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观其言而察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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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了惊吓的孙松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恐被认作是张燕的余党被一块儿杀了。

    他历数了张燕这些年犯下的罪行,还把他与高幹暗中联络,从高幹处买粮秣物资,并准备投附高幹,从而命张临等人在高幹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当然,在述说之中,孙松自己肯定是无辜的,是被迫的,是受害者,从来没有参与其中,也没出谋划策,只是无奈之下跑跑腿而已。

    颜良对孙松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并不感兴趣,也不愿深究,而是对张燕与高幹之间的事问得十分详细。

    孙松也有几分眼力件,便着重把他所知的种种细节一一道来。

    听完之后,颜良自然是对高幹暗中资敌,更私纵贼人逃脱之事恨得咬牙切齿。

    老子特么费尽心思剿贼安民,你不帮忙也就罢了,还要拖后腿使绊子。

    幸好对这厮早有防备,令隗冉盯着,不然指不定张燕也跟着从后山一并跑了。

    有那么一瞬间,颜良真想立刻就带人给高幹来个物理超度,让他消失在这茫茫黑山之间。

    不过当颜良想到袁大将军的时候,还是觉得算了算了,走一个心吧!

    眼下还不是动这些宵小的时候,待本初亡去,有得你们几个不肖子孙苦头吃。

    胡思乱想间,外间有人人来报,说是赵国典农校尉仇升,建义中郎将陶升联袂而来,同时来的还有一个熟人,即昨天刚刚来过的王渞王彦云。

    颜良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王渞昨里与我说得花好稻好,原来都是一片胡言。”

    隗冉见又有人前来,便问道:“将军,末将这就带此人下去。”

    颜良道:“不必!便让他留在此处。”

    随着扈从引领,仇升、陶升二人并王渞一并来到堂内。

    仇、陶二人率先见礼之后便进入两旁班列中站好,让王渞这个外人先说话。

    王渞入内之后倒是不亢不卑,走到大堂中央,对着颜良一个长揖道:“王渞见过将军!恭贺将军一战克定黑山张燕,建此殊荣!”

    自王渞入内之后,颜良一直在观察他的表现。

    他发现王渞虽然看到跪在一旁神狼狈的孙松,但却既不惊讶也不慌张,只是视若无睹,神淡定。

    颜良心中也不生疑,按说王渞作为并州别驾,应当是高幹最为信任的幕僚,肯定知悉他与张燕交通的事。

    王渞此来绝非简单拜贺而已,定是为自己派人堵住并州兵营地而来。

    而自己刻意让孙松留下,也是为了给王渞一个下马威。

    眼下王渞如此淡定,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王渞的确不知,第二种则是此人大似忠,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之能。

    颜良决定再试一试他,说道:“黑山覆灭理所应当,不值一提,别驾此来所为何事?”

    王渞道:“张燕盘踞黑山十数载,也只有将军此等英杰人物才能灭之如拾芥而已。在下此来,乃是为感谢将军派兵卫护我并州大营。只是如今黑山贼已经尽数授首,不知为何这些友军还拦住了道路?”

    颜良知道他有此一问,反问道:“噢?敢问别驾,昨夜里黑山贼从后山小道大举逃逸,而昨别驾曾言并州兵能接过此处防务,不知面对贼人下山,并州兵是如何应对的?”

    王渞闻言也是十分羞惭,他也深为本方的不作为而羞耻,但在外人面前,他却要维护自己人,说道:“昨夜我军新来乍到,对周边环境尚且不熟,初时听闻动静时,还以为贼人要趁我立营未稳夜袭,故而谨守营寨不出,待到发现贼人居然一路向西逃逸,那时想要出兵拦截却已经迟了。待使君要下令追击之时,陶将军、仇校尉已经带兵前来,便取消了出兵的打算。”

    颜良呵呵笑道:“如此说来,汝等畏敌不前,纵放贼人逃脱还是有可原?”

    王渞断然道:“将军言重了,深夜之中不知虚实不敢擅动或许有之,然纵放贼人断断无有。”

    见王渞还要嘴硬,颜良道:“别驾不必急着撇清,你且看看此人,是否眼熟?”

