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凌霜怒瞪莫凌雪,森然道:“你想死想活?”莫凌雪道:“想死又怎么样?想活又怎么样?”
祝凌霜拉住他的衣领,悄声道:“你敢跟我顶嘴?他是飘渺采天宗的大师兄,刚才对付万天展示的神通你也见着了,就是有一万个你也决不是他的敌手。”
莫凌雪道:“那又怎么样?”
祝凌霜被他三个“又怎么样”气得脸色铁青,握着锟铻刀的手不住地颤抖。倘若面前此人不是莫凌雪,她便要挥刀乱斫了,倘若不是她心中喜欢莫凌雪,此刻也早就推掌杀他了。心中念头转了几转,却是杀不杀他?
忽听旁边一人冷笑一声,却是面具男子。祝凌霜瞿然而惊,心想:“我再不动手,惹恼了大师兄该怎么办?大师兄绝非我们能敌,即使我们联手围攻,只怕也只有毙命的下场!莫凌雪虽好,但总没有活着好!”心中一狠,举起锟铻刀便要向莫凌雪头顶劈落。
却见莫凌雪横眉怒目,正气凛然向自己瞪来,当真是不怒自威。她心中一跳,也不知是骨子里那几分血缘关系,还是阴邪天生畏惧阳正,那一刀竟砍不下去。
面具男子冷笑道:“杀个人都不济事,要我教你吗?”
祝凌霜惊恐万分,挥刀劈落。只是她胆怯不已,挥刀时势力大减,莫凌雪伸手往刀背一拍,当的一声,锟铻刀落地。祝凌霜往后退了一退,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心中却在大骂自己怎么如此没用,为什么不一刀将他劈死?他对自己殊无一点情意,自己也只存了戏弄他的念头,为什么那一刀砍不下去?
面具男子背负双手,呵呵冷笑。笑声吓得祝凌霜悚然而惊,浑身颤栗。
莫凌雪自知难有活命,把心一横,说道:“你笑什么笑?”
面具男子道:“世人皆怕死亡,贪享生乐。嘿嘿,生亦是死,死亦是生。其实生不如死、永生长存的滋味最是难受。”他似是自言自语,如刀剑相击的铿铿声音中又夹带了几分愁苦。
莫凌雪喝道:“阁下想要杀我们,就快动手吧!”喝声中挥出一掌。面具男子伸出左手,轻轻一拂,莫凌雪劲力倾刻被泄得干净,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就这么一招,已使他大为骇惧,自知此人修为之高、武功之强,实是到达自己难以企及的地步。
面具男子却也“咦”了一声,心中暗暗纳罕:“我学贯天下武学,这门太极云手到我手里变化无穷,本拟这一推他必劲力反震、重伤吐血,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嘿嘿冷笑两声,道:“你是什么门派的?”
莫凌雪不答话,心想总之打他不过,何必多说。
面具男子嘿的一笑,左手凝爪探出,指力阴沉透骨。莫凌雪之前见他一爪之下登时废了万天一只臂膀,不敢大意,竖掌平平推出。他凝神运气,掌力汹涌。面具男子抓到中途,只觉一股巨力扑来,似乎颇为不弱。他倏忽变化方位扣向莫凌雪左肩,莫凌雪双足运力,往后一跃,双掌齐推。
这一次他双掌一起用力,掌力比之刚才又凶猛了几分。面具男子斜身避开,听得后面大树哗哗作响,心中一惊:“好厉害的掌力,离了这么远竟震得树枝划动。”仍然左手轻抓缓扣,每一爪来得极快,爪上阴力又重。
莫凌雪知道此人武功厉害,出手凶狠,生死在此一瞬,双掌猛拍。每一掌挥出,竟将那面具男子逼退三尺,但那面具男子避开掌风,又抢近四尺,以此下来,终究会抓到他头上。
只听得掌风扑动,树摇草飞,莫凌雪渐退到山上一处凸出的高地,再退便坠入断壁悬崖,他居高临下,本来攻瑕抵隙极为方便,但偏生自己修行时间不过区区几个月,掌法剑法拳法一窍不通,面对这一位武学大宗师,即便站到更高的地方却也没用。好在仗着真气雄浑,掌力凶猛,一时之间不致落败。但挥掌出力,胸口剑伤隐隐作裂,又开始流血。
面具男子道:“你敢在后面挥剑刺我,我保证一掌就能将他推落悬崖。”原来林清婉忍痛捡起长剑,悄无声息站到面具男子身后,她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怔,犹豫该不该出手。
这一会间面具男子又逼近了三尺,离莫凌雪不过丈许距离。莫凌雪越打越觉得胸口气息渐渐舒通,拆解了二十多招,一时间掌法诸多变化之法了然于心,心想:“我能支持到现在已是极点,接下来生死由天啦!”
