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星河是来讨他弟弟君星寰落在我们这里的面皮的吗?”万象抬头,“早不来晚不来,我如今内外皆有亏损,再和他做过一场怕是无益,也不一定能胜他。”
千幻又掐他一下,道:“谁说要你去和他斗了。左道君家,你和分明君落影那样要好,怎么到了星河、星寰两兄弟这里就怎么都说不通呢。也罢也罢,倘若他君星河真的要闹,哥哥去收拾了他就是了,你不必担心。”
“君家以阴阳和合之术立足左道之中,是做到上最善和合采补之法的。不过如此滥采,终究是有违天和。君落影之所以在君家出众,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君家嫡传长子,更是因为他修采补,从不滥采,从不施暴。总算还顾及因果,有些底线就是了。”万象把眼一揉,强撑了身子准备起来。
千幻也不拦他,只当心扶着万象,口中道:“虽说如此,君落影终究还是君家继承人,你虽欣赏他,也看得起他,愿意和他交际,可你当着我的面这样说他,莫非就不怕我生气吗?况且君落影生的俊俏,要是你那天看上了他,我可要怎么办。”
万象苦笑一下,道:“混说什么呢。我虽说在左道之中看得上落影,然而他这个人,虽有些左道上少有的德行,却总是将女子视作炉鼎物品。他虽然活的洒脱自在,可是这样的念头,谁又能容了他。”
“不是有你嘛?”千幻嘴上道,“他的那一点脾气你是看不上,但是你们两个那喜欢闹腾的脾气,不是对味儿的紧……”
万象听千幻打趣自己,心中生气,把千幻一推,自己往门口走去。正赶上小王爷推门进来,看着万象那样子,忙上前扶住:“哥哥,你怎么自己下床来了?”
“你千幻大哥心眼坏,我不要和他一个房间待去。”万象瞥了千幻一眼,扶定小王爷,就准备往外走。小王爷心中还记着将黑影之事告知千幻、万象,便道:“哥哥,先稍事等候一下吧,方才楼下……”
“不妨事,不过是左道上君家的人,好对付的很。”不待万象答话,千幻先将话头接了过来。万象嘴上啐了一句,不理睬千幻,示意小王爷扶他出去:“君星河与我们有百年之约。百年前我们在外游历,遇上君星河、君星寰两兄弟仗着法术强抢民女,又用法宝‘万里云烟罩’放起大雾,来掩盖作恶时的行迹。发觉恶事败露,想要杀我二人灭口,却被我用‘青莲灯樽’放出神光,破了法宝,又被哥哥用‘五五阴阳阵法’伤了那弟弟君星寰的根本。他二人虽然作恶多端,却不想兄弟情深,君星河废了自己一条手臂,把君星寰救了出去,立下这百年之约,来与我二人了解此间因果。”
“可是你的身子……”小王爷担忧。
万象摇摇头,道:“不打紧,我当时只是破了他两兄弟的法宝,因果不深。关键是哥哥,当年是他伤了君星寰,还搭上了君星河一条胳膊,他牵扯的比较深些,主要这次,还是他要担心的多些。”此时万象不知,此次原该是自己担待劫数,毕竟当年他一时玩心,除恶不净,惹了君星河后面百年杀孽,此时他内外亏损,也是劫数使然,冤亲债主前来干扰所致。看似才到百年之期,劫数却已然来到。此间细节,后面详说。
万象说着当年旧事,由小王爷搀扶着下了楼。千幻把床铺收拾了,从腰间百宝锦囊里面取出数张符纸,又取了丹砂。咬破左手中指往其中滴了三滴鲜血,和上墨汁,调成符砂;又搓出一点火星,落在符砂上面,似酒水遇火,烧灼起来。千幻眼疾手快,不等火苗下去,右手中指蘸墨,望符纸上面龙飞凤舞,不出片刻,写出七张符箓。千幻收了法术、物件,仔仔细细看起自己那七张符箓,才终于笑了出来,把符纸收进百宝锦囊,下楼去了。
却说千幻下了楼,见着万象坐于八仙桌前,不见了小王爷,便走上去,坐在万象对面,问:“渊儿呢?”“去后厨找树爷爷了。这小东西,做事情毛手毛脚,方才与君星河对峙,借了地气出来,把君星河的妖术都拦在外面,可是你看看这地上,全是方才布阵的时候剩下的痕迹,这不叫人看了去,却不都是破绽了吗?”嘴上说着,右手托出,一溜金光,往地上一卷,回了万象手上去。
再说万象清了小王爷的施法的痕迹,转头过来看千幻,瞅着千幻一脸凝重,却不知道他在那里想什么,也不听自己言语,心中不快,正巧小王爷去了膳食来与万象,用手捻了一粒米饭,弹到千幻脸上,吓了千幻一跳。千幻一个激灵,抬眼看万象同小王爷,问道:“小东西,你说什么?”