    王渞顺着颜良所指,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孙松,他先前就看到了此人,不过并不认得,所以也不太注意,眼下却是定睛看去,想了一想还是不认得,便答道:“回禀将军,在下未曾见过此人。”

    “真未见过?此人还是你同郡乡里之人呢!”

    “确是没见过。”

    “孙松,那你可曾认得王别驾?”

    孙松被颜良突然大声一喝,吓得一抖,立刻老老实实地答道:“罪人听闻过王别驾之名,却是未曾见过。”

    “那你将方才与我所言,事关并州与张燕之事,再说上一遍!”

    孙松便依言照办,他方才已经在颜良的盘问下说过一遍,如今说来十分熟练。

    当王渞听到孙松说高幹曾向张燕暗中卖粮食布匹时,面色立刻惊变,待到听说张燕以子侄部众投附高幹,而高幹答应了下来时,王渞急道:“一派胡言!高使君岂会与汝等贼人暗中勾结,你岂可血口喷人,造谣生事!”

    颜良冷笑道:“此人所言是否属实,自有种种证据佐证,不消别驾来判断。”

    “别驾且与我解释解释,为何汝等在数十里外盘桓了数天,却在昨天突然急行军来到虎头山下?”

    “黑山贼为何又挑在汝等刚刚来到的夜里趁夜突围,还选在汝等扎营的方向?”

    “而汝等为何又放任不理,不派一兵一卒出来阻拦,任贼人从你们营前逃脱?”

    “如此多的事凑在一起,别驾不觉得也太过巧合了么?”

    其实当孙松说出那些事时,王渞心中便有些打鼓。

    眼下被颜良一句句质问下来,让王渞想到了高幹、夏昭等人的表现,的确疑窦丛生。

    然而他仍旧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只是无力地辩解道:“这……这……定是巧合而已,使君与将军同为臣,岂会行此无端之事。”

    颜良心想到你们老袁家做这种窝里反的事可是有深厚传统的,前有袁绍袁术兄弟反目互相交攻,后有袁谭袁尚不顾大敌当前兄弟阋墙。

    不过颜良一直在观察王渞的表,他发现王渞的惊讶、震怒、疑惑等表十分自然并不似作伪,也有些相信他或许是被瞒在鼓里并不知。

    如若此人是故意装出来的,那绝对是金鸡百花金马金熊奥斯卡多料影帝的水准了。

    颜良意味深长地道:“看来别驾对高并州忠心耿耿,不过,高并州未必视你为腹心啊!”

    被颜良如此一说,王渞也有些呆愣,有些困惑,也有些被欺骗的恼怒与痛恨。

    他大声答道:“在下定当回去当面问过使君此中是非曲直,然后再来答复将军!”

    颜良心想此人倒是与他叔父王有些像,都那么刚,想到此处,也生出了些计较来。

    “王君,我却以为,高并州貌似宽和有量,实则内心忌刻,并无多少容人之量,你若以此事当面质询,势必闹得不可开交,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王渞拱手道:“谢过将军指点,只是在下心中存此疑惑,若不得开解,万难自在。”

    颜良道:“夫子有言,观其言而察其行,时人重言而轻行,我却不以为然,这世上,满口道德文章,行事男盗女娼之辈还少么?”

    “别驾不妨带着疑惑,静观高并州后行事,若有心者,必能从细枝末节之中发觉真相。”

    “如此,既能解心中疑惑,也可明哲保,不至于得罪了高并州,以免被挟私报复。”

    见颜良如此为自己着想,王渞也是心中感动,长揖及地道:“多谢将军美意,在下自当仔细斟酌。”

    颜良点点头道:“那别驾便回去吧!在并州营地附近的兵马稍后就会离开,你与我代话给高并州,便说贼事尚未完全平息,恕我军务繁重,便不去当面拜谒了!”

