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阁外,俞启先慢慢走着,并非赏景而漫步,而为忧愁而皱眉。
深入后宫,无人理会他存在的妥与不妥,朝野之中、宫廷内外皆关注着财政纰漏,无人顾及俞启先从何而来、要向何处去。
此番,俞启先是来通消息、议大事的,他先去见了禾雨,这就要去醉月轩见雪泽。
权贵都很忙,刘礼和刘义为首,两人忙得不可开交,毕竟问题的源头以及责任的担当皆在两人身上。
盐巴运输、贩卖出了问题,国财亏损大半,北华多半地方无盐可买,令诸多百姓怨念升起、日渐浓厚。
此乃财政漏洞,贪官渎职、国货起祸,势头燃起则殃及天下,甚至影响了临近的小国。
太后与朝臣皆站在刘礼的对立面,一种此事处理不好就要逼其退位的架势。
刘礼一方的人都感到巨大压力,却又只能处理细枝末节的小事,根本无法扭转时局、力挽狂澜。因为最重要的弥补缺漏、补贴物资需要大笔金银支出,相当于国库的四分之一。
“皇上这次能过这个坎吗?”
俞启先叹了口气,看了看醉月轩的大门,沉默了许久。
这是期待了已久的醉月轩,也是阔别之后第一次见雪泽,俞启先还是有些紧张和忐忑。
心中的那幕过往、那些曾经,一分一毫都没有忘,所有浓情切意、入骨思念却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好像没有东西能够支持他大胆走进去。
这,是她住的地方,而这地方是他的设计!
如果,第一次在梨树下相见还能重演,一切会不会又不一样?
最终,他还是走了进去,因为他心中有话还没说、有事还没议、有人还未见……
醉月轩的外观、内景、陈设,大布局,小设计,皆令俞启先连连生叹、自愧不如。此番巧妙匠心,别致布局,真是彰显了刘礼的真情用心,俞启先顿时无语可表、无情可依。
“原来,那些不是谣传,皇上真的对雪泽很上心!”
不只是上心,而是越发用心了。只是,不知因为什么,两人断了来往。
目光移到两棵树上,俞启先的神色缓和了许多,这梨树、杏树维护得甚好,想来这两棵花树也给雪泽带来了许多欢乐。
曾经,俞启先将所有空闲时间都倾注在自己的仙临别苑,费尽诸多心思总算培育出了冬日盛开的梨花、杏花。
其他种类的花朵没有成功,但是最重要的两株成功了,俞启先高兴得忘乎所以。未料,他不能亲自送予佳人,还得用这些去与刘礼做人情交换。不过,雪泽能够看见,能够喜欢,这便足够了。
未几,莲子出来了,她将俞启先带到阁中,又关门站在外面。本来,她还是想旁听,但由于做了亏心事便不敢时刻待在雪泽身边了。
早前,莲子和风行见面时,无意透露了雪泽和蓝水的亲密。风行偏重皇上,莲子偏爱蓝水,两人大吵了一架,此事定然闹到了刘礼耳朵之中,莲子可不敢让这事再传给雪泽知晓。
俞启先看着雪泽,欲言又止,千百句都咽了下去,却还是忍不住问:“你的脸色不好,可是身体抱恙?”
雪泽摸了一下脸,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最近没休息好罢了!”
“那就好!”俞启先愣了一下,自知不该这样说,不由得尴尬地笑笑。“还是要好好休息,莫要操劳过度,不能如此疲惫憔悴……”
“俞公子,喝茶!”雪泽微微一笑,给俞启先倒了杯茶,淡定地坐在他对面。“俞公子在外的功绩,我已经悉数知晓,多谢你尽心费力、不辞辛劳!既要效劳侯王,又要查清恩怨,还要奔波在江湖、朝政之间,这可真是辛苦的几个月!”
“哪里?你不必如此客气,我也不仅仅是为了他人,此事更多地关系到西海府,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若说感谢,那也是我感谢侯王收留、推荐,感谢余掌门热心招待、耐心解惑,还有…还有皇上的鼎力支持、慷慨相助!”
雪泽轻柔一笑,“得道者多助,正道之人是一家,这互帮互助本就应该,没什么好谢的了!你还是多留心自己的安危康健,毕竟以后的路越发难走了!”
“这是自然,我定会好生保重!”俞启先看了看雪泽,心中越发难以安宁。“这一次,我来皇宫,一些的事情总算要有个了结了!希望…希望还能帮你分一些忧愁!”