“方才想什么那样入神,竟眼神都呆滞了。”万象道。
千幻叹口气,道:“还不是君星河,他方才同渊儿那一场,一身黑气,也不知是不是我不曾拿天眼看他,竟看不出他的身形。我心底想着,是不是他百年之前舍了一条胳膊后元气大伤,怕到时比不过你我,修炼了君家的什么别的邪术?”
“君家阴阳和合术左道无双,却也并没有太多玄妙。若是斗法,多半也是与人拼斗道力妖法,也不曾听过有什么旁的奇诡法术可以隐匿身形的。别是他练了什么别家的妖术,不好对付可就糟了。”万象细想了一下,道。
“说的是。你我当年虽说是替天行道,却下手实在是重了些,虽说不曾当场要了二人性命,但还是折了君星寰的道行,还破了他二人的法宝还有君星河的一条胳膊,也是我当年才学会了那五五阴阳阵法,一心卖弄,才惹出这样的祸端。”千幻答道。从百宝锦囊之中摸出现前画的七张灵符,摆在桌上。
万象一见千幻摆出的七张灵符,大概是因着身子尚未恢复,看的不太清晰,便把符箓一张一张的排开,仔细看着,一张张附上丹砂做敕令,演灵蛇飞舞,印上古咒文,龙飞凤舞,暗藏玄机。万象看清了,道:“小灵蛇咒?你这是要摆‘七星灵蛇阵’吗?”
又说那西方瑶光幻海,道魔孤岛上,老爷子破了古枯情损骨桥的阵法,过了损骨桥,往失魂殿去。
过了损骨桥,阴气愈发深重。走了与约莫五十几步,进了一片枯树林子。昏鸦老藤,枯树枝桠,昏鸦乱鸣,阴风作怪。老爷子把脑后大道功德宝轮现了,七彩祥光照耀,把阴风怪气挡了,继续往前走着。
道魔孤岛三洞三娘子,大娘子古枯情,损骨桥守桥人,提七节引魂灯,亦是道魔孤岛道统的护道之人,道行五千余年,早已通玄;二娘子般紫荷,原来是正西坎位烟波峰上的弟子,后来坠往左道,又拜过狐族第三狐王黄泉为师,一身媚惑之术兼有正邪两道之长,少有人敌,称‘见者失魂,近者落魄’,居于失魂殿,使一法宝叫落魄铃,平时系在手腕,从不离身;三娘子岳粟儿,居于失魂殿后绝命峡,常年不出,少有人知她的本事灵感。道魔孤岛三位娘子,把道魔孤岛占了,掩了瑶光幻海的风光,虽不曾多造杀孽,却也不曾广施仁德,且看老爷子寿宴上古枯情的做派便知了,正道旁门中听的三位娘子的名号,却也是鄙夷的。
老爷子走了许久,却也并未有过什么别的灵异,心下道:“这古枯情,却还是个言而有信之辈,果然所言不虚。只等到了失魂殿中,看看那般紫荷,再做计较。”
老爷子过了那一片枯树林子,到了一片废墟。楼阁坍毁,大厦倾颓,雕像零落,碎石散乱,一片凋零。老爷子叹一口气,心中道:“你们三人来了瑶光幻海,先破了鲛人族和谐,将之分裂,如今一派隐居于海市蜃楼之中,剩下一派归顺了你们三人,做了卫道之人,却妄造杀孽,败坏道德。如今这一处废墟,却不知又是哪些可怜人。”
老爷子不愿继续走下去虚耗时间,驾起轮光,又往前去。终于停在一座殿宇前:这殿宇奇特,竟是完全玉石雕琢而成,亭台楼阁,廊腰缦回,雕梁画栋应有尽有,却是世上独绝,再无其二。
老爷子站在殿宇前,才想将掌心雷放出去,给般紫荷一个示号,就听见飘渺声音,和着悠扬琴音,从殿宇之中传来:“难得中极令狐家的老爷子来我失魂殿,怎么也不进来坐坐?这来而不往,可不像是什么正经的礼数啊。”
“哼,般紫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计较起来礼数了?”老爷子冷哼一声,迈开步子进了失魂殿中。殿中重重楼阁,檐牙高啄,东一处回廊,西一个回环,又都是雕栏玉砌,看久了不眠的眼晕。那般紫荷的琴声嘈嘈切切,切切嘈嘈,也不知源头,颇有扰人心智的功用。突然琴音一转,又有铃铃叮当作响,混杂在那琴音之中,或轻或柔,飘渺虚幻,却又丝丝缕缕,落入心间。老爷子这才进失魂殿中,便遇上这样的迷阵,却也是来者不善。饶是老爷子功参造化,道心坚定,才没有被迷了心智去。
