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不精于厨艺,倒是没这种感觉。
他倒是觉得,治理一州一郡,就像是打理一个花园子。
有的花儿喜阳,就得多晒太阳。
有的花儿喜阴,就得少晒太阳。
浇水也是门技术活儿。
有的花儿耐旱,不能常浇水,浇的时候也得点到为止。
有的花儿耐湿,不但得常浇水,每次都还得将土壤浇透!
打理花草需要耐心和细心。
但对园子里长出的杂草、害虫,却要坚决的、冷酷的予以铲除,不然就会让一大片花草营养不良,甚至是直接枯死。
那张楚为什么会觉得,治理玄北江湖会像是打理花园子呢?
并不是他还具有园丁之魂……
而是玄北江湖上的这些江湖儿郎和花草有一个共同点:羸弱!
园丁某天一时兴起,多浇了一点点水,就可能会死上一大片花草。
张楚某天下令的时候,语气稍微重了一点,江湖上就会多死上一大片江湖儿郎。
正如花草无力对抗园丁一样。
玄北江湖,也无力抗争张楚这位新鲜出炉的武林盟主……
玄北江湖,荒得太久,太弱了!
从腥风血雨之中崛起的北平盟,又太强了!
论实力,飞天不出,北平盟三大堂口任一堂口都能横扫玄北江湖,那些不满北平盟的小人物,拿什么跟北平盟斗?
论谋略,北平盟三巨头,每一个都是久经杀局、目光着眼于一州之地的枭雄,就那些只盯着自家门前一亩三分地的掌门、家主,凭什么跟他们斗?
……
张楚一贯是做甩手掌柜的。
从组建四联帮开始,他就没有再事事亲力亲为过,通常都是选拔合适的人选,分管各项事务,再制定相互监督政策加上一道保险,然后就直接让手下的弟兄们,自己去折腾。
而他自己,只负责坐镇中枢,掌控大局就好了!
到四联帮改组太平会,他已经彻底咸鱼了,帮务全扔给骡子打理,自己专心致志练功。
只有在骡子遇上搞不定的事情,和月底总结各堂口必须要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他才会出面坐镇。
但自从太平会晋升北平盟主之后,他却一反常态日日到北平盟总坛点卯。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通传玄北州的每一道命令,都是他主持会议,召集相关人员,经过细致的讨论,确认方方面面都不会超出北平盟的控制之后,才会推行下去。
推行的过程,张楚也全程盯着。
明面上,有北平盟各级堂口,往总坛送各项命令的执行反馈。
暗地里,还有风云楼从玄北江湖各个角落送到他案头的情报。
四郡之地虽大,但在张楚的眼里,就如同自己的后花园一般。
哪里长了草。
哪里生了虫。
哪里的花草,又长得有点歪,破坏了整体造型。
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偌大的北平盟,在他的手里,就变成了洒水壶、百草枯、杀虫药、花草剪……
因为多了他张楚,玄北江湖的确在变得更好……
这是权力。
令无数野心勃勃之辈如痴如狂的权力。
但对张楚而言,这只是一种修行!
领悟无双之势的修行。
……
“啪啪啪……”
喜庆的爆竹声,在门外炸响。
一大群披红挂彩的原四联帮老弟兄,哄闹着簇拥着脸上打着腮红,耳边还别了一朵大红花的骡子,和穿着一身儿喜庆大红衣裳,盖着盖头的新娘子,热热闹闹的进门来。
李幼娘扶着骡子他老娘站在一侧,堂上坐的,却是张楚。
没办法,张楚拗不过骡子他娘,老人家非说亲家是做官的,她坐在这个位子上,辱没了亲家。
她却不知道,她眼中这个做官的大人物亲家,这会儿坐在另一侧,战战兢兢的,屁股只敢挨着椅子,连跟张楚答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张楚没搭理骡子这个,骡子进门来,第一反应就是要站起来的老泰山。
他瞧着昂首挺胸进门来的骡子,脑海里不住的浮现昔年那个瘦的跟只猴子一样,扛着擦了几根冰糖葫芦的草垛子,站在牛羊市场的街头冷得瑟瑟发抖的黝黑青年。
一晃经年,这家伙终于成家了,迎娶的还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
“好了,都别闹了!”
