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秦军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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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传庭嚎啕大哭,伏在马背上,捶打着马脖子喊道:“太子!太子!太子啊……”坐骑仰头长嘶,几个亲兵赶忙控住辔头,在一旁惊疑不定:“难道太子死了?这老朱家可真是祸不单行呀!”



    乔元柱抵近抱住孙传庭说:“督师,将士们都在,兵部探马还等着回去覆差呢!”



    孙传庭收住热泪,犹自抽噎:“豫南之形势,我孙传庭之衷肠,朝廷知者能有几人。太子久居深宫,竟然明见万里,这是何等睿智!”



    乔元柱也为之叹服:“真乃是千古奇才。”



    孙传庭又打开兵部行文,原来是兵部转发的皇帝谕旨,是强调既不可畏敌不前,贻误战机;又要稳步前进,不可轻敌。看罢这看似老成,其实不着边际的文字,他只能苦笑一声。



    思忖片刻,他翻身下马,问李田富姓名、履历,又问了太子拣选兵部探马的过程,叹道:“太子尚在冲龄,就如此干练,如同积年老吏,东宫哪位师傅能传授如此才识?”



    说罢靠着马背,展纸挥毫,写了一封回信,夸赞、感谢了太子,表明以死报国的本心,但又隐晦地表示,愿意从长计议,为国存身。



    目送着李田富率领探马小队扬鞭而去,孙传庭精神振作了许多,继续奔赴潼关。



    一路上,孙传庭不时地回味着太子密信上的内容,就像满天乌云下看见一缕阳光,又像焦渴之中饮得甘泉。这样的太子,日后必然是一代圣君,一代英主!这样的君主,才能力挽狂澜,拯救大明啊!可惜,太子尚在冲龄,难有建树;而自己十数万大军已经一败涂地,所剩无几,不然也能为太子留点本钱。



    他抬眼望了望前后逶迤前进的败后残军,又心情为之一灰。这潼关,如何才能守住呢?万一守不住,又能退向哪里呢?想起以前被崇祯投进监狱的经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长吁了一口气道:“大丈夫岂能再对狱吏!”



    乔元柱闻言一愣,随即也为之一叹,转念想到太子预见兵败之事,忍不住说:“太子早已预见大败,为何不及早劝谏皇上?以其父子之情,必能收到他人难收之效。”



    孙传庭默默思考了一会儿,说:“天家父子,非同寻常人家。皇上英明好察,乾纲独断,为其子而劝谏,何曾容易?不见扶苏故事吗?”



    乔元柱心想,这是把崇祯当成秦始皇了,可是秦始皇一统天下,生前何曾有如此悲凉局面?正想着,只听见孙传庭道:“唉!太子已经看不下去了,想自己做点事,力求补救,可是他年方十五,又在英明好察的君父之下,面对如此糜烂之局,又能有何作为呢?”



    随后喃喃地说:“如今朝廷,缺兵缺饷,纵是太祖复生,成祖转世,也难挽救!我等臣子,唯有尽忠全节,一死而已!但是,死则死矣,天下事又怎么办?”



    忽然后方传报,白广恩率领五千残部赶了上来。孙传庭大喜,说:“本督以为你已殉国,不期尚能再见。”又道:“大败之际,能不溃散远逃,可见忠勇可用。本督加封你为荡寇将军!”



    白广恩施礼谢恩。孙传庭又道:“后军尚有士卒陆续归队,你负责在后面收拢士卒,缓缓撤往潼关。”



    白广恩躬身领命,组织人手,收容败逃而来的士卒。



    抵达潼关,孙传庭望见险峻的关城,砖石缝里的野草在秋风中摇荡,想起一个月前出关时的军容之盛,不由得痛彻心肺,潸然泪下。



    进入关城,清点收拢的残军,一共才八千多人。这时,高杰也率残部三千多人退到潼关,听说白广恩被封为“荡寇将军”,嘴一撇道:“瓜皮有何能耐!”