老爷子走着,顶上现了一片庆云,托住一把七弦瑶琴。老爷子伸手将琴托住,就地坐下,把琴弦拨弄了,转出一曲愁断肠,奏出一曲悲离合,把般紫荷的琴声铃声给揉了进去,再也听不出你我。老爷子手上弹、拨、揉、捻、挑,愈发纷杂缭乱,看不出手法,突然猛地把琴弦一拍,瑶琴一翻,曲子猛地断了,却也破了般紫荷的妖术。
“多年不见,般紫荷,你把这妖术收了吧。原本你在烟波峰上,却也是个伶俐的丫头,不过就是你自己一点嫉妒,气那尹善若的媚术学的比你好,天资又高,即便是天生的经脉瘀结,修为本事却总是压你一头。你气不过,却也是人之常情。可你不该伤了尹善若,强行破了她的法宝,还偷盗了你师父的‘七香匹练’逃了出来,更不该去学那左道上君家的阴阳和合术,妄图强提修为。如今竟然还敢来惑我,当真是不知礼义廉耻。”老爷子说完,把要瑶琴一收,接着一道轮光,径直往那失魂殿后绝命峡去了。
中极阴阳洲上,牧月客栈。
万象猜出了千幻准备用那“七星灵蛇阵法”去迎那君星河,却又听见君星河那一身恼人黑气,细细想了想,道:“哥哥,我看要对付君星河,还是得用些正阳的法宝道术。七哥的东极火徳或者爷爷的神火琉璃盏里的灯芯。七星灵蛇阵毕竟还是用的纯阴之气,君星河本来就是采阴补阳,阴盛阳衰,阴气于他实是大补。倘若再用阴气……”
“却也不是这样简单,七星灵蛇阵法不过是为了牵制住他。先前他同小王爷在那里僵持不下,虽说小王爷仗着地脉神气没有被他伤到,却也没有伤到他分毫。即便是小王爷的道行不过数百年,可是地脉神气却是足够伤了他的纯阴之气的。纵然此处地脉是太阴支脉,可是太阴生少阳,地气温厚,纯阳中正,又怎么可能没有伤他一丝一毫?”千幻道
万象听后,只觉得事情愈发烦乱复杂,更加疲倦:“本来就是听了法旨出门的,却不想还有着许多的事情,越发的烦了。”
万象说完,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又难受,看着坐上饭食却也没了胃口,道:“渊儿,倒了去吧。我眼下也没有吃的胃口了。”罢了把那膳盘往外一推,自己在那椅子上坐着,不知自己心里琢磨些什么。
小王爷见万象把饭推了出去,心中一急,道:“哥哥,多少吃些吧。你为我受苦,身子尚未好全,这不吃又怎么好起来。”
“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些。我实实是没有胃口,你也就放过哥哥吧。哥哥好歹还有三千年的道行,哪有那么容易就好不起来了。”万象道。
“多少还是吃一些吧。之前不是还伤了根基吗?好不容易靠着大哥的灵丹妙药,根基得以完全。即便是你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草儿、渊儿还有哥哥的心情,你便不顾了吗?”千幻见他不吃,晓得他心里想着事情,可事情再多,多少还是要把元气补补,总归还是要顾着老爷子的布置要紧。心里想着,又把那膳食给万象推回去。然万象心中有事,想着君星河的事情,唯恐去赴那百年之约之时,千幻吃了苦头。千幻看万象一点不动,却也没了法子,心道总不可这样耗着不吃,便把小王爷支了去,请那皇甫青藤过来。
千幻支走了小王爷,把碗筷拿在手上,想要喂了万象。饭食到了嘴边,万象一片头,却总是不吃:“哥哥,我真的失了胃口。心中想的全是那君星河的事。”
“你着急上火,却也是要好好吃饭。”千幻佯装愠色,“多少吃点啊。待一会儿草儿下来,瞧见你这样耍脾气,可要说你了。”
“教她说去。”万象再一撇脑袋。
“矫情!”一声娇呵,一道绿光立在眼前,正是皇甫青藤到了。“兄长不必理睬他,随他矫情了去。不吃便不吃,伤的是自己的身子。可惜了百草兄长,一炉丹丸,少说百日功夫,随便与你耗用了一瓶,你倒不珍惜!”青藤嘴上一通不饶人,万象却没有听进去多少。青藤看了,更气的五灵神暴躁,上前把饭菜端了,回身往帐台一摔:“还吃甚么!身子是你自己的,我们担心作甚!”
