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拳套女仆和虫女仆退走后,巴里特和史黛雅雇了辆加急马车,将肖恩送到城中最好的医院。
如果肖恩的手臂废了,那他作为弓箭手的人生也失去了意义。所幸有精通医术和信仰系魔法的医者对他进行治疗,想必是没有大碍的,手臂应该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冒险者大厅中,伊德琪独自一人站在柜台前,她来领取任务完成后的另一半剩余报酬。平常这种涉及到钱币结算的时刻,巴里特都不离她左右,免得人生地不熟的冒险者队长被别人坑蒙拐骗。
但今天巴里特选择去当地的医馆里看望肖恩,似乎不太想和她搭话。
大概是临近中午的缘故,冒险者大厅中人极少,柜台小姐也不在柜台前,可能是吃午饭去了。
伊德琪站在大厅中,时不时踱来踱去,心中有些烦躁。她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柜台的橡木板,不知道是因为柜台小姐不在的缘故而焦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尊敬的冒险者女士,何事这么急躁,柜面都快被你敲破了。”一个稳重而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人一听,心中的火气便下降不少。
伊德琪转过头来,发现说话者正是这次任务的委托人——那位举止高雅的老绅士。他依然穿着那身端庄的燕尾黑礼服,轻步走近伊德琪身边,满脸谦和,伸出手臂要行握手礼。
伊德琪伸手和他握了握,没好气道:“你发布的这次任务,比想象中要麻烦地多!”
她盯着老绅士头顶代表着正义值的数字——300,语气中有一丝怨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却没有告诉我们?”
老绅士,也就是赛巴斯·蒂安,他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语气温和道:“对于这次任务,我也没料到会是一场如此艰苦的战斗,你们和魔物的战斗几乎摧毁整个庄园,想必遭遇的敌人一定及其强大。对了,那位背着弓箭的冒险者还好吗?我看他的状况似乎不是很妙。”
伊德琪盯着老绅士和蔼的眼睛,发现他眼中确实有一抹关心。她点点头道:“我们的神官救治得还算及时,目前……可能已经没有大碍了吧。”她语气中有一丝不确定。
“嗯,那就好,我还是很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我们而受伤。”老绅士说完,从上衣的外口袋里取出一个银色镶钻的吊坠。
吊坠躺在老绅士宽厚的的手掌中,漂亮的碎钻星星点点,其上镌刻的花纹精致繁复,闪动着亮眼的光芒。
“这是做什么?”伊德琪疑惑道。
老绅士将银色吊坠递与伊德琪,“我本可以不用来这里,因为任务的酬金都已经付给冒险者公会,由他们代为发放。但如你所言,这次任务的艰难,已经大大超出原先的预期。
“所以我想将这个饰品送给你,以表示我们的谢意。这个吊坠是我们家族珍贵的家传之物,曾经由伟大的魔法师在其中附上恒定的高阶魔法,能够保护持有者,同时为她带来好气运。”
伊德琪本想拒绝,因为她心中清楚,除了自己的力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庇佑她。
但她以巴里特的思维方式想了想,冒险者是不会让任何落在自己手中的财富溜走的,哪怕是一枚掉在泥泞路中,还被马车轧过的铜币。所以她收下银色吊坠,对老绅士道了声谢。
老绅士表示不用客气,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他朝伊德琪轻鞠身行礼道:“那么女士,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伊德琪点点头:“再见。”
老绅士温和道:“嗯,想必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的。”他说完转身走出大厅,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中。
伊德琪将手中的银坠饰抛了又抛,面无表情地目送老绅士离开。
……
夕阳西下时分,暗红的残阳还在山峦间苦苦坚持不愿落下。夕阳的余晖洒向大地,染红了天边的云彩,给一切事物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伊德琪闷闷不乐地在河边走着,刚才她去城南边的医院,得知肖恩已经出院,和史黛雅与巴里特一同离开。他们三人没有留下一丝讯息,也没有告诉医者他们去了何处。
现在伊德琪往城中另一边“最后的守道人”冒险者小队投宿的旅馆走去,不知道巴里特三人是否还住在那里。
时间悠长,夕阳半个身子已隐入大地,暮色渐浓,河边的枝叶落尽的梧桐树上,有一只黑色的乌鸦站在树枝上,嘶哑地叫着。
