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轻笑了一声,反问:“谋夺大梁江山,朱曹郎给我戴上的这顶帽子还真是够大,我谢陵有何本事可以谋夺到大梁的江山,又是谁……告知朱曹郎,我以女子之欺骗陛下?”
她话音一落,大外便传来一声:
“是我,本王!”
众人立刻寻声而望,就见一名作侍卫打扮的男子缓步走进了文德,男子嘴角噙着笑,目光猥琐而得意,显得人狡诈而鸷,若真算起来,朝中至少有一大半的人不愿意看到此人。
而此人便是萧正德。
原来果然是他啊!
谢陵心中浮起一片讥嘲。
此时,便连陈硕也极为惊诧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萧正德。
萧正德也下意识的扫了他一眼,指向谢陵道:“本王不但要告她以女子之份入仕欺君,还要告她曾经杀了我二弟萧正则,甚至设局陷害于本王!”说罢,他又望向上高坐着的天子萧衍,一脸乞求的下跪道,“皇伯父,侄儿根本没有派人去刺杀过晋安王,这一切都是她谢陵谢局害侄儿的,她一直在查她父亲和母亲的死因,以为是侄儿所做,所以还想要杀了侄儿来替她父母报仇啊!”
“你住口!”一听到报仇二字的萧衍立即神色大变,出口厉喝道。
“皇伯父,我有证据,有她在北魏与慕容连城勾结的证据,慕容连城曾以一枚沈氏部曲督印召集兵马无数,所以才有了屡战屡胜夺取洛阳城的机会,他如今在北魏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谢陵在幕后策划所得来的。
父皇,这个谢陵诡计多端,她做这么多事不过就是为了报复我萧家皇室啊!”
萧正德说到此,萧衍的脸色终于变了,似隐忍着什么,他又看向了谢陵,问:“临贺王所言可是真?是你给了慕容连城吴兴沈氏的部曲督印,助他在北魏成就今天的地位?”
“是!”
没有想到谢陵回答的这么果断,众臣们的脸色尽皆一变,再度惊声哗然。
徐勉见此形,似有不忍,也有不敢置信,便问:“小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谢陵向徐勉施了一礼,便立即转向天子萧衍,颔首道:“陛下,元颢一入洛阳便只知沉迷酒色,不知安抚民众,浑然不似人君,当陈将军多次上奏请求陛下发兵救援,可他却因忌惮陈将军而将陈将军赶出洛阳,甚至他还扬言若有朝一坐稳帝位,必杀了陈将军,
如此一个目光短浅昏庸无能之辈,他难道真是我们大梁值得去扶持的人吗?
与其扶持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为何我们不能将慕容氏推向北魏的政冶中心?自慕容连城把持北魏朝政以来,他可有向我南梁开战?”
这倒没有,不但没有,而且慕容连城还曾送来了要与北魏交好的密函。
徐勉不免喜道:“原来小郎是想利用慕容连城来稳住北魏的朝政,从而为我们大梁所用?”
他话还未完,就听朱异萧正德厉斥道:“她在胡说八道,慕容氏乃燕皇室后裔,早就存了复国之野心,又怎会被我们大梁所利用?”
说罢,似不想给谢陵反驳的机会,又转向萧衍道:“皇伯父,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她此刻以女子之份站在朝堂,那就是欺君,如若不将她抓起来,以后必定会对我大梁造成无穷后患,皇伯父,您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萧正德话外有音,萧衍心里又岂会不明白,忖度片刻后,终还是将视线转向了谢陵,下令道:“谢陵,脱下冠帽!”
大之中陡然一静,片刻的噤声之后,又再次响起:
“脱下冠帽!”
谢陵只得将头顶冠帽缓缓摘下,随着冠帽落下,一头浓密乌黑的青丝飞扬,于初夏的晨曦之中dàng)出美妙的弧线,而谢陵的一张脸在青丝半掩半拂中也绽放出一种极为罕见的惊心动魄之绝美。
此一刻,几乎所有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陈硕更是目光呆滞,紧紧的锁住了谢陵,想到前世,哪怕是离她再近,却也没有真正见过她恢复女装的模样。
原来竟是这般的美,这般动人心弦。
萧衍也有一刻的呆怔,便连萧正德也似惊呆了般傻傻愣了半响,可旋即他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看到了吧!她就是女儿,她欺君,她们整个谢家都欺君!”
“将她抓起来!还不快抓起来!”
……
谢陵是女儿的消息立即在整个建康城都掀起了惊涛骇浪,梁帝萧衍亦是大怒,立刻便命人将谢陵押进了大牢,并下令择处斩,此消息很快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至了北魏。
初夏之际,北魏的洛阳皇宫之中也正办着一场庆功宴,元子攸亲自摆宴,以嘉奖慕容连城屡次击退高欢、宇文泰等叛军之功劳。
如今高欢已退居邺城,宇文泰也带着残兵败将逃去了长安,还有一些叛军首领被慕容连城斩于刀下,不少军队再次编织到了慕容连城的军队之中,致使现在听命于他的军队已然壮大到了近百万。
面对拥有如此庞大军队的慕容连城,元子攸又是敬又惧,为了笼络其心,再次加封他为燕王,可剑履上,入朝不趋,北魏的一切军事及朝政大事皆由他说了算。
歌声缱绻,酒意正酣中,元子攸再次给慕容连城亲自斟了一杯酒,半醉半醒的大喝道:“来,朕要与臣再干一杯,若无慕容将军,无燕王,便无我无子攸,更保不住我大魏之江山,朕敬你!”