万象不去理睬,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千幻、小王爷去看,俱是符咒。有灵蛇符、天罡符、九幽通阴符;有白虎咒、地煞咒、九霄清气咒。俱是阴阳阁中的灵符宝咒,有无穷妙用。然万象越写,面色越凝重。千幻道:“如何?”
“我心中思索,君星河的道行,若是只有他这些年房中术的修持,怕也是只能补齐他当初失了万里云烟罩和损了根基的亏损,却也不见得能和国师之尊的渊儿打成平手。渊儿一国国师,有天地护佑,何况渊儿的本事,是乾位地脉神龙亲传,本就是通玄的本事。君星河道术不济,在君家之中也属末流,今日竟然和渊儿战成平手,我着实心中惊异。”万象道。
“我方才同他较量,他一身黑气,却像是连同他自己也不是活物一般。反而他那一口玄色飞剑,我瞧着也不似寻常祭炼出来的样子。满满的阴森鬼气,使将出来还有满满灼浪排空,烧的我脸颊生疼。”小王爷道。
“炼尸成剑。”听着清冷声音,是令狐无性从楼上下来了。
万象一听,回身去看无性:“二哥,莫不是你晓得么?”
无性来至桌前,问小王爷:“小王爷,你方才同他较量,出了阴冷鬼气,烈烈灼浪,可还有什么别的么?”
小王爷细想,道:“那飞剑的剑质也奇怪,我用牵星射月弩打上去,觉着不像五金之精,也不似五行真气凝练,是在是怪异的很。”
“何处怪异?”
“神兵利器,铿锵坚韧。我的神弩同他的飞剑相交,却只有一股阴冷怨煞的诡谲气息。我这神弩是哥哥寻了五方金属精英所打造,又有神符加持,地脉龙纹,邪污不得。怎么与那飞剑相斗,竟有被那怨气纠缠,反倒施展不开。几次交锋,只觉那剑,恍惚之间,倒像是生肉带骨,恶心的很。”
小王爷说完,无性有思忖了一下:“可有听到厉声惨叫?”见小王爷点头,无性道:“正是左道上的炼尸成剑之术。只是这炼尸成剑的妖术,本该已经失传了。这君家还真是左道上的大世家,这邪剑魔功,竟是一直藏在君家么?”
无性性子最淡,素日饱读诗书不说,九洲上正道、左道之中的灵怪志异,也属他知晓的最多。平日里兄弟们行走九洲,若遇着什么魔障异术、诡谲魔法,不能化解,就都仰仗着无性。此时所幸依托无性的博学广闻,才得以识破这君星河的妖术。
万象道:“二哥,你乃是九洲少有的百晓生,正、左两道之中你也知晓密辛。到是与我们说说,何谓炼尸成剑?”
“君星河被你和老八废了一条臂膀,还被你们联手破了法宝,自然是根基大损。他要复元,必然大行采补之术。想这百年来,死在他手上的女子必然不计其数。君家采补之术,大伤阴鸷,必然怨气滔天。这许多人的生魂白白屈死,必不肯善下九魂。此时他若立焚尸炉一座,将这些女子尸身用阴火焚化;再炼制拘魂袋,扣住所有死者三魂七魄,用九幽鬼火烧炼。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将烧炼的魂魄封入焚尸炉中,外用符咒加持,因着炉中有早做好的剑模,四四一十六天之后开炉,便会有一口魔剑,黑气森森,用将出去灼浪阵阵,实乃被炼于剑中的生魂怨气所致,化生而成的魔罗鬼焰。若是以慧眼看去,那里是口飞剑,分明就是焦肉和着骨渣,叫人心中恶心。若要驾驭这一口魔剑,须将魔剑炼入自己生魂之中,日夜滋养,更是悖德害理,有伤上天好生之德。”无性道。
万象、千幻听了,脸上一白:“如此说来,倒是我们二人犯了大因果,造下了这些杀孽……”
无性难得脸上有些许表情,道:“你们却也是不必如此自责。若是你们去赴那百年之约,能破了这尸骨魔剑,那魔剑连着他生魂,要除了君星河这孽障也是意料中事。再者,那尸骨魔剑一破,你二人将当年义父所赠的招魂口袋放起,把死者魂灵带回来,叫老六超度下去九魂都便是。总也是无量的功德。”
万象道:“话虽如此,可那尸骨魔剑是那样祭炼出来,又怎么能轻易破了呢?”
