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生命中的小插曲,就算那个梦境、之后母亲的对话和自己的直觉不断提醒自己,这个梦有多么重要,她其实都不觉得这是需要操心的事情。
少女看到了她的这一段记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副表情,简直可以用茅塞顿开思如泉涌来形容,菲只是轻轻侧过头去,却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一挣扎,身上捆着自己的这些绸带就松开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少女看着自己的双手,面带微笑的一遍又一遍轻声重复着同样的话,“我居然……沉睡了这么久。”
菲急忙退到较远的地方,将包括安蒂和茜丝莉娅、包括苏筱和苏祁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挡在了身后,自己双剑出鞘习惯性的剑花一舞,将尖锐锋芒指向那正在自言自语的少女。对方现在做什么、明白了什么,这都不重要,菲只需要保证大家的安全就行了。
“原来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少女笑了起来,身上的白色绸带忽然变得松松垮垮,一圈圈掉落下来,“人生如梦,果然不是说笑的……”
“万物终将沉睡,就算此刻你醒着,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在梦里呢?”银发的少女自言自语道,“我总是说这样的话,却从没料到,自己醒了,却依旧徘徊在迷茫和昏睡的边缘,只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的身子开始变得虚幻起来,“远东的丝雪绸带”完全脱落,露出她一丝不挂的光滑身躯,只不过少女的身体已经开始一点点消失,就如同被风吹散的迷雾,她本身是迷雾,而她悄悄读取的菲的记忆,就是那股风。
“你又想做些什么……”菲冷声问道。
“我想要向各位道谢。”她微笑着,睁开了双眼,那清澈的蓝色眸子就像被山峦环绕、丛林之间的一滩清泉。少女明白了,此刻什么心中的怨念、什么可怕的欲望,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这一觉睡的太久,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谁、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所有不该从脑海中抹去的东西。
她的身子慢慢消失了,从脚、到身躯再到头部,在几人惊讶的表情下,就这样消失、
“沉睡了这么久,我都忘记了真正的自己,在这里的千年,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少女最后在大殿里,留下了这样的话,“钥匙,在石台里。”
菲这样战战兢兢的举着剑,全身肌肉紧绷,甚至连术式都已经构建好了十几条,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分钟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六十秒滴答滴答的流淌过去,菲不断感应着四周的变化,最终却发现对方是真的消失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斯图尔面无表情的样子发生了变化,至少她的脸上出现了无法理解的神情,语气里,也满是想要得知答案的渴求,“什么叫‘我这一觉睡了太久’……”
斯图尔的疑问,似乎没人能回答,苏筱对“道”的领悟最为深刻,但“道”上的领悟和知识很显然和南方塔的一切,没有多大的相似之处,她无法回答,安蒂没法回答,茜丝莉娅没有办法……
几人摇了摇头,菲更是叹了口气,看着空荡荡、再次变得冷清的大殿,感叹她们总算成功活了下来。
“我们……现在开始找‘钥匙’吗?”菲问道,这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找钥匙的话,估计一旦开启,就又要进入战斗了……”
“可是没时间给我们休息,虽然大家真的很需要。”泰伦斯淡淡的讲出了事实。
菲消耗了很多体力,最后的剑技“黑天鹅羽”更是将她全身上下大半部分的魔力消耗一空。泰伦斯本人带着大家到处传送来传送去,魔力更是有点支撑不住,虚弱感已经开始在身上蔓延。苏筱、凯瑟琳、洛丽亚、茜丝莉娅、苏祁和斯图尔,几人更是在战斗当中不断颠簸,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在那种地方,绝命的战场,到处都是充斥死亡和严寒,不仅仅需要源源不断用魔力通过魔法术式制造空气,还需要维持身上增温的结界。就算一切都准备就绪,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优秀的体能和身躯,或者充沛魔力,根本在那种空间坚持不了几分钟。
“泰伦斯,你和你妹妹留下来吧。”菲说道,“留在这一层。”
“为什么?是我们帮不上忙吗?”凯瑟琳抬起头来问道,那不是反问,只是单纯的疑惑,“的确敌人很强,我们也不想死,但是……”
“帮我们照顾沉睡的同伴,蕾娅、梅耶、茉莉安和艾……拜托了。”银发的少女将自己身前的发丝捋到后面去,紧接着非常诚恳的说道,“泰伦斯能够带她们快速脱离危险,而凯瑟琳能够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变动,这对于沉睡当中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个大殿是安全的,但是否足够安全、以后也会如此,这些菲一无所知。如果发生了什么危险,例如坍塌之类的,比如她们真正到达塔顶去下南之石后,这个塔会不会倾倒,一切都是未知数,如果将沉睡的人留在这里,无疑是让她们身处危险之中。
“可以,不过一定要结束这一场荒诞的旅行。”泰伦斯点了点头,身上暗色系的服装简直和他的性格完美融合,“我不想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我妹妹也不想。”
“一定的。”菲嘴角微微翘起,许下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的诺言,“一定,不,是必须……”
………………
南方芷语坐在自己的屋子当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是在考虑自己南方塔里面发生的事情,又似乎是在为菲她们能不能到达顶层而担忧。
在菲她们的眼中,南方芷语毫无疑问是敌人,就算自己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也没有对菲她们做过不利的举动,但是她南方守塔人的身份,毫无疑问是一个对立面的大反派。她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直接将南之石交给她们,会不会更好一点呢?”南方芷语心不在焉的看着趴在毯子上打滚的小猫,微笑着自言自语道,“或许,另一个世界的我可以尝试一下。”
她当然不会这么做,南方芷语从不违背诺言,曾经向兰多尔十八世许下的诺言,哪怕过去了这么久也依然没有变过。将南之石直接送出去这种事情,她做不到,哪怕对方是菲也不行,这是原则上的问题。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南方芷语躺在吊床上没有动,这是慵懒的将头偏向了另一个方向,望向不请自来的客人。
“明明漂浮着休息更舒服,为什么汝非要费尽心思弄一张吊床,为难自己呢?”圣音抱着巨大的、半人高的布偶熊,笑嘻嘻的出现在了南方的旁边,“怎么?难道汝没有准备什么有趣的东西,款待吾辈吗?”
