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便告诉大家道:“虽说长安城不知为何缘故开始禁止流民进城,但因为长安城本就是商人云集之地、旅人流通之所。所以城门内对于过往行人的盘查并不严密仔细,大人们可以尝试乔装成商人以假乱真。至于孩童,掌柜我本就是长安人,在长安城内自然也有房产,所以孩童便可以由我带入长安城内。只要大家成功躲过长安城周围行踪不定的斥候骑兵,进入长安一事基本便算是成功了。”
众人一听,皆是千恩万谢。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当大家沟通一番过后,打定主意乔装成商人准备行那鱼目混珠之法时,附近突然隐约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不傻,自然明白将要发生何事,却又深知无力反抗,人群顿时开始骚乱起来。
真是福如双至,祸不单行。就当众人准备收拾行李避一避风头时,朝廷的骑兵已经先众人一步到达此地。来的骑兵不多,只有五人,但看各自神色都有些莫名的傲然。
五人一齐下马,为首那名士兵二十多的年纪,看着慌乱的流民群笑道:“没想到这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兄弟们有活干了。”
说罢,那摊头店家走上前,赔笑道:“各位长官好,小人乃长安人,这些都是小人的远方亲戚,这几日家父大寿,便一齐过来参加寿宴,也希望长官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上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为首的士兵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把打掉店家手中的银子,横眉竖眼道:“老子跟你说话了吗?你就冒出来当出头鸟。还有,你这银子是几个意思?怎么,想学陆大人斗酒博凉州?我警告你,少多管闲事,免得自误。”
那店家便只好默默捡起掉落在地的银子,退于一旁,不再作声。
说完,他便无视摊头店家的反应,走到一张桌子前停下脚步,而面前的桌子正巧便是先前那对师徒进餐的那一张。此时红发少年与小马兰已经去到流民群中,唯独剩下那白衣青年坐在原地吃着东西。
那士兵伸出右腿,一脚踩在长凳上,大声道:“你们是哪来的乞丐?”
流民与乞丐虽说都是居无定所之人,但实际身份与乞丐想必,还是天差地别的。这言语嚣张的士兵此时用乞丐两字侮辱这些因为天灾人祸而无奈背井离乡、逃往他地的流民,自然引起众怒。可愤怒也好,恼怒也罢,这些流民实在没有胆气与这位士兵叫板,皆是沉默不言,将愤怒吞于肚中。
这位嚣张霸道的士兵本就因为最近上头无缘无故发布的这些命令而心中烦躁,而此时又见自己说话没人理睬,心中便有怒意,又扯开嗓子吼了一句:“老子问你们话呢,一个吭声的都没有。怎么,都是哑巴?还是拿老子的话当放屁?”
依旧无人吭声。
大家伙儿不敢说话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畏惧,除了那对奇怪的师徒。那红发少年站在一旁,瞥了一眼那名嚣张霸道的士兵,满脸不屑;而那白衣青年更甚,全然不顾身旁近在咫尺的士兵,依旧是若无其事地吃着包子,双耳不闻外声,只顾着细嚼慢咽。最后竟然还当着那名士兵的面,伸手去拿桌上剩下的最后一只包子。
而他这一举动,无疑是点燃了那名士兵的怒火。那士兵猛地一脚踢在桌子上大吼:“还给老子吃,你他妈想死?”
那只唯一的包子便飞在空中,眼看就要掉落在地上,一旁的小马兰眼疾手快,扑了出去,接住了那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肉包子,然后紧紧将其抱在怀中,整个幼小的身躯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而那名本就怒发冲冠的士兵,看到这不知死活的小孩子竟然还去救那只包子,还敢拂逆自己的意思,猛地冲了过去,一脚踢在了小马兰的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么喜欢包子,下辈子记得投胎做个包子精。”
小马兰便又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呜”的一声,可双手依旧将那包子紧紧抱住。
立刻有两名流民跑上前去,将小马兰抱起,询问她是否有恙。而其余流民看到那名士兵竟连一个幼童都不放过,那犹如畜生般的举动后,自然忍无可忍。便有一名身强体壮、本是庄稼汉的流民起身伸手指向那名士兵,怒喊:“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名年纪不大,脾气却挺大士兵,讥笑道:“欺负你们又怎么样,你们这群西北来的乡下人还敢跟我叫板不成?我告诉你们,要不是上头有令,能劝你们回去就劝你们回去,老子早拔刀把你们全杀了。我也不指望你们有多识相,不想死的,从哪来,就滚回哪去。你们以为老子很闲是吗,要不要老子坐在地上陪你们拉拉家常?一帮乡下来的臭乞丐竟然还指望我把你们当人看,我呸!”
就当那名士兵恶语相向之时,那名白衣青年已经走到了小马兰的身前蹲下。而小马兰看着眼前长相不算出众的青年,松开双手,露出了那只沾满尘土的包子,难过道:“叔叔对不起,包子弄脏了。”
那青年依旧没有说话,接过了那只无论怎么看,都已经不能再吃的包子。紧接着那名白衣青年,竟然一口接连一口地将那只面目全非、满是尘土的包子全部吃掉,脸上未有一丝不快。
那名士兵见到这一幕,嘲笑道:“果然是个傻子,包子都脏成那样了竟然还吃得下。既然你这么喜欢吃包子,我待会儿多弄点脏包子,好好满足下你。”
那名白衣青年即便被如此嘲笑,依旧没有转身去看那名士兵,反而是转过头,看向那名称呼他为“师父”的红发少年,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想拜我为师吗?你要是能将这几只臭虫全部处理掉,我便收下你这个徒弟。”
红发少年听罢,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惊喜欲狂,刚准备动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谨慎地朝着白衣青年问道:“生还是死?”