无性细细思索一番,道:“七星灵蛇阵法是一定不能摆了。这炼尸而成的尸骨魔剑本就已是至阴的邪物,更何况还有冤魂的阴煞怨气成的魔罗鬼焰,反倒是助长了他的威风。可惜小九的青莲灯樽为应破万里云烟罩的因果已经毁了,否则现在可以接着老七的东极火德道火重练灯芯,以东极神火的纯阳之力,要破他的尸骨魔剑倒是也不难。”
万象道:“青莲灯樽没了,七哥却在这里。依照二哥所说,只需要有一样法器宝物来将七哥的东极火德炼化进去,要破那劳什子魔剑就不难了。”
“却也不是这般说法。之所以提起你的青莲灯樽,乃是因为青莲花樽是爷爷用一株千年青莲炼化于你的。那千年青莲被爷爷养在浣裳池里,被地气滋养,早有玄妙,炼成灯樽之后又有爷爷清净法咒加持其上,清气鼎盛,对万里云烟罩和那尸骨魔剑这等阴诡法宝自然是有诸多克制。如今你们去赴那百年之约,若要破他的魔术,自然还是要借着一股清气,加持东极火德的纯阳,方能一举除魔,扶正祛邪。”无性摇头道。
一时之间,几人又没有了头脑。虽说无性博学多识,已然道破此间玄机,但依照万象如今尚未恢复完全,千幻又没有趁手的法器宝物来加持,百年之期不远,要如何才能除魔,又成了个无解的难题。
西方瑶光幻海,道魔孤岛上,老爷子过了般紫荷的失魂殿,往绝命峡而去。绝命峡在那失魂殿后,百丈岭峭一线天,满覆枯竹林,枯石死水,非但群鸟不见,百兽匿迹,连小虫子都见不到一条。倒是满地落叶,掩遮森森白骨,瞧着愈发诡异恐怖。
老爷子来到这绝命峡外,把掌心雷一发,往一线天中。一声惊天雷声炸裂,一道黑烟,从这一线天中卷了出来。老爷子见着黑烟卷出,把手一指,道:“该是时候了。”
“老爷子不远万里,来这海上,过了损骨桥,破了缠魂调,还杀了我道魔孤岛护道的士卫。这……怕是说不过去吧。”黑烟之中声音传来,听着似男似女,语调阴阳怪气,听不真切。
老爷子难得在这道魔孤岛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粟儿,你在和我打什么谜语?当年若非是你,这梦九天中哪里来的这许多年的太平?也亏了有你自坠魔窟,和古枯情、般紫荷牵制住阴山门,幽冥岛也是因为你们三人灭了落圣泽一脉,我又何必……”
“道魔孤岛乃是无根浮岛,仰赖老爷子关照,才终于能在这左道之中争得一席之地。如今老爷子亲来,倒是我自己的门人没有眼界,怪不得别人。”黑烟之中,岳粟儿道。
老爷子点头:“你本心不变,我实欣慰。如今我既已到了,也不必多说了。我于你二位姐姐各做了一场,落了她们面皮,也算了全了此间因果。”
再说中极阴阳洲上,牧月客栈。
万象、千幻同小王爷听了无性所说,一时间失了主意,不知应当如何去赴那君星河的百年之约。若是破不了他的尸骨魔剑,且不说令狐世家的面皮,九洲正道的面皮也是挂不住,更不要说那剑上许多冤魂,更要如何超生。当年青莲灯樽应劫,破了君家兄弟的万里云烟罩,却也被万里云烟罩的邪雾迷了灯芯,灯火迷蒙,再难明亮,如今依然难以再破魔障。万象心急,一时急火攻心,头脑又昏顿起来。千幻看着,心下又是难受,问万象是否要回房再歇息片刻。万象摇头道说不用,只是眼下想着,诸位哥哥之中,有谁的宝物有那鼎盛清气能承受焚火兄长的东极火徳道火,好于那百年之期上,一举破除尸骨魔剑,诛魔除邪。小王爷半晌没说话,突然开口:“哥哥,要不然,叫上姐姐一起去吧。”
“草儿?”万象疑惑。
小王爷点头:“姐姐的清平调是哥哥当年用千年神桐木所炼。这神桐是哥哥用九玄寒玉之玉髓滋养长大的,当中清气,应当不弱于老宫主的青莲花樽。加上姐姐自身是还魂草所化,属天地奇珍,自有无穷清气妙处。若是姐姐肯帮忙,把东极道火之精炼入清平调中,到时要破尸骨魔剑,想必就不难了。”
“不妥。”万象道,“你姐姐是还魂草化身,是乙木集结成精灵,最忌火徳,如何能成。那清平调我早就帮她炼入元神中温养,早已合一,如何能再受火徳。君星河之事如今虽然棘手,却还不到我要让草儿受罪的地步。”
