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槐谷到虎尾寨这一片的山路尚且算得上好走,但几千个人同时进行仍旧把不算宽敞的道路塞了个严严实实。
一开始,为了抢先发的机会,几个小头目还发生了争斗。
还是杜长前往协调,最后才决定了那两个差点打起来的老羊头与左校一前一后先行出发。
在路上杜长十分关注前方传来的消息,不过他派去的探哨大都并无所得,传来的也都是语焉不详的消息。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常山兵的确正在攻打红土寨,且攻势不小,据说还动用了投石车,红土寨岌岌可危。
听说常山兵动用了投石车后,杜长心头也是一惊,要知道这可是在茫茫黑山中,能够把投石车运送进来那可不容易,而虎尾寨之前的众山寨、岗哨竟然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简直都是酒囊饭袋。
他知道来者不善,所以十分小心,自己带着亲信主力走在最中央,打算先让那些愣头青去试一试敌人的能耐。
在经过第一个小山寨翠柏寨时,翠柏寨的头领大斧忙不迭地带了一小股人下山来见杜长。
杜长问其前事,翠柏寨首领大斧道:“好叫杜帅知晓,先前虎尾寨被攻后,我亦遣人前往查探,不过都一去不返,不得已之下才遣人回报老槐谷。”
杜长道:“那红土寨之事呢?你也不晓得?”
红土寨与翠柏寨只隔开五里路,两边的山头可以隔空互望,虽然隔开有些远看不太清,但至少能看到个大概。
大斧答道:“虎尾寨那边动静消停下后,我又派人前往查探,不想刚跑道半道就遇上一股人马,我派去的人不敢上前,只看得他们转去攻红土寨。”
“而我本想带人前去相帮,但常山兵也派了一小股人马拦在我寨下,我带人冲了一阵实在冲不过去,便只能退了回来。是杜帅带人前来后,堵在我山寨下的敌人才撤走。”
杜长见他还算与常山兵打过一阵,也不多苛责,问道:“堵在你山下的常山兵有多少人?战力如何?”
大斧道:“具体有多少人我没注意,怕是不下于三五百人,堵在前边的是一伙刀盾兵,刀盾兵后边有一些长矛兵,最难缠的是有一些弓弩手射程极远,又射得极准,兄弟们还没冲上去就被一顿猛射,死伤惨重。”
杜长点点头,心道果然是老战术,刀盾长矛在前,强弩在后,靠射程压制。
从翠柏寨到虎尾寨直线距离只有五里,走山道则要绕些路,大约七八里路,行进的最前方的老羊头已经与常山兵交上了手。
老羊头留着个山羊胡,为人颇为精壮,因为与其余人的意气之争,憋了股气想要好好干一番。
先前堵在翠柏寨下的三五百常山兵看到他就望风而逃,让老羊头十分自得,以为那些来敌不过尔尔,所以更不亭榭,一路穷追猛打。
常山兵却并不和他缠战,只是拉开距离用弓弩点射。
虽说常山兵的弓弩强劲,给老羊头带领的贼兵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老羊头追势正盛,哪里顾及些许伤亡,只顾着带领部众猛进。
当他转过一道山坳,来到红土寨前的一片空地时,才发现面前的形势不太对,敌人也忒多了些。
比起先前那三五百人,眼前的人起码多了数倍,不仅在红土岭上有一部人正在攻寨,岭下也有一部人马列阵而待。
即便是老羊头再过莽撞,再过求功心切,也不敢蒙着头硬冲,转而招呼部众远远地停了下来。
跟在老羊头身后的左校原本是个铁匠,因为在郡负责打造兵械的左校署中当过差,所以被人起了这个绰号。
铁匠都有膀子力气,左校亦是如此,手下带了一帮昔日铁官中的罪囚,堪称悍勇。
他来到前边,见老羊头居然安安稳稳坐在一块大石头望天上发呆,便嘲讽道:“哟,老羊头,原来你赶得这么急是来此处看天色的?可曾看出来今天是晴天还是雨天?”
老羊头没好气地答道:“我是在看幽都王什么时候来把你给收走。”
左校浑不在意道:“幽都王见了我左校怕是都要避着走,倒是你且小心着吧!”
