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舟船可以用来运送粮秣,自然也可以载运人马。
先前在智取平丘的时候,就由仇升、昌琦等人用舟船载了千余步卒大摇大摆地登上了平丘码头,进而进入平丘控制了城防。
之后河北军虽然战略性放弃了平丘,但这些舟船可没放弃,而是找了个小河汊子把这些舟船隐藏了起来。
这些舟船本就是民船改建,不过就是在关键部位加装了一些防卫挡板,只要把挡板一拆,任谁也看不出来两样。
而且曹军的游骑根本也没去留意河面上的船只,所以一直完好地保存着。
直到颜良决定奇袭冤句,他才命人去把隐藏起来的船只开到冤句附近的水面上,想着万一能够派上用场。
攻打冤句的时候很顺利,这些舟船便也就被停靠在冤句码头上,直到打探到夏侯渊与张绣在官道与济水中间的河滩边上扎营时,才觉得可以利用一下济水和舟船。
舟船上只能装载步卒,载人从河滩上进入战斗简单,但再要载人离开却不易,若是兵力不及对方未能控制住局面就很容易被拖入混战。
所以颜良十分小心,只是吩咐昌琦在丑时末带着一千会水的悍卒乘着舟船来到曹营两三里外等候进一步号令。
若是曹营大乱局势大好,或是曹营生乱主力被诱出,才会有游骑去济水边上通知昌琦,命他从水路劫营。
如若曹军营地并未大乱,那这支后手就不会用到,以免昌琦这个莽夫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来。
为此,颜良在给昌琦的号令里措辞十分严厉,让他务必听令行事,并且委托王脩到昌琦营中代自己监军。
昌琦为了捞到仗打,自然是什么都允诺了下来,也依令行事,带着人潜到离开曹营三里外的一个河汊子处就止步。
但自从曹营处亮起火光,喊杀声沿着河面隐隐传来后,昌琦就耐不住寂寞了,连连询问随军的王脩是否可以前去合兵。
王脩只是说到时候未到,暂且等候良机。
直到曹军营地处火光渐渐熄灭,喊杀声逐渐消退,都没等来游骑传信,可把站在船头渴盼着消息的昌琦急得不行。
好在右侧官道上想起一阵马蹄追逐声后,一个河北游骑沿着河岸摸到了舟船隐蔽的位置,向王脩和昌琦道“将军已踏破夏侯渊营地,张绣被引得分兵两路追击,大部往西去了,小部往东追着我等。”
得了准信,见事情的发展一如所料,王脩这才点头答应昌琦可以开始行动。
昌琦心头大喜,命人抓紧,甚至要亲自抓过木浆去划船。
但生长在青州,颇通水性的王脩却阻止了昌琦的莽撞,与他说道“我等舟船数量众多,本就难以遮蔽动静,若如军候此般大力划桨,那就失却了奇兵突袭之机。不若先由船夫摇橹缓行,待到为曹军发现后,再奋桨急进。”
王脩虽不是讨逆营中人物,但颜良平日里对其十分尊敬,言必称“叔治兄”,而王脩也十分识趣,在私下称颜良为“立善”,但在军议之时却随大家一同尊称“将军”,故而很是受到讨逆营上上下下军将们的尊重。¤八¤八¤读¤书,☆←o
且王脩这一回又奉了颜良的差遣来监督昌琦,昌琦也不敢不听,便耐着性子听任船夫摇橹慢慢潜进。
但事情的顺利出乎他们的想象,当他们进入到两百步内还没被营中的曹兵发现。
这是因为张绣手下多西凉骑兵,这些骑兵对自己战马的照料十分尽心,哪怕再晚也要为战马刷洗,让战马饮水。
所以在营内的分布上,沿河的好位置全部被西凉兵给占据了,而那些陈国郡兵只能挤在靠近官道的地方。
在河北游骑往曹军东营抛掷火把的时候,被烧着营帐的也多是这些倒霉的陈国郡兵。
郡兵们先前倒是去河边汲过些水灭火,但曹军东营内的火势很小,没几下就扑灭了。
大晚上的收到袭击,郡兵们都惶恐不安,在张绣带人出营后,他们自觉地守卫在张绣离去的北边、东边营门处,以防不测。
唯独河岸这一边,既没有营墙,又缺少防卫,让讨逆营的舟船顺利靠上岸。
直到船只底盘与河岸砂石摩擦后发出响声,才惊动了曹军东营内留守的陈国郡兵。
但这时候已经迟了,船上的河北步卒养精蓄锐多时,纷纷跃下河滩往前掩杀而去。
为了配合张绣的西凉骑兵,这次派来陈留的陈国郡兵中有一半都是ngnu手,还有些更是什么武器都用过,但哪一种都不精通。