此时青藤并未上楼,而是把那万象未吃的饭食拿进后厨热了热。方从后厨出来,正听到万象他们议论自己,便自己悄悄竖耳听着。听完万象说话,才知道自己先前冤了万象,不该去怨他耍性子。当即把手上的饭食往账台上面一放,自己过去,道:“你要是要清气鼎盛的宝物,我先将清平调借你与元神合一,却也不是不可。”
“胡闹!那是你合身法器,那里能随意借人?”万象突然急道,“一旦将清平调与你元神离开二处,你自身修为势必受损。你自己本身因为当年母妃生产时受人陷害就有亏损,根基本就不稳,如是再将合身法器离体,莫不是要作死吗?”青藤还欲再说些什么,万象全不理睬她。青藤无奈,只好去把万象的饭食拿过来,给他凉着。忽然青藤一拍桌子,道:“我当真是个糊涂的!不是还有那白玉扳指吗!”
“白玉扳指?舅舅的那一个?”千幻问。
“非也。是当年在天昊宗修行的时候云霞大师赠与我的。因着我是女子,嘱托说是给我将来夫君破劫用的。如今可不是正该用的时候了吗?”青藤喜出望外,连忙从百宝锦囊之中取出一个白玉扳指来,平淡无奇,却又淡淡朦胧光芒覆在上面。青藤用手指蘸水画一符咒,中指隔空一点那白玉扳指,突然一道清气撼天,众人顿时灵台一阵清明。
万象一见,眼前一亮,道:“果真是个清气鼎盛的好宝贝。不愧是外曾祖父,前知的早也就罢了,还有这样好的宝贝来帮我。”
那云霞大师是正南九天洲上腾蛇千幻古镜湖国天昊宗的隐士高人,也是寒冰夫人陈梦云、天昊宗坤位掌教陈铭云姐弟的祖父。曾频显灵异于九子降生之时,以保母子平安。素有“万里云霞”的美称。其人道行深不可测,虽是隐士高人,却是乾位上的第一国师,乾位国运昌隆,也是多多仰仗了他的灵感。且此人更是护短,万象兄弟几人早年在九洲行走的时候,都有他时时显现灵感来保驾护航,曾因为天罚和阴魂在离位受劫,亲至离位,万里云霞遮掩离位天机数年,以报离位不曾帮衬解围之愤。这次,千幻、万象兄弟二人,也是要多谢自己这位外曾祖父的帮忙了。
万象得了外曾祖父赠予的宝物,也顾不得身子,忙教千幻去叫焚火过来。他不知今天焚火身子不爽,怕是不能助他炼宝。要破君星河的邪功魔剑,还是要他自己的阴阳二火。果然千幻下楼来,说焚火还受百草那蛊虫折磨,昏昏睡着,不能下来与他炼宝。万象一时气馁,虽说这一时之间有了清气鼎盛的宝物,可是那破阴邪的火德却又没有了。这时千幻道:“小九,不若你试试你那阴阳二火罢。毕竟是从自家阴阳八卦玄图中来的。虽说是两团火种,阴阳不同,却始终是阴阳相生的,当中化生出来的无数玄妙,就算是他的魔剑阴邪,在这却也是脱不出阴阳二气变化至理的玄妙。兴许能成。”
万象听到千幻一说,也觉得兴许可行。他所修阴阳神火中原本各修出了十二条火龙,合该有二十四条。当时他在坤位炼剑,为报答离位火阳观主赠送的残阳仙力送了八条给坤位千火鼎中祭炼,还剩十六条。阴阳二火阴焚幽冥、阳焚道躯,对上君星河,似乎也是能克制住那邪功的。万象此时也恢复了不少,体内玄力也能调动,往天上一拜,左手瞬时按六神起卦,正落食指指根大安卦,是个事事昌隆,长乐无极的卦相。万象得此卦相,心中已经安定,忙与皇甫青藤道:“我知道树爷爷这些年时常炼制丹药救济周围凡人百姓,应该有座丹炉能助我炼宝,烦你替我去问一问,我与哥哥准备一下,稍后去后院洞天之中见你。这宝物祭炼,还需要借上你的助力。”
万象又道:“当日炼剑,我为了完全因果,送了四阴四阳八条火龙给火阳观中。如今还剩下十六条火龙,应当足够应付君星河。我阴阳二火如今炼的完全的也就是这十六条火龙,全部炼入那白玉扳指之中,却也无碍,只是到时这阴阳二火还要重新炼过,却又是一番功夫,然而这是后话,现下不想也罢。”
此时正好青藤与老柳树说毕,将炼丹炉备好了在后院洞天之中,出来与万象知道。万象与千幻同小王爷到洞天中。万象问青藤:“草儿,当年外曾祖父将这白玉扳指给你,可有留下什么说法吗?”