雪泽迟疑了一会儿,有推脱之意。“此处甚是复杂迷乱,你照顾好自己,努力完成心愿就好。我的事情,你不必担忧,我自有处理的法子!若是你长久待在皇宫,我还要提醒一点,这里可不是终点,你不要小看了这些人!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要小心谨慎些!”
“多谢提醒,我一定会时刻注意!”
俞启先温和地笑了笑,眉眼舒缓了许多,心中念道:她能如此提点,想必早已熟悉了皇宫处世原则,那我便不担心了!殊不知,我混迹江湖多年,与各种人都打过交道,这朝政除了网络复杂、人心摇摆之外,我还是能够娴熟应付……
雪泽点点头,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轻轻瞟了瞟俞启先的香囊。
“我似乎闻到了秋海棠的味道!这几天甚是严寒,难道你还能令秋海棠开花?”
“还?”俞启先嘴角上扬,他知道雪泽已经知晓了他的能力和心思,便笑着点头回道:“前些天可以,我今个特意将花朵带来给你看看!”
“果真有?”雪泽惊疑地看着俞启先,眼神中尽是惊奇、赞赏。“不用法术,不施灵力,不移地点,此花真能在严冬绽放?!”
“只要用心,花也可感知,你且看来!”
俞启先将香囊打开,取出几朵秋海棠,每一朵都完好无损、幽香惹人,好像刚摘下来的一样。
俞启先知道雪泽不喜欢俗物,那些逗寻常女子的朱钗、玉石皆取悦不了她,唯有奇花、神草能够令她多看两眼。
这秋海棠虽是侯王府最喜之物,却也与雪泽有几分联系,俞启先便将它带来了。
“我平时喜欢研究花卉植株,也素爱研读此类古书宗卷;吸取前人经验、总结四季时令、糅合哲理之言,算是成就了一套自己的俗理。这些都无法登入大雅,更不能成为经典,只是能取悦佳人、得偿心愿罢了!”
“世间万物皆有道,存在即有理有用,何来的层次与雅俗?我倒认为你的俞氏理论可自成一学,既能帮助天下万人掌控时令、花卉,又能教人识记万物、明晓至理,说不定还能让人参悟大道呢!”
“哪里哪里,此等言辞我倒是受不起了!”
“怎么会?”雪泽轻轻嗅了嗅花朵,顿感心神愉悦。“看来,你为侯王做的事也不少!真是有心了!这些日子,外面似乎很乱,难得你有这等闲情!”
俞启先一愣,笑容渐渐凝固了,雪泽的话提醒他想到了自己的来由。两人喜欢聊闲事趣物,说着说着就忘了正事,俞启先有几分惭愧。
“其实我确实有事要说,只是…只是先说些趣事为引罢了!”俞启先沉了沉心神,心平气和地说:“昨天的事,你听说了么?现在北华上下皆困在一个‘财’字上,盐巴祸乱引发了大面积的动乱,此事牵连颇多……太后给皇上的路不多,时间也不多,我……”
雪泽的神色暗了下来,她也听说了此事,也在为刘礼焦急担忧,不过她也束手无策。事情发生得远,牵连中心是钱财和朝政,她也无法帮助。
“你是来劝我的么?”
俞启先点点头,“或许…或许跟你有几分关系吧!”
“我跟此事并无关系,皇上也大可不必考虑我!”雪泽神色淡然,语气温和,似乎早已看透此事的幕后。“太后是要逼皇上娶乐城郡主。那郡主家大财多,皇上又心仪,他为何不愿?你来劝我,倒不如去劝他,毕竟我可不是关键人物!”
“你知道皇上为何不愿吗?”俞启先笑了笑,似乎不愿说出,却不得不说。“第一,他不喜欢乐城郡主,不愿意为了财政而接受一段婚姻。第二,他心中有人,既要考虑此人,又要考虑真实心境!”
雪泽低头不语,只是看着那些花朵,细细地感受着心中的悲凉。
“皇上虽说越发回归正道、着手大事了,心境还是难改,习惯也无法退还。即便要看人眼色、迎合权贵,但他并不想勉强自己!这件事上,大皇子已经劝了多次了,他还是固执着一个念头,只是那念头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俞启先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雪泽,轻声说:“那念头最终是一个结,虽小却力量甚大,那是决定一切的关键!那就是你!”
雪泽抬眼看了看俞启先,叹了口气。“好了,我明白了!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劝他!若是该我表态,我一定打断他的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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