    王渞默默行了一礼后告辞离去,离去之前,还特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孙松,好似想要把此人说的话记在心里。

    待王渞离去之后,颜良召集众将开展军议。

    眼下张燕一死,黑山群贼便如同没了主心骨一般,成为了一盘散沙。

    虽然张坦、杨恪两个山头有一定的影响力,但绝对及不上张燕的威望。

    所以要趁着张燕新死,黑山贼中没有出现另一个强势人物来整合之前,先把黑山之患彻底解决了。

    对于周边的一些小山寨,能劝降就劝降,不肯降就物理超度,这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手下一群将校都是好战之辈,打一些小山寨绝对不在话下。

    至于张坦与杨恪二人要如何处置,却很值得商榷。

    张坦虽然有意归附,但其人反复无常,并不值得信任。

    尤其是他的侄子张临带部众不辞辛劳来援救张燕,其中是否有张坦的授意或是纵容还不得而知。

    所以,颜良决定派习资再走一趟戍夫山,将虎头山被破,张燕死,周边数十山寨尽数败亡之事告知张坦,令其早归降。

    若张坦仍旧首鼠两端举棋不定,张燕便是前车之鉴。

    当然,仅仅派一个说客前往还不够有说服力,颜良还打算派一支兵马去为习资壮壮声势。

    左思右想后,颜良还是决定让隗冉、昌琦二人的北路军前去执行,一来二人驻地离张坦的营寨较近,二来二人的兵马众多,说服力足够强大。

    而杨恪此人,也曾带人前来救援张燕,却被仇升的赵国郡兵扼守要道劝了回去。

    由于杨恪的地盘与常山国并不接壤,所以对于杨恪的处置倒也并不急迫。

    不过事不预则不立,颜良解决黑山之患,并不单纯出于对利益的考量,而是真真正正地想要解决这个离中原腹心之地相当之近的毒瘤,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所以绝不会放任杨恪这样一个强大的贼兵势力继续存在。

    对于这等贼头,能招抚当然最好,实在不行,那也得物理超度,没啥好商量的。

    所以颜良再派晏姜、汲陌二人出使一次,既将张燕败亡的消息知会他,也向杨恪表达了招揽之意。

    安排好了这两件事,颜良也考虑起了如何填补张燕败亡后的黑山势力真空。

    由于绵延千里的大太行山脉地理环境特点,一直是不法之徒与逃民的聚居地。

    在华夏文明的历史上一贯如此,而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之后的近两千年来也并无改变,直到新中国解放后才彻底根治了这个顽疾。

    可以想象,若是只剿而不抚不治,这片大山之中很快便会重新为新的山贼占据。

    死了张燕,还会有张坦、杨恪,有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在战乱的世道里,从不缺铤而走险之徒。

    即便是颜良把这些山寨尽数付之一炬也并无卵用,贼人们完全可以重建,至多也就是在下次攻打的时候会省力一些。

    想要根治黑山贼之患,必须将这茫茫黑山纳入官府的治理之下。

    而这,才是比打打杀杀更难的难题。

    黑山之间道路不畅,多山林少谷地,正经人家都不愿意在此生活,反倒被贼人亡民们视为乐土。

    当山间有了贼人后,安分守己的百姓更不敢居留在山间,这便是劣币驱逐良币,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道理。

    所以,治理黑山的首要任务便是恢复秩序。

    用强有力的武力来捍卫秩序,保证百姓能在这片并不算太过丰饶的土地上安全生存,恢复生产,再逐步改善生活条件。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既需要有武力,有需要有愿意垦殖的百姓。

    而颜良手中,正有解决这一困难的利器。

    那便是,军屯。

    陶升负责的常山典农就是很好的例子,这些屯民们通过一定的组织训练之后,还是能够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

    各山寨控制的山坡、谷地中虽然缺乏大片的田地,但还是有一些已经被开垦与适合开垦的土地,

    这些土地养活众多不事生产的贼人固然不足够,但养活为数不多的屯客却没有问题。

    往黑山之间安排上一批经受过训练的屯民,再在各个险要山寨与关隘处设置一些精干强兵,就能防止亡命之徒再度占据此地。

    假以时,这茫茫黑山间的秩序会逐渐恢复,将不再是亡命之徒的乐土,而是成为一处处人间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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