左校往红土岭下望了一眼,便知道老羊头为何止步不前,但他却有几分坏心思,怂恿道:“老羊头你可是怕了面前的常山兵不敢去攻?那先前还抢这么先锋,我看你还是到后边去运粮草吧!”
老羊头却不吃这套,白了他一眼道:“前边有三五千人,我才一千,傻子才向前冲,这不是等你来么,你这铁匠号称能打,且看看你的能耐。”
左校道:“我不是领了人来助你么,我俩合兵两千人,还怕这些常山兵?”
老羊头道:“那你敢不敢与我比一比,我攻左边山岭,你攻右边岭下,看谁先击退面前之敌。”
左校不忿道:“比就比,一会谁输了记得为大伙当面酌酒,自承不足。”
老羊头道:“嘿,那你可输定了。”
红土岭之所以称为岭,便是因为山坡平缓,从红土寨的北、西、南三面都有较为平缓的山坡可以上山。
老羊头带人上了北面的山坡,沿着山坡的方向往西面正在攻寨的常山兵逼去。
他之所以要与左校约赌,且提出自己先攻坡上之敌,那是因为他到的早,看清楚了常山兵大部分都在岭下结阵,岭上参与攻寨的人反而较少。
本着柿子挑软的捏的原则,他自然不愿去攻岭下敌阵,而是挑路不太好走,但人少的一方。
若是自己能够成功来到寨下,解了红土寨的围,那红土寨的牛寨主怎么说也要派人与自己协同退敌,那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个帮手。
他见左校不知中计,也带着人往岭下冲,心里却是小有得意,心想这一阵自己赢定了。
带着得意的心情,老羊头大声招呼道:“二三子,且抓紧上岭,解了红土寨的围,今天人人有酒有肉!”
他身边的部众一听此话,士气大振,便跟在老羊头身后,迎着西侧山坡上射来的箭矢往上爬去。
红土岭下,颜良正观察着来敌的动态。
他在顺利拿下虎尾寨之后,并未停下脚步,只是留下一部分先前攻寨时出了大力的部众收拾战局稍事休整,自己则带了主力继续往北急进,包围了红土寨。
红土岭山势要比虎尾山平缓得多,相应的红土寨也没有虎尾寨那么险要,内中的贼兵也少得多。
若是颜良全力攻寨,以红土寨的守御程度,不说一鼓而下,稍许花费些时间定然能够轻松搞定。
但颜良这一次却不急着猛攻,只是围住了山寨,把声势搞得很大,实际上却把大多数人留在岭下。
这是因为虎尾寨险要非常,且内中驻守了一大股贼兵,乃是此次进山必须要拔除的目标。
而红土寨、翠柏寨、平头寨、大包寨等山寨不过是黑山大大小小上百个贼寨中不起眼的几个而已,若是让他一个个山寨攻过去,即便他兵马再强,也得累得够呛。
而且这些山寨不比平地上的城池,内中并无民众,连钱财、粮秣、物资都少得可怜,可谓是毫无攻占的价值。
所以颜良本地进剿的主要目的乃是解决敌人的有生力量,并非是攻取山寨。
解决敌人有生力量的办法有很多,围点打援无疑是其中最佳的方案之一,所以他才采取了围而缓攻,雷声大雨点小的策略。
原本见贼人的援兵顿兵不前时,颜良还有些担心自己布置的战术无法生效。
不料来援的贼人竟然发动了起来,不但如此,还是两头齐攻,这可让颜良感到喜出望外。
颜良看了一看两头来攻的贼人都不算太多,至多也就是千人上下,知道定然是来援的前锋人马,便让传令兵向颜枚与牛大分别下令道:“让两头都注意收着一些,莫要打得太狠,把贼人一下子打懵了。”
颜良的这个命令可是让颜枚与牛大都十分犯难,就好比你明明腰缠万贯,今天想要买两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但卖豆浆的每次只肯卖半碗,多一丁点都不卖。
他们只得亲自来到前线,但却并非来督战将士们奋勇进击,而是让将士们一半歇着一半防御,努力作出僵持态势。
老羊头与左校二人为了比拼谁杀敌更多,势头更猛,所以都卯足了劲攻打。
红土岭下的左校把所有强悍的部众全部派上前线强突敌阵,想要来个一鼓作气,一举建功。
接战之后,左校发现常山兵虽然刀盾在前,长枪在后,弓弩远程压制,兵种搭配合理,但面对他手下部众的强攻也只能被迫防守,并无还击之力。
他寻思着是不是常山兵先前攻打虎尾寨与红土寨时耗费了太多力气,有些后继乏力了?