而反观讨逆营的配置就相当合理,两百长矛手加四百刀盾手加四百戟士,纯弩手一个都没带,但在戟士和长矛手的腰间都挂着一具填充完弩矢的手弩。
一边蓄谋已久意图明确,配置合理,战技精湛,气势昂扬,另一边却是半夜遭袭惊诧莫名,配置混乱,战技粗疏,士气低迷,两边的战斗毫无悬念是一边倒的tha。
河北步卒们一边配合娴熟地推进杀人,一边也不忘记他们此行的重要任务——纵火。
持着火把的讨逆营士卒将目光所见的一切东西都付之一炬,其中有不少张绣手下西凉兵们放在帐内的备用马具、财货,以及随身携带的军粮。
若是说夏侯渊的曹军西营遭受的破坏是史诗级的,那张绣的曹军东营所遭受的破坏无疑是传说级的。
陈国郡兵们被杀得哭爹喊娘,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几个照面之下就被杀得全员崩溃,有些攀着土墙就要往外逃,有些更是在营内如没头苍蝇般的边叫边跑。
要说昌琦最喜欢的战斗模式,排第一等的是力克强敌,比如说在瓦邑山埋伏战时带领步卒强推曹军,但可惜装逼失败被许仲康左刀右戟打回原形。
这等蹂躏弱鸡算是昌琦第二等喜欢的战斗模式,至于追击溃散之敌这种,他昌莽夫是看不上的。
昌琦带着人冲杀了一阵,过了把瘾后,便退回到了中间的位置,指挥着手下把火势烧得更旺一些。
若是事情进行到现在,简直就如同颜良计划推演的时候一模一样,一切都按部就班不出差错,但战场之上始终会存在变数。
这一回变数便是胡车儿,先是他在营门口向张绣建言分兵追击河北游骑,其后又率领手下的羌骑奋起直追。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一部负责骚扰的河北游骑若是被人追了,也得且追且打,多放一会时间风筝,将追兵引到尽量远处去。
但这一回他们遇到了骑术精湛的羌骑,胡车儿和他手下的羌骑艺高人胆大,黑夜里仍敢纵马疾驰,追得负责骚扰的河北游骑被追得紧了,无奈之下提前洒落铁蒺藜阻止曹军骑兵靠近。
这也导致了胡车儿提前回撤,在回撤的过程中发现了自家营垒正在受到攻击,抛下伤员加速回救。
当胡车儿率领骑兵回到营盘后,陈国郡兵已经溃散,整个营盘里外到处燃着火光,成功达成目标的河北步卒正收束队伍准备撤离。
胡车儿见自家营垒被毁,气得目眦欲裂,带着手下羌骑便要穿过营垒往南边杀去,有些个不识趣的陈国郡兵挡在他前行道上都被他毫不犹豫一戟拍倒。
羌骑们骑乘的战马虽然驯服已久,等闲不畏惧营火,但这一回营内的所有营帐都被引燃,河北军更是把那些粮草往火头里抛,导致火势极盛,让那些战马都唏嘘人立不肯向前。
胡车儿怒气填膺之下,不愿纵放了那袭营的河北兵,便带人下了战马步行向前。
昌琦那边已经将队伍收拢起来,准备趁着曹军尚且没有返回的当口乘船离去,但突然间一彪人马分开火势冲了过来。
当先一员将领手持一杆大戟,左挥右拍,倒是把几处营帐的火头给拍了下去。
昌琦正嫌方才杀得不够尽兴,见敌人来势虽猛,但好似人并不甚多,便带着收束好的队伍返身迎了上去。
胡车儿能以勇名被曹操褒奖自然也不是盖的,带着手下羌儿和昌琦战在一处。
虽说羌骑擅长马战,但弃马步战也都是一把好手,又为了自家营盘财货被烧,人人含忿个个怒极,战意与那些弱鸡郡兵不可同日而语。
当下兵对兵将对将,昌琦迎上了胡车儿,二人都使一杆大戟,俱都以勇力见称,你来我往战得不亦乐乎。
这两边人马战在一块儿,站在船头等待的王脩却是心头大急,前边所有事情都十分顺利,若是因为被缠在河滩上,最终不能全身而退,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好在王脩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虽说不以勇力见长,但对战场形势的把握还是有一定见地。
这次登陆偷袭战的主力是戟士和刀盾手,他们的兵器长短合适,攻守俱备,很适合这种混战,如今与胡车儿的羌人战在一块儿的便是他们。
但为了防备西凉骑兵冲阵,队伍中也带了两百长矛手,这些长矛手先前一直没怎么派上用场,留在了整支队伍的最后方。