    孙传庭下令整编一万多人的残军,修葺关城,准备据守潼关。官兵新败之后,人人垂头丧气,惶惶如惊弓之鸟;而且缺乏粮草,一天只能喝一碗稀粥,此外只能以树皮草根补充,士兵们走路都蔫头耷脑。这番景象让孙传庭眉头紧锁,却无可奈何。



    一天之后,李自成大军逼近了潼关。当闯军大队人马出现在关城之下的时候,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城头官兵无不为之变色。白广恩道倒吸一口凉气道:“这独眼龙,怎么聚集了恁多兵?”



    孙传庭不动声色,沉着地部署各位将领防守方向,又严令士卒加固年久失修的城头,运送石头、檑木,同时派人向后方催讨粮饷,索要民夫,以加强实力。



    李自成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将领谋士簇拥下,远远望着潼关,研究地形。身边的牛金星笑道:“这潼关果然表里山河,形势险峻!不过官军刚刚吃了败仗,如同丧家之犬,难当我义军全力一击!”



    李自成却另有想法:“这孙传庭倒也颇有些名望,也算能打,若能招降过来,老子愿意封他一个大官做做。”



    牛金星恭维道:“大王果然胸怀大志,高瞻远瞩!”



    “只怕这老瓜皮顽固,不愿为老子所用。宋先生,你有何计策?”李自成转向宋献策问。



    宋献策身材矮小,几乎是个侏儒,骑了一头驴,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慢条斯理地说:“大王所见甚是。这孙传庭,与我义军作战多年,有血海深仇。如今崇祯又封他为三边总督,节制七省军事,可谓恩宠已极,他断然是不会投降的,我军唯有给予雷霆一击,全部歼灭,才是正道!”



    牛金星也表示赞同:“我众彼寡,我强彼弱,无需用计,只管围攻,就可以直接拿下潼关。拿下潼关,整个陕西门户洞开,西京唾手可得!”



    “好!”李自成独眼放光,击掌喊了一声,下令道:“全军出动,拿下潼关,直捣西安!”



    官兵全部龟缩于关城之内,不敢出关迎战。白广恩负责守卫最紧要的东门;高杰则位于城中,负责随时救援。



    闯军一到,仗着人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箭雨覆盖之后,立即架起长梯,就像蚂蚁一样地上来爬城,一个个悍不畏死,奋勇争先。白广恩所率之卒早已被关城之下黑压压的闯军吓得胆裂,再加上肚饿无力,根本挡不住潮水般涌上墙头的闯军。开战不到一刻,城头就被闯军占据不少垛口,官兵在白广恩的严令下拼死反击,登城的闯军却越来越多。



    孙传庭望见城头危急,命令高杰:“速上东门,支援白广恩部!”



    高杰率领部下走近城墙,看到城头一片混乱,显然已有闯军登城,再看看呼喊不停、苦苦支撑的白广恩,道:“老子才不为这个白瓜皮拼命呢!这潼关,守不住了!”立即调转方向,冲向西门,逃了出去。



    白广恩看见高杰跑了,破口大骂:“王八蛋!”也赶忙带着亲兵,溜下城墙,东门剩余官兵瞬间崩溃,一哄而下,闯军轻轻松松占领东门。



    孙传庭目眦尽裂,骂道:“贼子误我!”立即骑马持刀,大声喊道:“大丈夫,尽忠死节,就在今日!”准备扬鞭打马,向敌军冲去。紧随其后的乔元柱一把拉住他道:“乔元柱愿与督师一同赴死,光照汗青!只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岂能忘记?留此有用之身,以图将来!”



    孙传庭挣扎着吼道:“有何将来!唯死而已!”



    乔元柱情急之下,贴近了说:“万一太子监国抚军,何人能够辅弼?”



    孙传庭身形一滞,乔元柱招呼亲兵:“快!带他走!”亲兵拉转马头,簇拥着孙传庭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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