同样穿着一身儿喜庆火红衣裳的知秋,站在堂前,笑容满面的朝周围打闹的众兄弟招手,哄闹得仿佛要将房顶掀开的客厅内,登时就安静下来了。
知秋满意的点了点头,拼命的扯着喉咙高喊道:“一拜天地!”
以她的身份,本不应该来当这个司仪。
但在她执意要来,又有谁敢与她争?谁配于她争?
盖着盖头的新娘子,抬起手来,等着自己夫君搀扶着她。
但骡子早已干净利落的转身,乐呵呵的顾着朝众兄弟拱手,压根就没看自己的新娘子一眼。
张楚见状,面色不变。
他是知道骡子为什么要赢取这位叶家大小姐的。
嗯,简而言之,就是为了圆昔年做癞蛤蟆时,想吃天鹅肉的那个梦……
并不是真对这位叶家大小姐,有多喜欢。
知秋却是看不下去了,笑着呵斥道:“新娘官儿,你乐啥,快扶一扶你婆姨啊!”
“哈哈哈……”
堂下登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骡子红着脸,连忙扶住新娘子,慢悠悠的转过身。
“拜!”
“二拜高堂!”
一对儿新人回过神,面对着堂上的张楚与叶正,再次跪了下去。
“拜!”
新人叩首。
叶正终于坐不住了,一个箭步窜上去,双手扶住骡子,“贤婿快快请起,贤婿快快请起!”
堂下的大笑声,越发的高亢了。
笑声之中带着嘲弄。
叶正顿时红了脸,却没松开骡子的手。
新娘子的盖头有些颤抖。
张楚也有些看不过眼了。
“嗯哼……”
他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堂下每一个人的耳边。
肆无忌惮的笑声瞬间偃旗息鼓。
“弟妹请起。”
他轻声说道,同时向一旁的知秋微微扬了扬下巴。
知秋会意,上前轻轻抚起新娘子:“弟妹,起来吧!”
新娘子依言起身,但一滴温热的液体,却落在了知秋的手上。
知秋看了一眼,拧起眉头瞪了骡子一眼。
骡子讪讪的笑,主动伸出手扶住了新娘子。
“夫妻对拜!”
“拜!”
“礼成,送入洞房!”
“哦,闹洞房了!”
一帮憨货,哄闹着就要跟上送入洞房的一对儿新人。
张楚见状,笑骂道:“都干啥去?外边有酒有肉,还堵不上你们的嘴啊?”
“帮主,这不公平,俺成亲的时候,骡子哥来闹过俺的洞房!”
“就是,帮主你偏心,俺成亲的时候,骡子哥逼着俺干了半斤烧刀子,俺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哦哟,十三你还有这一出儿,咱们怎么不知道?”
“滚犊子……”
一帮莽夫,打打闹闹的上外边坐席去了。
眼下他们分布于三州八郡,也是难得有机会能聚得这么整齐。
知秋慢慢挨到张楚身边,用力的牵着他的手。
张楚好奇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啦?”
知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夫妻同心,张楚哪能猜不到她心中所想,轻声道:“也没什么,进了老罗家,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短不了她的,其他女子,想进还进不来呢……”
知秋虽然觉得事情或许不是自家男人说的那样,但也认同他的说法。
他们终归也是向着自己人的。
张楚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走吧,我们也吃席去,完了,一起去乌老大哪儿看看去……”
知秋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家男人的脚步往外走,犹犹豫豫的小声道:“老爷,许大夫去过大伯府上……没诊出喜脉!”
张楚脚下一沉,发狠道:“派人去乌府,把那些女人扔出去,换一批女人进去!”
知秋想说什么。
但话在嘴边儿转了好几圈,愣是不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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