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御阳宫还亮着光,刘礼伏案攻坚并不安眠。
白天他过得很不舒坦,夜晚才能静下心来处理政事、潜心谋划,伴着微弱的灯光孤寂地攻克难题、熬着睡意。
刘礼很清楚,即便躺在床上,他也无法安睡。
只要静下来,他就想起了醉月轩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又被酸楚哀痛侵略。所以,他要让自己忙忙碌碌,也要趁着沉寂将大事做完,免得让刘义等人失望、让前功化为粉末。
“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做大事!个人情感更能主导我,这关乎天下的事也不过是我逼自己……”刘礼轻轻一笑,眼神中含着几分苦涩。
感叹之间,再次提笔,心神已经不能再安宁下来了。看着桌上的书卷,刘礼的脑海里飘闪的全是雪泽、莲子、醉月轩……
回想起黄昏的事情,刘礼的心又痛了一下,那是一种无法压抑下去的苦涩滋味。
落日余晖散布皇宫,何处阴寒,何处明亮,已经不为刘礼思虑。
他抱着一个笼子,上面盖着一层纱绢,里面的物体看不真切,显得有几分神秘。
刘礼是精心打扮过了,如同那个精致而神秘的笼子一样。
青丝梳得顺滑而精细,束发的技术也提高了不少,显得精神焕发、气质凌人。发簪改为青玉簪,因为记忆之中雪泽最爱别这种青玉,刘礼也给自己雕刻了一支,极尽可能地与她的形成对应、鸳鸯之效。修眉、沾香,刘礼也不曾抗拒,他一心要变成更好的自己!
行走间,步步生风,气质惊艳朽木枯草;转目时,眉眼含笑,深情拂动云霞清风。
刘礼时不时看看怀里的笼子,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心中念想:她会喜欢吗?我的装束和礼物……
未几,醉月轩到了,刘礼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莲子。
两人互视良久,生出几分莫名尴尬的气氛,刘礼倒是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
“你怎么这副表情?你师姐呢?”
莲子低下头,轻声回道:“皇上若是来见师姐,那就请回吧!”
“怎么?这么早,她睡了不成?”刘礼看了看怀里的笼子,决定打扰一番,快步走了进去,丝毫不顾莲子的劝说。“这落日这般漂亮,也不知道出来看看,她难不成又在琢磨法术?”
刘礼走到了浮梦阁,脚步才慢下来。莲子跑到刘礼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他,低声说:“皇上,师姐不在,你还是回去吧!”
“不在?”刘礼向四周看了看,“她今天才回来,这么快就走了?我不信,皇宫里的事情都没处理好,她怎会甘心?”
“皇上,师姐要回去敷药,这…这事情比较重要。皇上,你体谅些,改天再来吧!”
刘礼一愣,疑惑地问:“为何要改天?难道,她这一去就要很多天?敷药,需要这么久?还是说,有她师兄的地方……”
莲子看着刘礼的神色暗了下去,不知该如何回话,自知不该干预,只好说些不冷不热的话。
“皇上,师姐痊愈需要七天,也不久……要不,你过几天再来吧?!”
“她每天需要上几次药?”
莲子想了想,略带迟疑地回道:“好像…好像是两三次吧!”
“那这一次是魏公子带走她的还是…还是她自己主动离开的?”
“这…这……”莲子没好意思说,她怕伤到皇上,心中想着:皇上过得也挺惨,我如何忍心伤他?他和风行一样,看起来坚强刚毅,却都受不了感情伤害,接受不了人心敲打……
说起来,莲子与风行也长久未见了,两人时常别离,也自知这感情伤及人心的滋味……
“好,我知道了!”刘礼紧紧地抱住笼子,像是抱住了自己飘摇的心。
“皇上,你别多心,师姐只是跟师兄在一起养伤,并不是…反正,我去过那个地方,你要是想见师姐,我可以带你去!”
