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重新启动以后,走得较为整齐,前后呼应也比较顺畅。
孙传庭与朱慈烺并辔而行,周镜及其他卫士在前后数十步外。朱慈烺说:“实战的意义就在这里,只有通过实际操作,行军打仗的经验、窍门才能积累起来。”
“殿下说的是。”孙传庭顿了顿又说:“当初武宗要出京领兵作战,被大臣反复劝阻,终究圣名有损。殿下尚在储贰之位,行事却方便一点。只要不带仪仗,出京也无人知晓。”
朱慈烺感慨道:“武宗一辈子,就想延续太祖、成祖的荣光,当个征战沙场、开疆拓土的君主,可惜才力未逮,难成大事;更可惜不幸英年早逝,否则或许能有点成就。说起来,开国君主能征善战,而后世君主往往不懂军事,国家一旦有变,就束手无策,只能像南唐后主,‘几曾识干戈’,最后‘垂泪对宫娥’。”
孙传庭望了望朱慈烺,赞叹说:“殿下见识,确实不同凡响。幸好,殿下不是那不懂军事的文弱储君。筹饷,练兵,制火器,宛若积年老将。”
朱慈烺说:“孤要打造一个军事学校,不断训练将校。下一代储君,一定要进入军校训练。以免‘养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不识军务;也要避免出阁讲学之后,沦于空谈仁义的腐儒之手,不通庶务。一个君主,首先一定要懂得治军,然后懂得筹饷,进而识得经济,再进保民养民。如此,才是真正的圣君之道。否则,都不过是空谈而已。”
孙传庭听了,默默无语,暗想这岂是圣君王道?分明是暴君霸道!待天下太平,还是要劝谏。但是,如今海内鼎沸,乃是大争之世,却也不是只讲仁义的君主所能平定。
再想想今上,虽然英明好察,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却是抓不住关键:打造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新军!一年千万粮饷,都喂了贪官污吏。
他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到目前为止,殿下已经筹了多少饷银给皇上?”
朱慈烺随口说道:“已有三十万两了。这一战回来,少说要奉上三十万两。一则是钱庄股份闹得这么大动静,总要表示一下,二则父皇画饼充饥发行宝钞,必将失败,总要拿一大笔银子去安慰。”
“殿下,已经进献三十万两银子,可曾改善朝廷处境?”
朱慈烺猛然想到一个问题:穿越以来,虽然略微改变了一些历史,但是就进献的大笔饷银而言,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于是喃喃地说:
“孤虽然筹得巨额饷银,进献给了父皇,但是由于朝廷的需要太大,这点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另外,群臣陋规繁多,贪腐严重,向来是雁过拔毛。再多的银子,撒下去也如泥牛入海。”
孙传庭说:“所以殿下所行,才是正道。这些银子与其让大臣去贪污,不如自己用来训养强军,从而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微臣败后,皇上再无可靠之兵,只怕唐季藩镇,日渐到来。”
朱慈烺想起后世史书上记载,李自成打到北京城下,崇祯传旨勤王,却没有几支兵到达京城。所谓的江北四镇,不过都成军阀而已!因此断然说:“孤之亲军,实是大明依靠!望先生成孤之股肱,助孤中兴大明!”
孙传庭说:“诚所愿也!”
东宫营又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太阳渐渐下山,算算路程,这一个时辰行进了六十里地。孙传庭传令全军停住脚步,饮食休憩,恢复马力。
朱慈烺和孙传庭及所有士卒一样,吃了一块光饼,吃了一碗炒面,喝了水。一边休憩一边对孙传庭说:“今晚其实可以练练宿营的。但是令孤负责督办的旨意已经下了,若不神速抵达战场,剿灭土匪,孤怕夜长梦多。”
“殿下英明。幸好全军无‘雀蒙眼’,夜晚行军却也不难。”
朱慈烺道:“每日鸡肝、鱼虾、菠菜,当然没有夜盲症了。原来有若干夜盲的队员,也被治好了。”
两刻钟后,东宫营再次启程,继续南进。在微微月光下,夜风相当冷,吹起了朱慈烺的大红斗篷。
凌晨大约丑时末,全军再次停歇的时候,孙传庭说:“这里距离铁葫芦庄,只有五里路了。”
侦察队派人回来汇报:“匪徒弃了周围六个庄子,全部集中到了中间的铁葫芦庄。”
周镜此时在朱慈烺身边,问:“什么回事?难道他们知道朝廷下旨处治他们?应该没这么快啊!”
侦察队员说:“侦察队在四周打听得知,杜庄逃出去的村民报官以后,武清县正堂派人勘查了惨案现场,放出风声要追查到底,铁葫芦庄匪徒可能听说了,所以全部聚集到一起,以防万一。”然后呈上一张简图。
朱慈烺对孙传庭说:“敌情有变,打起来要稍微难一点了。可以召集连排长开个会。”
一支火把之下,孙传庭摊开侦察队画的简图,对周围二十名连排长说:“一般情况下,敌变,我亦变。本来得知土匪分散在七个庄子,铁葫芦庄只有两三百人;所以计划集中五百人,持火铳直击铁葫芦庄,一鼓而下。但是,”顿了顿,说:“现在一千多匪徒集中到了铁葫芦庄,有坞墙壕沟,急切难以拿下。你们怎么看?”
第一连临时连长张远志说:“虽然我军有火铳之利,但是敌军是我军人数两倍,而且占据坞墙,隔着壕沟,只能仰攻一点,予以突破,再全军跟进。卑职以为,可以集中全部火铳,射击其坞墙门上守卫之徒,扫清墙头后,保持一半火力随时击落登墙之人,另一半人夺门占墙,在门口、墙头组织三段击,步步碾压,全歼敌人。”
孙传庭说:“若要仰攻,恐怕还是要费时,而且可能会有较大伤亡。毕竟庄内有一千多丁壮,持有弓箭、三眼铳。夺墙之时,必然会杀伤我战士。太子殿下可舍不得。”
第二连临时连长卞飞说:“敌人麇集,一般包围并断粮道、水源,令其不战自溃。可是现在彼众我寡,包围不了,水道也断不了。还是另想办法智取。”
第三连临时连长凌凯云摸着下巴说:“智取坚城,战史教材上有个例子,就是北魏拓跋焘攻占统万城。用的是《三十六计》中‘调虎离山计’。咱们可有办法调虎离山?时间紧急,恐怕不容易。”
孙传庭望向第四连临时连长荆川子,荆川子大大咧咧地说:“这样的土围子,最怕大炮来轰。一炮轰过去,墙塌门开。可惜大炮刚刚铸好,咱们炮兵队还没来得及试验装备,现在只能拿着火铳来打仗。”
朱慈烺插话道:“此战结束回去,你们炮兵队就可以到北郊演习大炮。不过此时,还是另想办法。打仗就要因势就形,从实际出发,有什么条件打什么仗。”
荆川子一低头,恭敬地说:“殿下教训的是。”
朱慈烺说:“诸位临时排长,也不妨说说。这里就是战场课堂,不仅要学以致用,还要学习平时课堂上学不到东西。”
临时排长肖协道一直在看着简图沉思,这时从排长堆里抬起头来,说:“土匪,无非爱抢东西,也许可以利用这个,调虎离山。”
“有道理!”卞飞一拍大腿:“这里有一条大路,距离铁葫芦庄不远,通向武清县城。咱们可以扮作路过商人,牵着驮马,驮马上堆满‘货物’,往武清县城去,路过铁葫芦庄附近,匪徒一定会追出来。咱们设伏将其歼灭。然后,匪窟就好拿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