王脩急命统带长矛手的屯长集合人手,绕到前方交战人群的侧翼,然后结阵往前推进。
若是两军阵前,这两百长矛手结的步阵自然稀松平常,有的是方法可以应对。
但如今乃是夜间大乱斗,突然出现一支结阵推进的长矛手,让至多只有小圆盾的羌兵无所适从。
那一排排平举的长矛在火光照耀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使得面前的羌人战士不敢当起锋芒,纷纷闪身退避。
这么一来,原本与河北步卒杀得难解难分的羌兵队伍就从侧翼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队形被压得越来越凌乱,有些个躲避不及的羌人甚至被往前递送的长矛给扎成了筛子。
而在最中间处,昌琦对阵胡车儿也小小占据了一些优势,这倒不是说昌琦的勇武战技要盖过了胡车儿,而是他占了兵器上的便宜。
骑战的武器为了保持灵活,通常都不太沉重,除非是像徐晃那般天生神力的才喜欢用偏沉重的有方,大多数骑兵都用更为灵便的骑qiang。
胡车儿是羌骑,所持的马戟乃是军中制式武器,并不显得有多特殊。
而昌琦这厮自从颜良编练手下后,被明确统带步卒,又经常率领戟士打硬仗,本就力气比寻常人大的昌琦,自然不满足于制式铁戟。
他使了不少好处,让军中铁匠为他特制了一杆铁戟,长度没变,戟刺和小枝都比军中制式戟要壮大了几分,就连戟杆都比寻常的粗。
张绣的马戟对上昌琦的特制大铁戟,时间久了就显现出劣势来,尤其是这等乌漆嘛黑的夜里,没太多精妙招数可使,双方都大开大合抡起武器向前劈砍。
饶是胡车儿勇力冠绝一军,但遇上一个唯恐力气无处使的憨货也被打压得频频退后,手臂酸麻,心中暗暗叫苦。
反观同样被兵器交击震得手臂酸麻的昌琦却混不当回事,口中大呼“痛快!痛快!再吃我一戟!”
胡车儿专注面对昌琦的进攻,对身旁的变化无暇顾及,知道侧翼的队形完全被冲散才发觉情况不妙。
胡车儿挥戟往前虚刺一记,想要迫得昌琦回戟招架,自己却往后退开一步想要摆脱这个莽汉的纠缠。
却不料退后的过程中与一名同时在退避的羌兵撞在了一处,身形往边上一歪,脚下又无巧不巧地踩在一颗滑不溜秋的鹅卵石上,顿时仰面朝后倒去。
昌琦心道一声好,正是趁你病要你命,往前一个踏步,手中的加料大铁戟从上往下狠狠劈落。
胡车儿毕竟是摸爬滚打惯的,失去平衡时犹自扶住戟杆,想要借着一撑之力站起来,但面前的敌人却不容他轻松应对。
眼见危在旦夕,胡车儿强撑着半坐而起,抬起长戟想要招架那致命一击。
但他摔倒之后,仓促之间的应对使不上力气,面对的又是昌琦那异常沉重的铁戟,刚刚半坐起来的身体又被劈倒在地。
昌琦见此良机哪里还能放过,偏转身来将铁戟从上往下刺去,这一回胡车儿避无可避,被铁戟直接扎中的胸口。
在沉重的铁戟和昌琦的大力下,胸前的锁子甲完全不抵用,铁戟的锋刃直接刺穿铁甲,扎进了胸腔里,胡车儿口中狂喷出一口老血,眼见是不活了。
昌琦见终于将难缠的敌手拿下,心中畅快之极,单手拄戟,从腰间拔出佩刀一刀斩下敌将的首级,口中哈哈大笑,极是得意。
四周曹兵,无论是羌是汉,见勇冠一军的胡车儿都当场授首,哪里还敢继续缠斗,纷纷转身而逃。
而王脩也适时地敲起铜钲,招呼众人登船撤走。
不一会儿,曾经沸反盈天的营垒处火焰渐熄,河滩边只余下七倒八歪的尸体。
只叹那胡车儿,曾经因为一块金饼子引发夜袭血案,让曹孟德死了侍卫又死儿子,最终竟也在一场趁夜袭营中成为了一具无头尸首。
造化,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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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魏书·张绣传》裴注引《傅子》曰“绣有所亲胡车儿,勇冠其军。太祖爱其骁健,手以金与之。绣闻而疑太祖欲因左右刺之,遂反。”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