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曹穆的帝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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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7章曹穆的帝王术



    入定,也有人称之为禅定,或者是冥想。其实这只是不同宗教对于某种特殊状态的称呼不同,但所表述的东西大同小异。



    其实继上次入定之后袁烜也没法阐述那种奇妙的感觉,事后只觉得自己当时好像只有意识思维,却感受不到肉身的存在。这不是灵魂出窍,也没法做到内观人体奥秘这种神奇,更没有思维极度活跃或者感悟到什么天地大道,而是对于他之前想到的某件事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能化繁为简,把许多看似复杂实则无用的因素逐个剥离事件本身,从而让自己看清事情最本来的面目。



    袁烜这次入定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大约在亥时二刻的时候就醒了,这一次没有天雷滚滚,也没有一口鲜血向外喷,醒来的时候就是觉得脖子酸痛的厉害,眼睛也很干涩难受。



    不过袁烜总算不再是雾里看花了,他把之前的事情理顺了,然后再结合曹穆的脾气性格和目前的身体状况,总算分析出了一个大概。



    毫无疑问,曹穆是要对燕国用兵,而且时间就选在这个冬季,这时候的燕国是最凶狠的,但同时也是最为虚弱的。



    然而对阵燕国几十年,大魏从来都是攻少守多,这时候想要和耐寒抗饿的燕国人打一场国战,那大魏将承受极大的损失。



    可曹穆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即便他的身体大不如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那也不可能不为曹坤考虑,他不可能给太子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



    可潜龙会的覆灭给了曹穆契机,袁烜献上了火药配方,这一战争神器几乎可以改变现有的战争格局,曹穆有信心这次对燕国的战争能有所进步,至少能让燕国在虚弱的时候变得更加虚弱,就算这一战做不到灭国,但至少能肃清曹坤登基之后的很多障碍。



    曹穆问政于袁烜说明他依然信任袁烜和他背后的山门,但通过会试的题目来问,就是为了告诉袁烜自己不会启用他,他的恩典需要曹坤来赐予,这也算是安袁烜的心。



    至于提到河北、江南和蜀中三地的存粮,无非是问袁烜觉得这个战争规模需要打到什么程度,又是否能做到进退有序不伤国本。



    袁烜通过几个时辰的入定总算是想到了应对之策,一条恶毒到了极点,将会死伤无数的策略,但却是曹穆最想要的献策。



    脖子生痛的袁烜并没有睡个好觉,所以第二天他是因为眼光太过晃眼而醒的,而这时候其余考生已经在奋笔疾书了。



    眼见袁烜醒来,主考官立刻过来查看,要不是想要维护科举的尊严,他给袁烜跪下的心都有了。



    做好了洗漱工作,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于是袁烜在主考官一张菊花笑容中开始做最后一科时政题的作答。



    “河北之地近京畿,粮不可轻调!



    江南之地路途远,运输不便损耗大!



    蜀中之地生活艰难,粮食出川恐生变!



    东北自古黑土地,冬日也是鱼米乡,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渤海王府雄兵十万,甲士千员,猛将如云,谋臣似雨。兼之渤海王素有保家卫国护土开疆之心,陛下宜当成全其拳拳报国之心!



    冬日之北地严寒不耐,唯北方健儿可堪一战!



    草原辽阔不宜久战,当徐徐图之。大将军谢安或有妙计!”



    以上就是袁烜关于时政题的所有作答内容,他没有依照题目问题来回答,甚至有些答非所问,但他相信曹穆等的就是这个答案!



