,不一会儿郭昕便看到两名医师用藤条编制的简易担架扛回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郭启祥。
郭昕皱着眉头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发现是后背挨上了一刀,所幸有明光铠挡着,伤口不算深,处理得当的话没有生命危险。
他眉头舒展开来,说道:“好好养伤。”
突然郭昕发现郭启祥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目光呆滞,仿佛失去所有的希望。
被铁棍打到脑袋了?郭昕疑惑起来。
不对呀,大食军也不装备这种武器啊!
“都护,我聋了,我什么也听不到。”郭启祥突然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郭昕转头问向两名医师。
其中一名医师有些不确定地说:“这可能是那所谓手炮雷霆轰鸣之声导致的,社日饮酒应当可治。”
听到这话郭昕放下心来,还以为他是被兵器打成了脑震荡,正想着刘校尉求援回来发现自己好兄弟兼老丈人变成一个残疾人会作何感想。
许多没怎么受伤的将士帮着医师将受伤的将士搬到营帐中的医师住所以及周围营帐之后,郭昕才知道郭启祥的情况在陌刀队中不在少数,起码有四十人出现不同程度的失聪情况。
有的人只是听不清,有的干脆跟郭启祥一样什么也听不到了。
暂时性耳聋吗?郭昕想到了这个后世的词汇。
不能说他遗忘了这一点,只是说手管炮这种武器很早就退出军事舞台,尤其是这一款早期的手管炮,描写甚少,除样品之外也没有留下太多记载。
看来得找一个新的方式使用这种手管炮。郭昕沉思道。
随着唐军打扫完毕战场,这一战双方的伤亡情况可以整理出来了。
此战唐军阵亡四百七十三人,伤七百一十五人,毙敌两千九百五十二人,大食军遗弃伤员一百五十余人,这还是不计算逃回城中的轻伤员。
这里的战损比十分好看的原因其实是大部分敌军其实不是被唐军杀掉的,而是自相践踏而死。
古代战争的常态是近距离交战和密集阵,导致了一旦失败,被追杀和践踏导致的伤亡要远远超过僵持阶段。
所以郭昕这里计算双方战损比的时候,其实是看大食军撤退逃跑前的损失是多少。
等上一段时间之后,负责记录战功的校尉将名册交给了郭昕,按照要求,他还将唐军将士报上来的杀敌数加在一起。
最后得出唐军在近距离交战的过程中击杀的敌人其实应该在九百人左右,昨夜出城迎战的大食军队应该在一万两千人左右,也就是说大食军队在伤亡率达到百分之八的时候才彻底崩溃。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大食军队很不堪一击,事实上能维持到百分之八才崩溃这已经超过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军队了。
就拿这个时代还要靠后一点的布纹会战来说,交战双方是法国对阵神圣罗马帝国,胜利方的法国一万五千人阵亡一千人,损失率大约在百分之六,而失败方的神圣罗马帝国两万五千人的兵力,损失率不过百分之四就已经崩溃了。
相较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士兵,大食军的承伤能力已经是他们的两倍了。
而唐军这一方看起来伤亡比大食军少很多,但其实伤亡率已经高达全军百分之十五,这一阵亡率即使是换做宋朝最精锐的禁军,此时也处于崩溃边缘了。
这只能说西域的唐军与异族连年交战,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承伤能力都要比中原地区要高上一大截。
根据郭昕的估计,他手下的这支唐军承伤率大概在百分之四十左右,甚至是百分之五十,之所以不可以再提高,是因为伤亡达到这种地步,估计不仅是前方的陌刀手刀盾手,就连大部分步兵骑兵都已经全部阵亡了,剩下军队根本无法维持阵型只能崩溃。
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洒落大地,映照这片夜晚激战过的土地,三千多具尸体横躺在地上。
一半唐军已经休息,只留下另一半警戒着大食军队的偷袭,火炮依旧在轰鸣,一轮轮炮弹被射入城中,惊起一层层灰土。
杨日佑带着一营士兵走出了营帐,在城墙上大食兵警惕的观察下来到昨夜的战场上,他们将大食人的尸体聚齐到一起,然后割下他们的头颅,一个接着一个的推到一起。
这是一座京观!
一座怨气冲天的京观!
巴格达迪站在城墙上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种恐惧笼罩在疏勒军镇的上空,他看到那个搭建这座京观的将领将一把刀插在京观前方的地上,然后似乎是向这里望了一眼,最后扬长而去。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城外的火炮依旧在轰鸣着,巴格达迪的心却像被一盆凉水浇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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