面具男子猱身直上,又近了五尺。林清婉心想:“反正不出手他也是死,出手他也是死。”挺剑直刺。
面具男子头也不回,右掌往后一拍,凶猛的掌力排山倒海般推出。林清婉大骇,长剑握之不住,往后摔出三数丈。
莫凌雪连拍两掌,面具男子斜身避过,终于逼到身前,伸掌去抓莫凌雪面门。
莫凌雪右手探他喉口,用的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招术。右手一探,左手便立掌拍出。
楚惟、陈叶东等人齐声惊呼,他这手法与面具男子之前所使的招式极为相似。
面具男子也是微微变色,只是脸目藏在面具之下看不出来。右掌伸出,轻轻往旁侧一带,便把莫凌雪掌力泄光。
莫凌雪脑海中霍然忆起苏参天的掌法,左手先出,右掌缓探,正是“阴阳如意掌”的一招“难知如阴”。
面具男子奇道:“难知如阴?”他于这套掌法的方位变化了然于心,登时运劲注袖,泄去莫凌雪的掌力。
莫凌雪一掌既出,后续的掌法也紧跟挥出,右掌向上一推,左掌往下一拍,两股掌力合成一股,凶猛如潮。海潮汹涌,纵然山岩巨石被它一推,也将成为虀粉。这一掌推出也是如此。
面具男子道:“侵略如火?!”双足运力,往后一斜,避开了去。身后的苍松老树被震得不住划动,枝叶飘扬。
莫凌雪身子向前一倾,双掌四方八面拍出。面具男子连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脚跟立于原地,身子如风中老草,摇摇摆摆,随狂风吹动却不动摇根基。
楚惟、陈叶东等人看得啧啧称奇,既惊讶于莫凌雪掌法之高深神妙,又骇异于面具男子身法之灵动、趋退之自如。再看得十个回合,见两人掌来指往,打得好不厉害,却各自伤不了对方,不像拼斗,反而像师兄师弟的拆招。
到得此时,面具男子心里已存了老大的疑惑,既不解他为什么会使飘渺采天宗的这门掌法,又惊讶于他真气的雄浑,十多招使下来,掌力竟不减弱半分。他怕此人是师弟苏参天的高徒,出手留了几分情,否则以他修为,又在熟知这门掌法的前提下,哪能让莫凌雪活着使全?
莫凌雪这些日子在梦中运转《狍鸮神功》,苏参天的记忆已消化得差不多,这门掌法渐使渐觉十分圆通如意,沉浸其中,浑忘了胸口之伤。
面具男子往后一跳,喝道:“我来试试你的剑法。”不见如何出手,地上弹出两把缺口长剑,一把向莫凌雪射去,一把握在手上。莫凌雪伸手接住,只觉长剑弹过来带了一股柔力,心中又复骇异:“此人刚猛的掌力中又带着软绵绵的柔力,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不及多想,面具男子一剑已经刺来。莫凌雪握剑在手,当即刺他左肋,使的一招却是邱承重的剑法绝学:撄而宁之。
面具男子大感奇怪,挥剑点他面门,似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莫凌雪回剑格开,又连使了三式绝招。面具男子熟知这路剑法,也时常与师弟邱承重切磋,随意使剑便轻易撇开,心中却是迷惘之至:“我原想他是苏参天的弟子,否则怎么会使这门‘阴阳如意掌’?他既是苏参天的弟子,使剑也应该是苏参天那一套路数,怎么又变成邱承重的剑法了?他这几招使得稳重平和、杀气屏敛,纵使是邱承重也使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竟是两人之弟子?”
他心中苦思不解,指力微收,登时被莫凌雪逼得后退丈许。一时间两人竟难分轩轾。
楚惟、陈叶东等人看得目不转睛,心中赞叹不已,这少年竟有如此剑法能逼得这位大高手接连后退,实是天底下的奇事!
同时两人又看出面具男子心有遐思,出指挥爪均是随意而发,心中佩服的同时,复又恐骇,均想:“他不知在想什么,因此与莫凌雪打得不分轩轾,如果回过神来,只怕一掌便把莫凌雪逼落山崖。”
莫凌雪运气使了这会剑,胸口剑伤又复迸裂,剧痛之下使了一招“分玉裂帛”,两把长剑相接,当的一声,登时碎成二十多截碎片。原本这招剑法需要注气于剑,使巧刺出,但面具男子对于这套剑法熟烂于心,一看他使出这招,也跟着使将出来,双剑一碰,才会纷纷断裂。
莫凌雪剧痛难忍,险些摔倒。面具男子逼上前来,右掌横推。莫凌雪想也不想,伸手便拂。这一招使出,面具男子霍地变色,即便脸庞藏于面具下看不出来,面具上的双孔亦透出一对森冷的目光。
他猱身直上,抓住莫凌雪右肩,左手抵在他胸口上,森然道:“你怎么会这招的?”
莫凌雪被他制住,兼又剧痛不已,问道:“什么?”
面具男子阴森森地道:“你怎么会这招‘物换星移’?”
莫凌雪茫然道:“物换星移?我不知道。”
面具男子厉声道:“这是我采天掌门人才会的玄功,你从哪里偷学来的?”
原来莫凌雪最后使的这一手功夫却来自采天少主,掌中带拳,拳中带指,指中带剑,原来出自“移星换斗神功”,共有八招:高阁临江、鸣鸾摆舞、朝飞南云、暮卷西雨、闲云潭影、物换星移、帝子何在、江水空流。
这门玄功的招式名称来自唐朝大诗人王勃的一篇传扬千古的文章《滕王阁序》,当时王勃写出《滕王阁序》,名扬文坛,一时无两。其中两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广为流传,妇嬬皆知。
飘渺采天宗第三代教主甚爱此文,日里见之,夜里思之,竟从中悟出了一套玄功,便是“移星换斗功”。
这门玄功神妙深奥、威力无穷,每一招均是高深神奇的功夫,能够一瞬之间致敌于死命,原只有采天之主能够修炼,纵使这位大师兄,也只有睹见其形、不知其法。
莫凌雪无意使出这招“物换星移”,本是转移掌力、指功、拳劲等一切外力之巧功,只是他身受重伤,拂的方位、手上所使的劲力又不太对,才被面具男子一爪抓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