“并没有什么别的说法,只是说需要告诉你,这扳指叫‘白云’,还说过一句:‘花开花谢,生死往复,有死无生,才是生门。’我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皇甫青藤道。至于万象脸上一变,不再说话。
千幻看出来万象的脸色变了,忙问缘由。万象不说别的,只问千幻要了五枚铜钱,一个龟壳,按先天数起了一课:“原来如此,不先身死,哪来重生。哥哥,你我此去,有三日死劫。也难怪外曾祖父说这东西是给我的。三日死劫之中,我还要靠它来护住自己。这是先天劫数,无法避过。到时先让其他哥哥们先行,我们除魔后再去赶他们就是了。虽说百日之期不远,可是炼火入宝却少说也要有三日功夫,那君星河又不曾留下百年约战地点何方,万万不要误了日子,先落了咱们九洲的面皮才好。”
“这些都无需担忧。君星河不是说了要我们拿了万里云烟罩去赴他的约么?既然万里云烟罩在你我手中,还发愁找不到他君星河在哪儿吗?”千幻说,“不过说来却是惭愧。外曾祖父的道术我学的不精,却不知道你要如何炼宝呢?”
“外曾祖父云霞道术多是借力天象变化,所炼宝物差不多都是借着浓云以五雷正法所锤炼出来的。雷火二者,遇木相生,白云扳指是既是靠着五雷正法锤炼所得,然而既然外曾祖父早已前知你我今日之劫,当中必然有一点乙木之气。到时我以阴阳二气引动丹炉之内灵气,唤起真雷,与扳指中乙木之气交汇,生出丙丁火焰之气。到时再将十六条火龙放将进去,炼化交融,少则三日,多则五天,总是能成。只可惜我不会离位火阳观的‘万焚诀’,否则不过一两天光景,就能功成。”万象道。青藤听后,问道:“你方才说需要借我的助力,可是要我做什么?”
万象把白云扳指望空中一扔,伸手一指,登时一道白光,大放异彩;万象手上一道金光,摄住老柳树的丹炉,把脚一跺,自地上涌出数朵金莲,托住了丹炉。万象把手一指,炉膛中熊熊火起,热浪灼灼,扑面而来;万象把手上金光一转,将白云扳指引入炉膛之中,道:“草儿,这外曾祖父在这白云扳指之中炼入了一点乙木之气,然而却不足以将火气延续。我要你帮我,用你先天灵草之神异,号令乙木之气,加持住那一点乙木之力,好叫我的一十六条火龙能寻得火气根源。”
“好,待会儿你自引出那一点乙木之气,先生出来丙丁火气,我自有道术来助你。”皇甫青藤点头道。万象点头,道:“多谢你。你若能助我护持住那一点火气一个时辰,我同哥哥破那君星河便无往不利了。”“你且动手吧。”
万象听了,把手一扬,异香阵阵,华光万道,洞天之内云霞翻涌,瑞气腾腾,万象发一道掌心雷,催发炉膛之中雷声隆隆,与白云扳指相互纠缠;万象把慧眼一开,望炉中望去,忽然间喝一声:“草儿,时候到了!”皇甫青藤听到,就地盘腿坐下,身上清香四溢,又化出绿光莹莹,眉心一点碧绿毫光,直直照射进炉膛之中,射住白云扳指。万象得了皇甫青藤道术相助,更有助益。炉膛之中熊熊烈火,雷声隆隆,万象将手一翻,从掌心窜出来八阴八阳一十六条火龙,霎时间洞天之中龙啸天际,热浪灼灼。万象将手一指,把道术持定,口中喝一声:“疾!”几声龙吟咆哮,十六条火龙窜入炉膛之中,将白云扳指裹住,登时炉膛之中,群龙无首,张牙舞爪,好不热闹;这里是阳火熊熊焚日月,那边是阴火幽幽灼乾坤。阴阳之火本就是万象从中极令狐一脉玄图之中参悟而出,和阴阳先天二气,内藏五行配八卦,自孕三才并六爻,神妙无匹。万象手中执定了三清印,持定炉膛中阴阳火龙,加持白云扳指,不提。
再说西方瑶光幻海上,道魔孤岛,绝命峡。老爷子正与三娘子岳粟儿不知密谈什么,突然老爷子身上神光一线,从天灵直冲而起,发七色毫光,熠熠生辉,把那道魔孤岛的迷蒙照的开了一个缺口,冲在天际。一时之间五气冲空,三花绽开,一片庆云显现,垂珠璎珞,金花万朵,络绎不绝;华光万道,远近照耀。岳粟儿道:“老爷子倒是警惕,我这绝命峡方圆千里之内除了你我,半个活物都没有,竟还要将这等威势放出吗?”
