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喜想起出发前刘宗敏的交代：“此去大同，接来姜瓖，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姜瓖的生死，关系到宣府是降是战。新顺王在宁武关一战之后，不希望再有恶战，损伤兵力，以致影响京城之战！京城来了一股鬼魅般的人马，在暗中想要姜瓖的命，路上务必小心遮护。”现在，姜瓖还在大同城里，住宅却被炸了！李双喜心生不祥预感，当下问清姜瓖住宅，下令道：“四路包抄，堵住通往姜宅的街道，审问一切可疑之人！”自己亲率数百亲兵，直趋姜宅。
到了姜宅所在的街道，远远就望见那股尚未完全消散的硝烟，走近一点，可以看到姜宅数间堂屋完全坍塌，李双喜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进姜宅，就听到哀哭之声，张天琳带着若干士卒，正在废墟中翻检。李双喜冲过去问：“张将军，姜瓖何在？”
张天琳脸色铁青，摇着头说：“姜家兄弟炸得粉碎，尚未找全尸体。而且尸体众多，暂时难以分辩。”
李双喜叫道：“苦也！这可如何是好！”
张天琳讶然道：“莫非新顺王要他去宣府城下劝降？”
“正是如此！”
张天琳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来迟了一步……”
“到底是什么回事？”李双喜一脸不解。
“刚才问了他们家人，后厨的仆人知道。”张天琳向一个姜府仆人一招手，说：“你再来说一遍！”
一个奴仆边哭边说：“今日午间，老爷正在喝闷酒，外面忽然来了一伙百姓，贡献羊酒：两大瓮酒，二十头羊。羊刚刚被赶到后厨，两大瓮酒则被抬到堂下给姜老爷看。小的正在忙着拴羊，前面大堂里就忽然打雷似的爆炸了。屋子毁了，屋内的人全碎了……”
李双喜厉声道：“送羊酒的人呢？”
“已经走了！”
“老子堵住了四面通道，他们跑不了！快说，这伙人什么模样？”
那奴仆回忆着说：“领头的是一个白发驼背老人，起码有八十岁了，带着几个子侄辈，倒是个个精壮……”
李双喜道：“这样的白发老头，断然跑不远！”转身传令道：“叫外面堵路的士兵听着：一个白发老人，带着几个精壮小伙，是明狗奸细，一旦发现，立即拿下！要活的，不要死的！”
张天琳的士卒清理倒塌下来的砖瓦梁椽，收拢了一堆残碎的尸块。然后叫姜瓖家人来认，勉强指认出姜家兄弟的肢体，但是姜瓖的头颅不见了。
李双喜悚然道：“莫非那伙人最后带走了姜瓖的人头？”
张天琳摇头说：“当不至于。这伤口是爆炸伤口，应该不会刚好发现头颅。门口仆人说了，那伙人是爆炸之前就走了的。因此不会拿了人头走掉。”
“报！发现奸细留下的物件！”
李双喜大叫道：“拿进来！”
一个士卒拿进来一个白色的发套，和一个白色的胡子套。李双喜一看，七窍生烟：“他奶奶的！这老头是假扮的！”把白发套和白胡子套狠狠一掷，丢在地上，大声问道：“前面街上拦住的精壮男子，个个都要认真审问！”
张天琳对姜家仆人说：“你们赶快到街上去，帮助辨认奸细！”
几个仆人应声跑了出去。
李双喜看着焦黑坍塌的姜宅大堂，心中焦虑不堪：“这如何回去向父王交代？”张天琳看着的表情，劝道：“姜瓖已死，宣府更难相信大顺了。现在知府董复尚在，把他带去或许可以证明一二。”
李双喜道：“董复去了，说起姜府被炸，听起来何等荒诞！谁人能信？唉，父王和各位将军还在等着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望望外面的正在街上查问行人的士卒，他焦躁起来：“这样要问到何时？”