“都以‘汝’相称,恐怕我们之间的情谊,已经淡薄了吧?”南方芷语懒懒的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圣音的问题,“我好伤心呀……怎么办呢?”
“不要闹啦,汝打算去何处?”圣音走到南方芷语的旁边,直接让她的吊床消失不见,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动摇一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躺着,仿佛那吊床还在那里一样。圣音眉头一挑,却对此也没什么表示,直接毫不客气的躺到了南方芷语的身上,甚至还蹭了蹭。
“是想压死我吗……”南方芷语终于忍不住,看着圣音这副样子开始轻声笑了起来,“好了,不要闹了,说说为什么来吧。”
其实无论在不可考究的年龄上,还是在气质上,圣音和南方都分辨不出来谁大谁小,而且这根本就不重要,甚至可以说,去区分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圣音知道自己要走了。
旅梦人,这是一个有趣的词汇,在圣音所掌握的语言当中,这个词有很多意思,有意味着“孤独”、“单一”、“无依靠”的,有意味着“漂泊船只”、“路途迷茫”的,这些词给人的感觉很独特,却又那么不尽相同。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圣音望向那粉红色的天花板,叹了口气,“那么多时间,无法确定的时间,还有……各种不确定的因素……”
南方芷语知道圣音要离开了,拥有此等力量的她们,根本不需要担心多余的问题,甚至就连原本固定要离开的时间都可以延缓。通过那些短暂闪过、断断续续的信息,南方芷语已经大概猜到圣音接下来会去到什么地方。
“会见到的。”南方芷语慵懒的顺手就将圣音搂在了怀里,平静说道,“看见南方塔里面有一层奇怪的景象了吗?那是我上一次去的地方,是你将要去的地方。”
这场旅行很孤独,但是不代表没有人陪伴,南方芷语已经去过那个世界,就证明她不会再出现。千千万万、无穷尽的世界,她到底去了多少个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没有一个是互相重复的,这意味着一旦错过可能永远都无法见面,唯一能够让彼此把对方记在心里不淡忘的,或许只有一个小小的礼物吧?
“知道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其实……意义并不大。”圣音摇了摇头,“吾辈甚至都开始迷茫,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这趟旅行,究竟什么地方是终点。”
“何必想太多呢?”南方芷语微微起身,从手腕上去下了一个四面棱形的小水晶吊坠,蓝色的坠子,在她手里晃了几下,被塞到圣音的手里。
圣音拿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从棱形椎体的四个面看过去,每一面都能看见其中藏着个奇特的字符。她认识这些字,于是依次念了出来:“南,方,芷,语。”
“这算不算是款待呢?”南方芷语望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圣音,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小块纯净的以太结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可是珍贵至极的宝物呢。”
“这不算是款待吧,只能算是纪念。”圣音装作生气的说道,“款待是别的东西,不请吾辈吃一顿大餐吗,吾辈可是很认真的!”
“好吧,就让你任性一回吧。”南方芷语懒懒的说道,摸了摸圣音的头。
………………
石台上不是光滑的。在“沉睡的妖精”沉睡之前,它上面还是光滑如同镜面,但是那少女消失之后,只留下了一地松散的白色绸带,和那个石台。
这些白色的绸带时“传颂千史的宝物”里面“远东的丝雪绸带”。苏筱对它有点印象,用东土车笠古国的奇异生物“天蝉”之丝为主料,以中土北部的纽泽拉的奇异猛兽“雪狮”的毛发为辅料,集结上百名顶尖工匠编织而成,成品后被命名为“远东的丝雪绸带”。
制作的过程、制作的方法、里面究竟有什么奇妙的秘密,现在人们都无法考据,但这神奇的绸带不得不说是足以被冠以“传颂千史的宝物”的称号、头衔。
菲将它收了起来,然后就跟大家一起检查石台。石台上出现了原本没有的一颗黑色的小宝珠,大殿上方的穹顶,满是各种星象图腾,这些星象图腾照射下来的光束,被黑色的小宝珠隔绝在外。这估计就是机关所在了。
菲没敢用手去碰,而是操控着气流,将那颗甚至没有拇指大的宝珠取出来。就在这个瞬间,光线穿透过原本嵌着宝珠的凹槽,似乎产生了一股热量将凹槽底部薄薄的一层融化了。石板上的魔导纹路瞬间亮起,她们发现光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魔导纹路向外蔓延,将蜘蛛网纹般的魔导刻印线点亮,点点遍布整个石台。
“这机关真的是太精妙了……”洛丽亚赞叹道,“足以和和我们家茜丝莉娅做的魔导器相提并论呢!”
但是茜丝莉娅望着洛丽亚,强颜欢笑样挤出一个别扭的表情。石台轰然坍塌,顺着亮起的魔导刻印线,而石台的下方居然是一个明亮的通道,不知延伸向何处……废弃的天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