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巡抚徐标感到很无力,他将试图送走眷属、暗中降贼的丘茂华抓起来以后,积极备战。但是他发现,城内守军都在阳奉阴违。
召开将校会议,呼吁为国尽忠,拼死守城,大家表面上都响应着,但是一旦出了门,就恢复了疲沓的样子。分派的差使,当面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背,就没有了消息。催问多了,有人不阴不阳地说:“要咱们卖命,先把欠饷都补发了呀?”
徐标恼怒:“十二月不是补发了欠饷吗?”
“只是补发了一半,还有数月没有发呢!”
周围的人纷纷称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打什么仗啊!”
徐标派人去查,发现这些将校其实都克扣分润了士兵的饷银,真正欠饷的是底层士卒。他很愤怒,但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法不责众,总不能一下子把他们都拿下拷问吧?
他拿着调查得来的统计文书,脸沉得能出水;再听到各处防务无法落实的消息,又急又怒,无奈亲自巡视城头,看到破损的垛口雉堞没有修补,各色火炮锈蚀不堪,炮膛都无人清扫,不由得朝着守兵头目发火了:“大敌当前,你们就不能拿出忠心,摒弃私利,加强防守?”
面前只有一张张麻木懈怠的脸,无人因此羞愧或者奋勉。徐标大声训斥,唾沫横飞,面赤唇焦,也没有人回应一声。最后,他自己累得直喘,嗓子都沙哑了,只好停下了来。
这时,一个百户慵懒地打个哈欠,阴阳怪气地欢呼一声说:“巡抚说得好啊!咱们虽然欠饷欠粮,饿着肚子,但是还要为朝廷卖命!为什么呢?因为……因为……”故意结巴半天,才说:“因为巡抚说得好听!”
“哈哈哈!”在场的军官和士卒都放肆地放声大笑,徐标气得说不出话来,咳嗽半天,好容易喘过气,大吼道:“你们世受朝廷恩养,可还有一点良心?”
“良心?”那个百户夸张地换上严肃的表情,说:“有啊!”说着用一只手按着胸口:“这里是我对朝廷的赤胆:忠心!”然后又往下抚摸:“这里是我饿瘪了的肚子!”
“哈哈哈!”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徐标无奈,只好带着属吏,仓皇下了城楼,回到衙署,摇头叹息:“我欲不负朝廷,奈何军心动荡至此!”
外面传报,那个兵部探马的头目李田富又来了,传令接见,徐标问:“又有什么新消息?”
李田富躬身道:“闯贼刘芳亮大军正在向真定逼来,暂时没有太多消息可以提供。徐巡抚所作所为可谓忠心耿耿。在下特来保护徐巡抚。”
徐标摇头道:“本官有衙役守兵保护,何须兵部探马大材小用,为我扈从?”
李田富郑重地说:“卑职在城中发现,军心十分不稳,随时有哗变炸营的可能。所以建议徐巡抚设法稳定人心。另外,还望允许我等在衙署保护!”
“稳定人心,有理!你等愿留,本官也就准了。”徐标点头,随即传令家人,搜罗家财,并且向城中富户募化银两,犒劳守城士卒。
徐标家财被搜罗见底,也不过二千两银子;城中富户,都是虚与委蛇,全城也就募到三千多两银子。他从府库里又搜罗了若干银两、布帛,分发给贫苦士卒。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为了发动百姓,徐标特地将皇帝的废饷减赋的诏书抄了一千份,在城内除外到处张贴。
这天晚上,徐标麾下中军校尉倪则,煽动士卒,突然发动叛乱,率数百人攻击巡抚衙门。徐标刚刚上床不久,听到消息从床上惊坐起来,穿衣出门,衙门里的数十守卫人员仓皇失措。
一个衙吏惊慌失措地说:“外面火把通明,可能就要撞门!咱们这点人是挡不住的!”
徐标倒是对他说:“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哗变?”
“他们没有别的说法,就是两条:一是释放丘茂华,二是向闯军投降!”
“混账!”徐标狠狠地跺了一脚,说:“这是公然背叛朝廷,良知何在!”
话音未落,只听见大门被撞得发出巨响,
衙吏哀叹道:“完了,门要坏了,他们马上就冲进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轰!”又是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外面的士卒一拥而入,手中火把烧灼着夜空。徐标大声喊道:“你们是谁的属下?叛乱是要灭族的,知不知道?”
倪则站了出来,也大声说:“徐巡抚,是我带他们来的!请你立即放了知府丘茂华,给兄弟们一条出路!”
徐标道:“是你带头的?枉费我一心培养你!丘茂华试图投敌,必须拿下;尔等出路,就是退回军营,忠心守城!”
倪则摇摇头:“算了,少废话!兄弟们,将他拿下,再去释放邱知府!”
“砰!”忽然,后面一声响亮的铳响,倪则猛然坐到地上,双手一扬,右手的腰刀当啷落地,胸口剧痛,于是浑身无力,向后展开躺倒。
带头人死了,后面的人一时间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砰砰砰”又是一阵铳响,进门的士卒倒下了三十来个!
徐标回头一望,李田富已经率队列出阵势,正在重新装填药子。徐标不仅大喜,道:“果然能保护本官!”然后面对剩下的慌乱不堪的士卒,高声叫道:“诸位!乱首倪则已被正法,其余人等立即回营,一概不问!”
眼前这些人本来也就是瞎起哄,一看带头的死了,而巡抚又予以赦免,当下全退了出去。
徐标跟了出去,让属官衙吏安抚士卒。并且召唤人手,跟着自己平定城内。
这时,有人汇报:一帮士卒去了打牢,准备拯救丘茂华。徐标立即下令,派人前去支援牢狱。李田富道:“恐怕不好制服,卑职愿前往一趟,留一半人手在这里守卫!”
徐标点头,李田富立即带人奔去。
丘茂华刚刚被士卒从牢里释放出来,正遇到李田富带来的侦骑。“砰砰砰!”二十枚铅子飞过来,丘茂华死在牢狱门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