白衣青年摸了摸小马兰的头,帮她掸去身上尘土,头也不抬道:“那只话多的得死。剩下的,随你喜欢吧。”
红发少年,扭了扭双拳,朝着那名士兵笑道:“师父能收下我这个徒弟,可全是兄弟你的功劳啊。我本来还想感谢你一番,可是师父要你死,我实在没胆子违背他的命令,你都不知道,我师父生气起来,到底有多恐怖。”
而就当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那名红发少年猛地冲向了那名士兵,下一次刹那,红发少年跃起,单手撑在先前被士兵一脚提踢翻的桌子上,双脚猛地踢在了那名士兵的腹部。那名士兵便被踢飞一丈,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半句“豪言壮语”。
其余四名方才一直沉默的士兵见到此幕,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刻拔出腰间凉刀,并排着一齐朝红发少年奔去。而少年见势,丝毫没有慌乱,一脚踢在身旁的长凳上,那长凳便径直朝着那四名相向而来的士兵飞去。四人见罢立刻持刀格挡,可红发少年这一脚的力道实在太过刚猛,以四人的力道竟然挡不下这只飞凳,四人便应声而倒。
红发少年继续前奔,不再去管倒地四人,直接跃过四人来到那名领头士兵的面前。而那名领头士兵还是躺倒于地,未从先前红发少年那一脚中缓过劲来。红发少年看着地上抽搐说不出话的士兵,摇摇头道:“我记得你方才踢了我妹妹一脚是吗?那这一脚就当做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于你的回礼吧。”
说罢,红发少年一脚踢在了那名领头士兵的腹部,脚边尘土顿时四散而起,那名领头士兵甚至还未想通,事情为何会发生如此变故,便被这一脚给活活踢死了。
紧接着红发少年便转头看向其余那四名士兵,那四名士兵此时已从地上爬起,看见自己的领头竟然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顿时魂不附体、惊恐万状。四人中最为瘦弱的那名士兵,看着此时犹如恶鬼的红发少年,竟扔下了手中凉刀,颤声道:“你别杀我,不关我的事啊。都是孙飞一意孤行,我们没有办法啊。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这位瘦弱士兵口中的孙飞自然便是躺在地上尸体渐渐冰凉的那名领头士兵。而当这位瘦弱士兵扔下手中凉刀时,其余三人也陆续扔下手中凉刀,哀声朝红发少年求饶。好在少年也并非嗜血之人,见到四人求饶,便不再出手,只是说道:“跟我道歉没什么用,你们应该向各位乡亲们还有师父道歉。”
四人听罢,立刻转身朝着那群流民们磕头认错道歉。众人大多也都是纯朴心善之辈,便不再与四人计较,而四人磕头认错后,为了以表诚意,又将最近长安城为何拒收流民的原因告知了大家。
原来,再过几日,便是长安城一年一度的龙灯会,热闹非凡。但传统而言,龙灯会其实并不拒绝外来之人,所以往年来说,朝廷也并非会有拒绝流民的指令。而最近刺史府的谍探收到信息说,会有一队不知来历的刺客伪装成流民来参加龙灯会,为的是刺杀雍州刺史方七佛。而此时刺史大人为了避免城中百姓受到牵连,这才下令禁止流民进城,防范于未然。而让人意外的则是:刺史大人的指令中非但没有许允骑兵可以随意驱逐流民,反而命令骑兵善待流民、好言相劝,甚至若有流民实在无处可居,还得尽力帮流民安置住处。但四人的领队孙飞仰仗着家中关系,便随心所欲,四人无可奈何,只能为虎作伥。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此事原由,原本对于四人以及朝廷的怨气也彻底消散,至于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孙飞,人都死了,恨他气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如此一来,流民们便分成了两派。一派因为物资困乏,坚持要进长安城,另一派为了不与朝廷添堵,想另寻他处。就当两派争执不下时,摊头店家便问四名士兵,乔装成商人这一法子是否可行。四人听罢回道:“可行是可行,但我们的总营就在附近,要绕过总营的耳目,从而进城实在太过困难。”
此时红发少年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总营总共多少人?”
四人思考了一番,其中一名士兵回道:“大约有五十人左右。”
红发少年便开口道:“那我去拖住那五十人,店家以及乡亲们趁机溜走是否可行。”
四人互视一眼,苦涩道:“你要真拖得住五十人,那肯定没什么问题。不过袭军是大罪。”
红发少年一摆手道:“我就过去拖一拖而已,又不杀人。”
其中一名士兵小声道:“那也是大罪啊。”
红发少年听罢,瞪了他一眼,吓得那士兵赶紧摇头摆手道:“大侠你武艺这么高强,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红发少年便朝着店家道:“麻烦店家赶紧通知乡亲们乔装成商人准备进城,我先就去将军队托住。”
店家点点头:“没有问题,你也要多加小心。”
红发少年便转身朝着白衣青年道:“师父,我有些事去去就来。”
已承诺收少年为徒的白衣青年无动于衷,甚至都没问自己这个徒弟要去做什么。而红发少年早也料到自己师父肯定没什么反应,自己话音刚落,便朝着四人所指方向奔去。
流民们也在摊头店家的告知下,陆续开始乔装,准备进城。
而四名士兵口中的大营,此时一片祥和,作为营中五十骑的负责者——护军魏游,正在苦读兵书典籍。他自然还不知道,此时正有一名红发少年,朝着营地奔来。
而除此之外,还有三位少年也将路经营地,前往长安城。
三人中为首者,身后背着两柄宝刀。
一柄愚公,一柄蜃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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