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恩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紧紧地捏着长枪。
他分明在等候什么人,注目凝神地向北张望,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八月的阳光已经不在灼人,微凉的轻风轻轻卷起他身边的战旗。
周围的战士们军服又脏又破,还有不少人的衣服上,特别是袖子上,带着一片片的干了的血迹,有些是自己流的,更多的是从敌人的身上溅来的。
他们这队骑兵在草原上牵着乃蛮部已经有一个多月,得到大帅在塞当城成功突围的消息之后,正要返程,却发现山下驶过三名骑士,行色匆匆,看模样像是信使。
信使就代表情报,大帅从来对情报十分的重视,因此袁宗第带着十余名士兵已经前去设伏,准备擒下这些信使,李鸿恩则率领其余将士在此等侯。
两人在这段时间并肩作战,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情,一攻一守,一静一动,配合相当默契。
这时他见袁宗第迟迟未回,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他生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部下,于是轻轻说道。
“弟兄们,下马休息一下吧!”
他见士兵们都紧绷着神情,自己先轻捷地跳下马来,剑柄同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发出来悦耳的金属声音。
将士们得到将令,抓紧时间开始休息。
这段时日大多数人都是在马背上渡过的,虽然十分疲惫,但想到已经完成了使命,不日就能回到高家堡,人人的脸上都显出幸福的笑容。
“袁将爷回来了!”
随着声音,就见袁宗第大步走在最前面,几名士兵抬着一名俘虏紧随其后。
看见自己的搭档毫发无伤,李鸿恩长舒了一口气,笑道。
“汉举历害,一出手便抓了舌头!”
袁宗第将双鞭递给身后的亲兵,声音中有一些喜悦。
“他娘的,这三人竟然都是死士,一个不慎,差点让他们全部自杀了!”
“死士!”
李鸿恩眼角狠狠地一缩,看向那名昏迷中的俘虏。
“汉举,得了什么情报没有?”
袁宗第点了点头,“好叫咱们动手迅速又隐蔽,他们没有时间将信毁掉。”
说罢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函递了过来。
“还真是一件大事,李将爷先看看,咱们再好生议议。”
察哈尔本部由八个鄂托克组成,统称察哈尔八部,察哈尔左翼又被称为山阳察罕儿,由阿喇克卓特、敖汉、乃蛮、兀鲁四部组成。
右翼又被称为山阴察罕儿,由浩齐特、乌珠穆沁、苏尼特、克什克腾四大鄂托克组成。
随着大金势力的渗入,林丹汗的西迁,察哈尔部内部开始瓦解,不仅乃蛮、敖汉两部投靠后金,其它诸部也各自起了异心。
这封信便是左翼的阿喇克卓特部台吉习礼写给图木的密信,同意率部投降后金,并且已经截断了林丹汗和归化城之间的联系。
信中说明,阿喇克卓特部派遣一名大将前往归化城,充当内应,一旦后金围城,便会从内响应,里应外合拿下归化城。
现在随林丹汗在外征战的是右翼四部,一旦归化城易主,在外的林丹汗便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汉举,你怎么看?”
此信关系重大,两人离开亲兵,来到小山的最高处细细商量。
“鸿恩。”
袁宗第说话很慢,想来在路上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事咱们不能不管,且不说满都鲁是大帅的安答,迭儿是大帅的女人,就纯军事的角度,林丹汗这么快败北,对咱们没有一丝好处。”
李鸿恩听袁宗第如此说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可是现在咱们兵力如此之少,林丹汗又蒙在鼓里,能起多大的作用?”
两人顿时一阵沉默。
是啊,大帅尚未和林丹汗取得联系,西北公司在河套地区不属于任何势力,夹在后金、蒙古、林丹汗之间,能取得归化城的信任吗?
一阵狂风吹来,天上的乌云兴奋起来,把蓝天慢慢遮掩。
李鸿恩长长叹了一口气,“要下雨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袁宗第说完这话,转向李鸿恩,“我已经想清楚了,咱们兵分两路,一路闯过层层阻截回金三角面见大帅,请他定夺……”
“另一路呢?”李鸿恩问道。
“林丹汗虽然跟咱们是友非敌,无论如何,这事还是要管。”袁宗第一挥拳,“另一路去往归化城,通知他们作好准备。”
“可是……”李鸿恩有些犹豫,“不知道归化城现在由何人主事,会相信咱们吗?”
“你忘了?”袁宗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服,“咱们都见过迭儿,她可是林丹汗的亲生女儿,归化城中肯定有林丹汗的王妃,说明迭儿和满都鲁的显著特征,加上他们和大帅的关系,应该能让归化城相信咱们的善意。”
两人又不说话了,只看着天上乱云飞,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鸿恩。”还是袁宗第率先说话。
“我带本部人马前往金三角,你带其它将士押着俘虏前往归化城,如何?”
“不成!”
李鸿恩下意识的拒绝。
从这里回去,因为要赶时间,必定不会过多的绕圈子,有些地方定然要硬闯,前途十分艰险。
相比之下,去往归化城要容易很多,毕竟左翼这三部虽然叛降投金,却没有公开,特别是阿喇克卓特部更是才作出的决定,必然不会公然率兵监视归化城。
孰险孰易,一目了然,李鸿恩当即出言否定。
袁宗第早料到李鸿恩会有此反应,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一军主将,前去归化城更加有说服力,何况这段时日你指挥全军十分操劳,这闯关一事便交与我,就算血染征袍,我一定会见到大帅。
“汉举,咱们应该互换一下……”
李鸿恩还没来得及说明理由,袁宗第虎目生威,竟然让他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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