慕容连城接过了酒杯,刚送至唇边却是久久没有饮下,而是含笑对元子攸道了句:“不知陛下可听过晋时桓中郎所唱过的一曲“怨歌”?”说罢,便示意一旁的歌姬们弹奏了起来。
中顿时传来筝筝琴音,有女子哀怨悲伤的歌声在大的四处角落里飘dàng)起来。
“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
这是晋时淝水之战后,孝武帝对谢安谢太傅产生忌惮杀之时,桓伊所吹笛的名曲。
元子攸自然明白了慕容连城之意,顿时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差点连酒水都端不住,还是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才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而慕容连城也挥手掀了适才元子攸倒给他的毒酒,回到了自己的宫,夏本是骄阳似火,可他却并未感受到阳光的灼,脑海里浮现的依然是那一,谢陵站在檐角,指着檐角的冰凌对他所说过的话,仿佛那温的气息还在指间,她莞尔的笑容还近在眼前。
慕容连城不由得独自发怔起来。
便在这时,有去南梁打探消息的隐卫前来禀报:“不好了,大司马,现在南梁发生了一件大事,传得沸沸扬扬,奴觉得时间紧迫,特前来禀报!”
“何事?”
“有人在文德上状告谢洗马谢陵以女子之入仕欺君,并与大司马您勾结,意图染指大梁,还说……说十之后就要将谢洗马问斩!”
隐卫话还未落,慕容连城便已疾变了脸色,厉声下令道:“立刻给我召集三军,速至建康城!”
说完,他自己也疾步朝外奔去。
……
“这件事是你指使萧正德做的?”一处隐藏的酒楼中,陈硕看着悠闲坐于塌几上执棋的少年问。
“是。”少年答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她?”陈硕似有些愤怒,咬牙问。
少年便讥诮道:“陈硕,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装什么仁义道德了,要想结束掉整个士族集团的门阀政冶,你就必须要拿一个士族来开刀,陈郡谢氏与琅琊王氏乃是自晋以来的一等门阀士族,若能将这两家铲除,南梁的整个士族集团也会随之土崩瓦解,如此你才能伸展你的才智,开创一个新的盛世!”
“可这与谢陵无关,你不能如此伤害她,你这么做,会要了她的命!”
“谢陵可是你最大的绊脚石,如今她有军功,有名望,有财力,甚至是有兵力,还有一点是,她很聪明,你若明枪实战与她斗,不一定能斗得过她,而她就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她不为人知的女子之份。”
陈硕怔了怔。
少年又站起来道:“你放心,我也不是真的设计要她死,只不过是想拿她来赌一赌罢了!”
“赌什么?”
“赌太子萧统会不会为她放弃太子之位?”
“赌慕容连城会不会为了她将自己所得到的一切拱手相让!”
少年一句一句的说道:“这便是我的赌注,也是我在这南梁所下的最后一局!”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责骂父皇乱杀忠臣?”此时的太极中,萧衍指着跪在地上的萧统,亦是神不虞的厉声斥责道。
“父皇,她是不是女儿之,您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当年您因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司天台预言,已经杀了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她那个刚出生的弟弟……
父皇,您一直倡导佛学,甚至令全天下的百姓都跟您一起信佛,您对一只蚂蚁一只蚕都有不忍杀之,可为什么却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孩都下得了手呢?
谢陵没有想过复仇,是您自己害怕她复仇,所以才想先下手为强,以如此荒谬的理由来杀她的吧?”
萧统说到这里,萧衍已是勃然大怒,几乎是梗着脖子指着萧统大喝:
“你给我住口!住口!你是这样对你父皇说话的吗?你这个不孝子,你大逆不道!”
“加之罪,何患无辞,北魏太武帝之时,便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以女子之立军功,太武帝不但不会怪罪其欺君,甚至还嘉奖其功勋,授予尚书郎之职,难道我南梁就不能有这样的一个女郎存在?”
“怎可相提并论!”萧衍气得额角青筋暴凸,只差一点便掀了桌子,过了半响,又似想通了什么,平静下来,问,“你说这么多,就是想保谢陵?”
“是,儿臣一定要保谢陵!就算父皇厌弃,废去儿臣太子之位,儿臣也定要保谢陵无虞!”
“你”梁帝终无言,大袖一挥,便厉喝了一声:“滚,给朕滚,朕不想再看到你!”
萧统只得无声的以额触地,片刻后,起离去。
待他一走,朱异便走进了太极,同时带了一名小太监进来,给梁帝传达了另一则消息。
此消息顿时又让梁帝绪大变,连最后的一点耐心与仁慈都消磨殆尽。
次,便有人壮告太子下在丁贵嫔的墓地中埋有物件,企图以厌胜巫蛊之术来毒害陛下,以谋夺帝位。
整个建康城中再度沸腾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