既然如此,那还等待什么,等敌人恢复力气么?
见此情形,左校更是果断亲自带人冲阵,在他的奋勇拼杀之下,成功把常山兵逼退了数丈,让后续的兵马可以更从容展布。
红土岭上的老羊头也是如此,先是把北边山坡上稍许策应围堵的常山兵给逼退,成功解放了红土寨的北门。
红土寨中的牛寨主看到救兵来了大喜,立刻跳到寨墙上向下面喊道:“羊兄弟果然壮猛,老哥哥我谢过了,一会儿击退了来敌,定要请你入寨吃酒。”
“好说,好说,牛帅既然有难,我老羊怎敢不拼死来援。”
老羊头和牛寨主打过招呼后,目光却向岭下望去,发现左校竟然压着常山兵打。
虽说友军占优乃是好事,不过想起先前的赌约,老羊头却眉头一皱,这若是被左校占了先那还了得。
老羊头便朝寨上喊道:“眼下西侧寨墙尚有来敌,我向西边强攻,牛帅且在寨墙上放箭协助,待解了西墙之围,你我一同杀下山去。”
牛债主道:“好!我这便亲自去西墙,老哥哥我的箭术还看得过去,亲自为你掩护。”
老羊头带着部众沿着寨墙往西侧攻去,由于有寨墙上的贼人弓弩掩护,他这一边的攻势仍未顺利,仅仅是一两刻钟,就把寨墙下的常山兵尽数给逼退得远离了寨墙,算是解了红土寨的围。
老羊头与左校二人杀得自然兴起,而他们所正面对上的牛大与颜枚却叫苦不迭。
尤其是牛大所率的短兵曲原本在红土岭上负责攻打红土寨,他曲中都是骁勇善战之徒,平日里陷阵杀敌人人争先,眼下却要收着打,唯恐把贼人给打痛了,要多别扭就多别扭。
尤其是对面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贼将嗷嗷叫着带人左冲右突,气焰十分嚣张,着实让人生厌。
“那小婢养的,嚷嚷个啥,若非将军不让狠打,早就把他给收拾了。”
牛大骂骂咧咧了几句,正欲转过头去不看正面的战事。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劲急的破空声,牛大下意识猫腰去躲,正好躲开了迎面射来的一箭。
牛大朝羽箭来处,看到远处寨墙上一个被众人呼拥着的贼将正持着一张硬弓,一边望向这里一边摇着头,显然对于一箭失手颇有遗憾。
按说从牛大站立的位置离开寨墙已经超过了百步,贼人的弓弩普遍力弱,并不能构成多大威胁,所以牛大也没什么防备,不曾想差点中了招。
牛大骂道:“这竖子竟然敢射乃公,神射手,给乃公射回去!”
先前因为颜良的将领,神射屯的弓弩手们几乎都并没有出手,只是蓄养精力待命,如今见牛大下令,神射屯长问道:“军候,我屯可是要全数发动?”
牛大刚想要应是,不过一想颜良的吩咐,才咬牙切齿地道:“且慢着,派一两个好手给我盯着对面的头目射。”
神射屯长应命而去,随手点了两个人道:“你,你,还有你,上前去试试手,莫要让军候失望了。”
真定人吴丙恰好被神射屯长点到名,他早就亟不可待,立刻拿出他心爱的大黄弩,朝百五十步外的寨墙上瞄了数息便引动扳机。
只见特制的大黄弩矢划过一道直线,直奔那牛寨主而去。
牛寨主旁的护卫见势不妙,立刻抄着盾牌上前抵挡。
虽然那护卫眼明手快挡在了前边,但显然对于大黄弩的威力有错误认识。
特制的粗大弩矢一下子洞穿了简陋的木制盾牌,余力未消,直接扎进了那名护卫的身上。
那股大力推着护卫的身体撞到其后的牛债主身上,把牛债主吓了一大跳,连忙猫腰躲到堞墙之后。
吴丙微微叹了口气,心道还是差了丁点。
bq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