伊德琪没来由得感到一阵烦躁,“别叫了!”,她朝树上的乌鸦大吼了一声,引得路边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都把目光投向她。
但乌鸦完全无法与焦躁的冒险者队长产生共情,依旧自顾自“哑!哑!”叫着,甚至扑棱下翅膀,叫得更大声了些。
伊德琪心头火起,随手拿起一个硬物,朝乌鸦掷去。
叫声戛然而止,黑色鸟儿摔下了树枝,“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伊德琪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继续朝前走去。她摸了下口袋,这才意识到她用来打乌鸦的东西,是中午在冒险者公会大厅中,老绅士送给她的银色吊饰。那个精致的坠饰,似乎还是老绅士的家传宝物。
但不管怎样,伊德琪感觉自己心中舒服了许多,脚步也轻快起来。她加快了步行的速度,朝城中自己投宿的旅馆走去……
夜已深,一轮弯月高挂在夜空中,伊德琪在敲开第五户居民家的门后,才终于问清楚路,找到了下榻的旅馆。
三层旅馆小楼上,只有肖恩的房间窗户还亮着橙黄灯光。伊德琪轻手轻脚走上楼,没有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弥漫有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巴里特靠在软椅里,肖恩赤裸上身端坐在床上,穿着神官制服的史黛雅正动作轻柔地给他换绷带。维蕾莉卡和古提莉卡这对双胞胎金发萝莉匍匐在床上,拱在一起玩布偶娃娃。
“哟,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差点就要出去找你了。”看见房门推开,巴里特从软椅里直起身子,和伊德琪打招呼。
“我可不是路痴。”伊德琪板起脸道,但神色很快缓和下来。她看向坐在床沿边上的肖恩,语气难得温和,“现在怎么样?没事了吧?”
肖恩咧嘴笑起,脸上的几颗雀斑绽放开来,“放心!队长,多亏了史黛雅的治疗魔法,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相信用不了几天,我就能重新拉弓了!”
说着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大力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声音“嘭嘭”作响,但这动作马上牵扯到了自己另一边肩膀的伤口,他立刻龇牙咧嘴起来。
“哎呀,别乱动。你的手臂也不是我救好的,是城里的高阶医者治好的。何况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伤……”史黛雅眼神无比温柔,将一圈干净的白布绷带缠在他的肩上。
“我当时只是下意识地这样做了,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你也别担心,你看我挨了那么重的狼牙拳套一拳,不还是好好地么?”肖恩大大咧咧道,神色异常轻松。
“呵,你可别太得意了,以后除了练弓箭,也要好好锻炼自己的近身武技,我敢说,那个戴钢铁拳套的女仆,绝对是留了手,不然那一拳肯定是要砸在你脑袋上!我和她对打的时候,她那拳头,可是一点不差,处处都奔我着的要害来的!”
巴里特咪着眼睛,回忆起了昨天在庄园中和拳套女仆的凶险一战。
说实话,这场战斗,是巴里特近二十年冒险者生涯中,最为险恶的一战。即使是他对其他冒险者吹嘘过多次的,与一头白霜巨龙搏斗的经历,也不及这次战斗激烈而凶险。他在拿起盾牌顶向女仆时,就预料到自己凶多吉少。
拳套女仆的力量、速度和战斗技巧,都堪称完美。但没想到,在损毁了两幅精钢盾牌,三柄长剑,一杆长枪后,他最终勉强和拳套女仆堪堪打了个平手。
不过这事以后也不好出去和其他冒险者吹牛啊,谁会相信,自己的巅峰之战,居然是和一个女仆打了个平手呢?
细细回想起这次战斗,巴里特发现,自己记得最清楚的,不是拳套女仆那无懈可击的拳术步伐,和她一双宛如攻城锤般的恐怖重拳。
反而是她那在专注的战斗中也一直保持着的端庄面容,高挺鼻梁上那副黑色窄边平光眼镜,战斗后额前垂下的缕缕发丝,以及她最后离开时,提起女仆裙摆后那抹优雅温婉的笑容……
巴里特摇摇头,将女仆的音容笑貌驱逐出脑海,让自己不再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他转过头来,望向伊德琪,想从这位冒险者队长的黑色眸子里,看到一点点内疚,或是其他什么的东西。
冒险者队长看了巴里特一眼,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状态良好,那我们明天就出发,离开这里,前往里·耶斯提杰王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