“休得胡言乱语老打趣老朽。我虽然准了你自坠魔道来约束左道实力,制衡幽冥岛,却不能不论因果,不尊天理。这许多年来你同古枯情、般紫荷造下许多杀孽,又分化鲛人族,险些将之覆灭。我如今一次,不过坏你道魔孤岛三十年运数,不伤你的根基,已经是宽恩。更何况此前古枯情在九洲的留下的因果,又岂是这三十年的运数和先前破损骨桥、失魂殿两场能过去的?我此前从在寿宴上说过古枯情的因果落在我令狐家,如今也该是老朽来了结。你也不必担心,我虽然做法坏了你三十年运数,却也不会毁了你道魔孤岛的根基。今后三十年,有劳你们三个,老实一点了。”老爷子说罢,威神收敛,脑后一道轮光,借着往中极阴阳洲去了。
老爷子才走,绝命峡外,黑烟一卷,岳粟儿现了形象出来:一个三四十岁少妇,飞仙髻,玉步摇,粉黛化就美人面;粉纱衣,玲珑佩,款款仪态谪仙人。肤若瑞雪,面似朝霞,樱桃小口,杏脸桃腮,真是海棠风韵,光莹娇媚。谁曾想数千年来正左两道上凶名赫赫的道魔岛三娘子,竟是如此美人。岳粟儿望向老爷子离去方向,掩嘴轻笑:“这老头子,娘说的果然没错,一家子修行修迂腐的狐狸。”把手一转,一股黑风过去,回了绝命峡中,不提。
再说中极阴阳洲上,牧月客栈中后院中,万象等人在洞天之中炼宝,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虽说万象如今真气稍稍恢复,能调用阴阳,运动五行,加上皇甫青藤助力催发丙丁火焰之气,阴阳火龙引白云为巢,扎下根来,同化丙丁之气。然而皇甫青藤已经功成身退,撤了道术,万象身子欠佳,毕竟独木难支,要维持道术催发炉火,究竟力有不逮,额上渐渐渗出豆大汗粒,皇甫青藤见了,忙问:“九郎,你可还撑得住吗?”“我尚能维持,只可惜我现下根基尚未恢复完全,稍稍有些吃力。我再勉力维持半刻,待火龙把龙巢筑成,便换哥哥来替我罢。”
“这阴阳火龙是你所炼化,我丝毫不懂得其驾驭之术。你要我帮忙,我却不知应该如何帮衬。”千幻道。万象回他,道:“待火龙筑巢,便只需要你我中极血脉催持发力,守住炉火,替我催持,让我有机会休息下便了。到时哥哥你只需要一滴指尖血入炉中焰,维持住炉火便好。”万象说完,手上飞快结出九个印诀,喝一声:“急急如律令!”眼中金光照出,手上一道道光,缠住丹炉;颈子一扭,大道功德宝轮显现,登时仙音飘飘,异香阵阵。万象发力,催持炉火,道力涤荡,炉膛之中龙啸阵阵,悠悠正气浩然。然而万象这般运动真气,终归吃不消,额上豆大汗珠不减,宝轮光华也渐弱。青藤看着,却心痛没有办法去帮衬。这时千幻道:“弟妹,你是还魂草原身。我看着小九现下这个样子,怕是不多时灵台就要混沌。弟妹若是有什么法子,还是……”“兄长说的是。”皇甫青藤应道,取出清平调,嘈嘈切切,珠落玉盘,众人闻之,灵台清明,神魂警醒。果真是天地生出珍奇宝,还魂安灵数第一。令狐万象闻得清平调的琴音,顿感轻松,看了皇甫青藤一眼,便继续凝神,催持炉膛内宝物炼化,不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