    袁烜对于潜龙会和渤海王府的恨意并没有随着曹晖的死就消散多少,相反近一个月的时间渤海王府太安静了,他们既没有来对付自己,也没有为难王家,更没有向曹穆请罪,这样的平静背后一定酝酿着什么大动作,这一点袁烜不得不防。



    既然已经成为了死敌,那么站在袁烜的立场上就希望对方死绝了才好,只有这样才能永无后顾之忧。



    于是袁烜给曹穆献上了驱虎吞狼之计,既然要北伐燕国,那就命渤海王府旗下的势力打头阵,让他们和燕国人相互消耗,然后曹穆在后督战。



    渤海王府不管是胜是负,曹穆同时消耗渤海王府和燕国的目的都能达成,胜利的只会是曹穆。



    如果渤海王府趁机谋反,那就更好了,因为曹穆得天下大势,又有火药这样神器,到时候一次性剪除渤海王府的所有势力,他们有丹书铁券又能如何,可以说渤海王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豪不夸张的说,袁烜献上的这一计是真正的绝户计,偏偏曹穆不可能不用这样的计谋,因为渤海王府一系对于曹坤的威胁远远大于袁烜,所以曹穆即使知道袁烜是在利用自己也会这么做。



    袁烜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搁下笔,然后拿起考卷轻轻的吹干上面的墨迹,可不等袁烜放下卷纸主考官就来了,准确的说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袁烜也知道他们的为难,加上他已经把四科的题目都做完了,而且也觉得没有改正的必要,所以在主考官殷切的目光中袁烜示意交卷。



    一骑快马从太学后门出来,然后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即便是在热闹的朱雀大街上马速也不见丝毫降低,一路上被掀翻的摊位不计其数,行人也有几个躲避不及被撞翻在地。



    巡街的捕快衙役刚想上前就被年长的同僚拉住了,没看到骑在马上的是一名穿着宫装的皇城禁卫吗?而且街道两边的角落里有许多人都在关注着那名骑士,很明显就是在护着那骑马之人。



    长枪圣王从带着考卷出太学到把考卷放倒曹穆的案头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所以当曹穆查看的时候,有个别字上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以至于卷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许痕迹。



    曹穆笑了,笑的是那么开心。



    “袁烜此子心狠手辣有胆魄,偏偏又知情识趣懂的避让,这一点很关键。



    他的主意很不一般,是现阶段我们能用到最好的计谋。



    驱虎吞狼,朕是驱虎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朕是黄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朕是渔翁。



    袁烜知道我们一定会用这一计,他处处为我们着想真是难为他了,只是他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是看着我们驱虎吞狼的人,或者是黄雀背后的猛禽,又或者是渔翁背后的东家?



    哼,他能想到的计策朕也能想到,之所以要他献计就是为了让他也陷入进来,想要用朝廷的力量消灭渤海王府,哪里能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曹穆笑的很狡黠,他为袁烜创造了一个最好的会试条件,果然换来了袁烜的这个计谋。



    普天之下能想出这个计谋的人不多,敢献出这个计谋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曹穆只想让袁烜献出来,因为在立场和能力上能和渤海王府以及潜龙会余孽一直对抗下去的只有袁烜,别人根本就不够格。



    “父皇,你说袁烜知不知道这是你给他设下的套?”



    “哈哈哈哈,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以为他有的选择吗?



    袁烜手里有如此强大的一股力量,甚至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但是他有个致命的缺陷,他太看重属下的性命了,很多时候他考虑的第一位永远是属下的安全,然后才是得失利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能留他和山门至今。



    你做的不错,把崇儿送到他门下为徒,又和他结下了情义,只要他保持这样的立场,你可以永远的用他。但如果他哪天变得心狠了,那就不要有任何犹豫,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扑杀!”



    曹穆的话说的杀气腾腾,仿佛袁烜会坏了他曹氏的江山一般。



    “儿臣不懂,袁烜的这个毒计陷渤海王府十数万人于死地,难道这样的人还不算心狠?”