张天琳道：“不若这样：搜查街道的事，由我的守军接管，你赶快收拢士兵，带了董复直奔宣府城下大营！”
李双喜一想，说：“也只能这样了！”
张天琳立即传令麾下守军，接管对街道的封锁，对行人的甄别。正在忙活，忽然有士卒来报：“经过对发现白发套、白胡子套的附近住宅的搜查，发现有一户住宅，久无人住，里面墙壁全部被打通，通过小巷直通另一侧大街，在封堵范围之外。”
很快，城门方向又有人来报：“爆炸发生不久，有四五个人骑马出城去了。出城之后，立即纵马狂奔，颇为蹊跷。”
张天琳叹道：“跑了。城内不必搜寻了。快快带着董复去宣府。”
李双喜见到董复的时候，发现董复是惶惶如惊弓之鸟，于是问道：“董知府怎么胆怯到如此地步？”
董复惨然道：“我等归降大顺，朝廷派人来暗杀我等，姜瓖之死，一是征兆，下一个，也许就轮到我了。”
李双喜挤出一点笑容：“在这里呆着不行，你跟我走，到新顺王大营去，可保你安全无虞。”
董复想了想，觉得有理，立即收拾了一点东西，也无家眷，只带着五六个仆人，就跟着李双喜出发了。
王通与众部将听说顺军带人在城下喊话，就当众问报信亲兵：“是大同姜总兵吗？”
“不是，是大同知府董复！”
王通睁大了眼睛：“姜总兵呢？”
“他们说，就在回大同去接姜总兵的那天，姜总兵被炸死了！所以只好带董复来做解释。”
厅内一片哗然，李时华大声喊道：“当我们是三岁孩子吗？他们杀了姜总兵，杀了宣府一百骑兵，想出这么可笑的理由来欺骗我等，未免欺人太甚！”
杜勋、王通都脸色阴沉，半晌沉默。最后还是杜勋叹息着开口了：
“唉，这事也太离谱了！叫董复上城头来，咱们好好问问他！”
顺军带着董复在城下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到城头回话，叫董复上城头。刘宗敏和李过都身着普通将校的服装，就在后面不远，得知情况，立即传令：“就让董复上去！”
不成想，董复听说要坐绳筐上城头去见王通，吓得瘫软在地：“万一掉下来怎么办？万一守军里的大官一怒杀了我怎么办？”
刘宗敏大怒：“把他抬起来，绑住手脚，放进绳筐里！”几个顺军士卒立即冲过去抬董复。
李过对刘宗敏说：“那绳筐够大，绳子也极粗，完全可以装两个人上去。不如由他的仆人抱着他上去，也免得绑住手脚太难看。”
刘宗敏觉得有理，就让那几个仆人中出来一个仆人，扶着董复进绳筐。一个负责背包袱行李的仆人站了出来，紧紧抱住董复，才正好坐在筐子里。城头一阵呐喊，把竹筐往上拉。董复紧紧闭着眼睛，尿了裤子。
上了城头，出了绳筐，仆人一路扶着董复，进入宣府总兵府。杜勋看着畏畏缩缩的董复，首先开口了：“董知府，不必害怕。我们也就是要问问你一些话，想知道姜总兵怎么没了？”
董复擦了把汗，结结巴巴地说：“被炸死了……”
李时华忽然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胸口，愤怒地说：“你要是不说实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董复吓得往地上一坐，一句话说不出来。
王通皱着眉头说：“李将军，何必如此？让他好好说话，我们也好知道姜总兵怎么死的。”李时华放开董复的衣襟，愤愤地退到一边。
董复坐在地上，站不起来；身边的仆人弯腰努力扶他，身上包袱挂不住，就散落掉了下来，里面滚出一个圆圆的皮革包裹。
仆人扶起董复，立即去捡拾包袱，看到那圆圆的包裹，说：“这是什么？来的时候没看见这东西呀？”说着顺手一拨拉那皮革包裹，包裹散开，他顿时魂飞魄散，尖叫一声，**鬼魂，乱蹦乱跳。
众人定睛一看，那包裹里滚出一个人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