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镜正在向朱慈烺汇报:“禀报小爷,去了东城思成坊的侍卫弋桑志,最先超额完成招兵任务,带着十七名读书人回来了,其中有五名秀才,交给了战训室。”
“好,要按照孤定下的规矩,立即给予奖赏!”
“小爷……此人带回了思成坊坊长袁阳灿,小爷说过愿意见一见的。”
当袁阳灿跪倒在太子书房地板上时,朱慈烺差点喊了一声“和大人”,因为此人长得太像后世的演员王刚了,就多了三缕短须。
“免礼……先说说,你是如何帮助东宫侍卫,不到两天就超额完成了招兵差事的?”
“启禀殿下,因为小人陪着东宫军爷拜访那些书生,解释东宫招揽侍卫的目的,说了八个字。”
“哪八个字?”
“‘名曰侍卫,实为近臣。’”袁阳灿一字一顿地说,停了一下,又补一句:“如果他们还不明白,小人就再加八个字:‘攀龙附凤,正当其时。’”
朱慈烺眼里掠过一丝赞赏,依然淡淡地问:“你有什么计策可以献给孤?”
“启禀殿下:小人斗胆,妄加揣测,窃以为殿下志在中兴。然而殿下之敌,远在流贼、建奴,近在朝臣、勋贵……”
朱慈烺心里一喜,不动声色地说:“赐座。”
袁阳灿致谢坐下,继续说:“所以小人以为,东宫需要在京城各衙门,以及市面街坊,广设耳目,凡有要事,可及时通风报信。”
朱慈烺眯起了双眼,说:“这点事,东宫派人手去做,又有何难?”
“殿下,恕小人冒昧:东宫之人,大多出自宫中,要出门打探消息,却是引人注目,难以奏效,甚至招来非议。最好是在外面有一支人马,处处埋伏,方才妥当。”
朱慈烺定定地看着他,问:“孤怎么知道,你不是别人派来打进东宫的?”
“殿下何等英明,必然知道小人是遇到东宫侍卫之后,才临时起意,投效东宫。没有哪个人,能这么快物色到小人,来刺探东宫。更何况,当今之世,谁给的好处与前程,能超过皇太子殿下的?”
“好像有点道理。”朱慈烺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谢殿下夸奖。不过,投效之人,岂可轻信。小人愿意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先不进太子府,而是在府外为殿下物色人手,暗中织网,待探到有用消息,殿下就可以知道小人可信、可用。”
“你要织什么样的一张网?”
“小人要在京城各个衙门、街坊、市井布下棋子,无事五日一报,有事当日急报,如此可与殿下其它渠道的消息相验证。”
朱慈烺思忖了一会儿,问:“你将以什么名义在外面行动?”
“小人的一切行动,暂时不以东宫名义,而是以‘蜘蛛会’的名义活动,以取蜘蛛网罗四方之意。”
“不告知幕后主使,如何让他们用心做事?”朱慈烺来了兴趣。
“用银子。专找那些贪财好酒之人,救其燃眉之急,使其乐于传递消息。待日后东宫羽翼渐丰,就可以逐步告知拿谁的银子,给谁办的事,以稳固其心。而且,刺探消息,大多无非花点银子,送点小礼,吃吃喝喝,也就把消息打探到了,极少数真正可信可托之人,才需要告知幕后真相,收其忠心。所以,小人会将招揽之人,分出等级层次。其中得力之人,不过数十;其余都是外围番子而已。”
朱慈烺瞄了一眼手里的袁阳灿履历,问:“你年轻的时候,干过东厂番子?而且是一个头目?”
袁阳灿一低头:“是。小人就是凭借这个经历,后来才有机会进入五成兵马司。”
“你不为东厂干下去,却进五成兵马司,是因为魏忠贤倒台了吧?”
袁阳灿头更低了,微微出汗,说:“殿下明察!……当年追查阉党,东厂大裁剪,诸多番子星散改行,小人却因为在五成兵马司认识人,再加上粗通文墨,熟悉市面,就去谋了个差事。十年后,又赶着机会,回宝成坊当了坊长……”
朱慈烺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转移了话题:“起步要多少银子,才能快速建起这张情报网?”
“起步之初,二千两足矣;一个月内,就能初步建起网络,收揽各衙门消息。三个月内,耳目就可以遍布京城之内,。每月花费,也不过数百两银子而已。”
朱慈烺心中默想后世刺探竞争对手情报的方法,说:“这点银子,孤愿意出。但是制度必须完善。”
“第一,不立名目,不留形迹。‘蜘蛛会’的名称,听起来就很诡异,万万不可使用。但凡刺探情报,讲究‘无形无迹’,最忌引人注意。所以,你只能以个人名义,继续扮演一个油滑的衙门老吏,四处钻营打听。在东宫,你负责的这个差事,代号就叫‘采风室’吧!”
“第二,广泛撒网,重点捕捞。孤给你银子,你可以通过昔日故交,暗地里四出结交,多多撒网,瞄准各衙门小吏,市井头面人物,认真筛选其中消息灵通、较为可靠的人,要不惜银子,招揽过来,培养成骨干。”
“第三,及时汇报,完善档案。你在各衙门结交的一般外围,汇报姓名职位即可;但是真正招揽的骨干,一律要记下其姓名、履历、家室等等详情,在东宫备档。各部各级衙门里的秘闻,都可以打探,尤其注意涉及东宫的消息,务必立即汇报,记录归档。”
“第四,严格保密,谨慎行动。刺探消息,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你务必时时小心。你今天来到太子府,是为了送新兵过来,倒也不引人注意。只是日后再来,要改换身份,另找名目;而且务必留意,是否有人跟踪。”
“第五,分清缓急,循序渐进。虽说要广泛撒网,但也不要一开始就茫无头绪地到处乱撞。必须好好梳理一下你自己的人脉,有计划、有步骤地展开行动。”
袁阳灿深深叹服:“殿下实在是英明神武,天生异人!大明中兴,却在殿下身上。”
朱慈烺表情淡然,还在思考问题,片刻之后又说:“孤给你三千两银子,”说罢拉了一下座位旁边的绳子,隐约远处一声铃响,很快有脚步声到了门外,有个太监隔着门问:“小爷有何吩咐?”
“叫财会室主事丁墨岩带一张领款单来。”
丁墨岩拿着领款单来了,朱慈烺在领款单上批示并加印章,说:“拨三千两银票给他。”
丁墨岩颇为意外地望了袁阳灿一眼,低头看看领款单上“事由”一栏填着“采买”二字,不由自主地问道:
“敢问小爷,究竟采买何物,需要这么多银子?采买大宗货物,按照条例,应当由财会室派人随同。”
“照办即可,不用多问。”
丁墨岩低头说:“遵命!”向袁阳灿一拱手:“烦请这位老爷随在下去财会室,签字领取银两。”
朱慈烺说:“你先去,他随后就来。”
待丁墨岩出去,朱慈烺对袁阳灿说:“你签名,只需签上‘杜三’,这就是你在东宫的代号。除了孤,别人都不可以知道你的真实名字。你领了银票,可到裕东钱庄全部兑成现银使用。”
袁阳灿躬身领命,出去了。保密室主事王渊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谈话记录,进呈给朱慈烺。朱慈烺浏览一遍,说:“赶快制定联络暗号,与杜三约定传令和汇报的地点、时间,以及联络点出了意外必须设置的标记。”
随即表情一冷:“另外,准备安排人手,监视杜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