刘礼一惊,盯着莲子问:“她们不在天山而是凡尘?那为何不在此处?醉月轩还不及外面的客栈?亦或是,她们私下建了个温馨小屋呢?”
莲子咬了咬嘴唇,有些懊悔。“没有,这…那不是什么温馨小屋,只是——”
刘礼咳了一声,立即蹲下身呕了一口血。他的发丝遮住了侧脸,但是莲子还是看到了他袖口上的红色血迹。
“皇上!”莲子蹲下身,施法平定了他的气息,惊惶地说:“皇上,你不要多心,是我说错了!师姐会回来,你不要这样!”
刘礼摇摇头,抱着笼子站了起来,心中涌动的悲楚像是烫水浇灌了进来,令他差点又忍不住腹中腾起的一股热流。
“你…你别说了,我走了!”
雪泽和蓝水在不知名的地方居住,而且她还撇下大事主动回去了。
刘礼的心中是这样想着,每一遍都让他心思焦虑、悲痛哀婉,一切感情从醋意变成悲愤,将他禁锢在深深的悲苦纠结的泥潭之中。
烛火摇曳,寒风灌了进来,刘礼的思绪收了回来。
回过神,刘礼只觉得手腕酸软难耐,原来是笔已经握着很久了。
定睛一看,笔墨滴到了纸卷上,字迹融成了一片。
“我怎么又在想了?”刘礼慢慢取下染墨的纸卷,又抄了一份,心中悲凉感不断涌了上来。
写完,他停笔,长长舒了口气:“不要想了,行吗?可能是我想多了!即便,即便她和魏公子情投意合,那我也该祝福啊!”
刘礼的眼睛又红又痛,全身都散发着愁楚,心中抑制不住悲痛,却又孤傲地忍着眼泪。
这一刻,冷空气凉薄得无法接受,每一呼吸都像是受着寒霜的侵蚀、心灵的敲打。
寒风袭来,亦或是清风吹拂,刘礼已经分辨不出来了,自然也嗅不到那阵清幽的花香。
雪泽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深情对视,一时无言,两人静默地愣了许久。
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而光线下他的面容清晰可见、情绪一览无遗。
见到案牍前的人,雪泽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心中想着:难道真如莲子所说,他被我气得不轻?可是,我怎么气他了?
“你怎么还不走?”
一声冷冰冰的话语,带着悲凉,也含着怒气,令人听则岔气。
这话,真的是刘礼对她说的吗?
雪泽一愣,惊愕地看着刘礼,不知道他是何意。
刘礼心不在焉地看着雪泽,苦笑久现不散,眼神中又是苦涩、又是自嘲。“我这么想你吗?看来,我该睡了!或许还能梦到你!”
雪泽没有说话,迎着刘礼的脚步走了几步,看着他越发惊恐的表情笑道:“怎么,你当我是幻象?看来,你真身体抱恙,我来看看!”
刘礼咽了咽口水,眼睛瞪得很大,从没有这般惊惶、无措的失态模样。
这不是幻象而是真人?怎么会?
“你…你,真的是你?”
“不然呢?”雪泽毫不犹豫地拿起刘礼的手,静心诊脉,陷入沉思:他还真的有些不适,心中有火,体肤寒霜,这是怎么回事?好像被人伤过?
“你真的回来了!”刘礼说完,心中生出些傲娇和苦涩,令他十分不舒服。“你,你回来作甚?”
雪泽没空搭理刘礼变化莫测的情绪,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被人伤过?”
刘礼别过脸去,忍住满心欢喜,也忍住亲昵的想法,故作冷淡地回道:“我怎么可能被人伤?我心态好,武功高,谁人能伤我?”
“是吗?”雪泽放开他的手,转身离开,边走边说:“既如此,那你就好好养着,不要熬夜了!”
刘礼看着雪泽越走越远,赶紧追了上来,冲到她面前拦下她的去路,又惊又气地问道:“你还真走?”
“你不是说自己安然无恙吗?”雪泽冷哼一声,低语:“我留下来作甚,难道要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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