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舞姬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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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珠花的龟爪子是个老人家,他慢慢悠悠地上了台阶,爬到顶层,女孩子们已经等在那里——每次休息的时候,女孩子们就能从上门的龟爪子那里挑上一两样东西,她们手里没有钱,最后的价钱龟爪子会和鸨娘去结算。



    “柏灵不去看看吗?”艾松青问道。



    “不看了,”柏灵轻声道,“一会儿松青有空再和我一起去趟舞坊吧?”



    “好。”



    ……



    一整个下午,柏灵和艾松青都在舞坊度过,这里还是和往常一样人多。



    百花涯里,每一家鸨娘定下的休息日期都不大一样,所以这里永远有被送来学艺的年轻女孩。



    柏灵和艾松青又与她们不同,她们进舞坊后一直在上楼,直到来到一处空空荡荡的无人戏台——这些天来一直在指导柏灵的师傅今日也不在。



    无人的房间里,柏灵还是一如既往地先练起了基本功。



    按照这里师傅的说法,十五岁骨头都长硬了,就是再用功也不可能练出什么名堂,不过练一分是一分,台上一颦一笑的功夫,全是平日里的苦累。



    花过的功夫、流过的汗,是骗不了人的。



    等到傍晚,天色转暗,待在这儿的侍者也上来清场赶人,这个地方入夜以后要用来待客,不是这些羽翼尚未丰满的年轻舞姬够格待着的。



    柏灵和艾松青跟着押送他们的龟爪子,循声下楼,正巧遇上几个今晚在楼上登台的舞女——这是柏灵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将要登台的百花涯舞女。



    在看见她们之前,柏灵就先闻到了浓郁的脂粉香,她顺势低下头,就就看见提着裙摆的年轻女子正谈笑着上楼。



    薄如蝉翼的绢带,缠绕在她们白玉一样的手臂上。



    柏灵和艾松青低下头站去了路边,给她们让路。



    舞女们的裹胸很低,墨绿或赤橙的外袍下面,是淡粉或是米白色的里裙。在昏黄的灯火下,这些里裙的颜色接近肤色。这让她们原本就凹凸玲珑的曲线显得更加可疑,令人生出错觉——



    在层层叠叠的薄纱之下,舞女们好像一丝不挂。



    然而丝绢上不时映照的灯火流光,又像是提醒着观者,你与这活色生鲜的年轻酮体之间,还隔着一道轻薄的衣衫。



    艾松青光是看着就已经羞红了脸,可宽阔的楼上眨眼间已经走满了正在上楼的姐姐们,艾松青不知道应该把目光放去哪里,只好低着头看着脚尖,任由那一簇簇裙摆像流水落花一样从眼前飘过。



    等这一波人潮过去,她终于松了口气,正想喊柏灵下楼,却见柏灵竟回头望着那些舞女的背影,目光盈盈闪耀。



    “……柏灵?我们该走了。”艾松青拉了拉柏灵的衣袖,“领路的龟爪子都下楼走了!”



    “她们的身体好美啊。”柏灵忍不住叹道。



    “美……?”



    艾松青怔了一下,这么伤风败俗的装扮……



    柏灵看出了几分艾松青眼中的恐惧和厌恶,她笑了笑,转开了话题。



    这些女孩子的身体因为练舞的关系修长匀称,既不像那些养在深闺的淑女一般纤细虚弱,也不像那些地里常年忙于耕作农活的姑娘一般粗粝。



    她们的身体兼具了二者的美,又摒除了各自的缺点,那一身妖娆美艳的衣裙,更是将这种美烘托到了极致。



    然而,在举手投足之间,这些舞女的身上又满是庸俗的风尘气息,带着某种令人发腻的娇媚。



    柏灵颦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正是这些女子的谋生之道。



    这种低人一档的风尘非但不是坏事,反而令她们显得唾手可得——来百花涯寻欢作乐的男人们无需在一个娼妓前表现得道貌岸然,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任何掩藏和矫饰。



    脱下衣冠,化身禽兽……这不就是百花涯令人流连忘返的原因之一吗。



    “柏灵?”艾松青再次捏了捏柏灵的手,“你在想什么?”



    柏灵摇了摇头,“……没有,就在发呆。”



    “你还在想刚才的那些舞女吗?”艾松青有些担心地问道,“她们那样子,是不行的……”



    “……但衣服很好看啊。”



    “就是衣服不行啊……”艾松青握住了柏灵的手,“我们才到这里多久啊柏灵,不要被这个地方给污了眼,污了心!”



    “嗯。”柏灵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



    艾松青望着柏灵的笑脸,总觉得对方根本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她心里有些生气,又有些不知所措。这个话题,艾松青一路上提及了好几次,但每次柏灵都不怎么接茬儿,只是点头,甚至附和一两句。



    回到塔楼之下,艾松青还在琢磨着该怎么把柏灵的真心话套出来,柏灵已经停下了脚步——不远处,楼上的女孩子们都已经被龟爪子带下来了,此时正站在路边,等她们回来。



    龟爪子带着她们回到人群里。



    “这是要去哪里?”柏灵听见人群里有女孩子问道。



    “不知道,可能又是哪家想指些新人唱戏,所以就带上咱们一起去挑了吧?”



    “我可不去……我又不是这儿的戏子,下个月就走了。”



    “嗯呢,要是指着我,我也不去!”



    众人如此议论着,柏灵在近旁沉默地听——看来大家也都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不过,这短短两个月来,众人心态上的变化着实让柏灵有些吃惊。她还记得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有姑娘一头撞死了墙上,女孩子们甚至想过绝食守节。



    但这一切,在鸨娘透露出五月牙行的消息之后,就慢慢瓦解了。从最初破旧的、一无所有的塔楼,到如今可以每日三餐,甚至学舞学琴……她们的待遇不止跃升了一点点。



    在“沦为百花涯的歌姬舞姬”的衬托之下,被卖与商人作姨娘,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不那么难接受的选项。



    人人都知道自己没得选,因而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几分安稳度日可能的机会,充满了希望和幻想——只要出得去,日后总还是有机会能回去故乡,或是回到亲人身边吧?



    柏灵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一笔买卖,鸨娘必定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就在这里了!”前面的龟爪子停了下来,柏灵顺势而望——眼前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屋子,相反,这里逼仄且炎热。



    龟爪子们突然恢复了最初的凶恶,像是做好了应对一切反抗的准备。



    “都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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