    “算,也不算!在你看来他的一个阴谋诡计就杀了无数人,但在他看来那些根本就不是人。



    人言皇家无情,岂不知山门中人比皇家更加无情,每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山门中人纷纷出山,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



    呵呵,他们的眼里才没有这么崇高,有的只是实现所谓的抱负和理想。为了这个他们可以被天下人唾弃,可以忍受膑刑,可以‘杀妻求将’,可以被五马分尸。你想象对自己都可以这么狠,遑论对待别人了。



    能做到这一切就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把天下人当人来看,这一点袁烜也和其他山门中人一样,当年玄武湖上他接过青釭剑的瞬间,我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是杀戮的兴奋,可见他藐视生命到了漠然的地步,那些和他无关的人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牺牲掉,以为那都只是棋子,无关痛痒。



    但袁烜又和以往的山门先贤有所不同,那就是他极其在乎他自己和身边亲近人的性命和感受。他可以牺牲巨大的利益也要和朕联手,只为覆灭潜龙会为父母族人报仇;可以为了两个义弟让出上百万贯钱财;更能为了一个谢家女同时杀死两个顶级世家的嫡公子;更能为了一个生活了一月不到的老太监献出至宝三四件。



    上次崇儿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以为朕就真的那么绝情吗?他手臂上的那个伤口太可疑了,我安插在袁府的人证实了一点,所有山门中人的手臂上都有这样一个伤疤,就连邓乔、晗珊夫妻和越国公府的几人都有。



    校时卫到现在也没查出来那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朕没有,那么就是用来防备朕的。



    你也没有,那么你也在他的防备范围内。



    不过只要崇儿有,那就说明他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只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呀,袁烜是个极其复杂的人,他的行事作风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只要掌握了他的心,和他产生了情义,那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这偏偏是我皇家最为擅长的事情!”



    曹穆笑的很开心,在他看来袁烜早就在自己父子的手掌心上了,至于曹崇,从他手臂上有那个伤疤开始就不用担心了。



    曹坤比曹穆要更有人情味一点,他对于曹穆的说法并不完全认同,也不掩饰这一点,曹穆也看出了曹坤的怀疑,可却也不恼。



    “现在你还是太子,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权衡的也不够,等你登基之后自然知道朕说的这一切是对的!”



    曹坤躬身下拜表示受教,这对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父子就算是正式确定了应对渤海王府的军事行动。每年渤海王府都以燕人叩关为由要求出兵,顺便拿走朝廷大量的粮草物资,今年就随了他们的意,顺便把年年扣关的燕国人好好教训一顿。



    “来人呀!”



    冯莫快速的从深阳宫的外边走了进来,这也意味曹穆帝王术的教育暂告一个段落。



    “传谢安即刻进宫!”



    ……



    不同于乡试考完交卷就能出去,原来会试交了卷之后是不能提前走的,必须等到时间到了统一离开。据说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进来看了题目就胡乱交卷,然后泄题到外边,再有外边把答案送到考场内。实际上这样的制度是完全有必要的,因为考试时间足足有两天,如果真有人能里应外合,送份答案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但袁烜不知道这些呀,他交了四科的考卷后收拾了东西,可主考官一脸为难的表示袁烜还不能离开。



    袁烜只能以白眼相待,但为了不影响其他的考生,他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双手枕在脑后继续看云卷云舒。



    “他妈的,又被坑了!”



    仔细的回想了事情的经过,袁烜哪里还能不知道曹穆的心思。自己把王氏拖下水,曹穆又把袁烜拖下水,如此一来就无形中结成了一个以大魏朝廷为首的“反渤海王府同盟”,而自己献出的驱虎吞狼之计就是投名状。



    不过袁烜也没有太多的懊恼,反正和渤海王府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迟早都会再碰撞一下,加入曹穆的阵营也不错,至少天塌下来由高个子顶着。



    不过有一点袁旭要适当的调整,那就是给谢氏聘礼中的毛纺机需要提前用到了,因为他也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这么快,不过即便如此也还在计划之中,只是之前在燕国布下的暗子需要提前动作了。



    袁烜发现这个下午是他在老祖死后活的最悠闲的时光,颇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趣味。



    可袁烜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看似轻松的时光他又在把很多东西串联起来,发现棋盘上越来越精彩了。



    九声清脆悠远的锣鼓响,伴随着一片哀叹抱怨声,众考生被收走考卷之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中袁烜听得最多的就是“完了完了,小生的算学连一半都没有做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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