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上马车,在数十玄武堂弟兄的护卫下,慢悠悠的回他位于不夜坊的家。
他的家就是血影卫的大本营,时常有大量血影卫的弟兄进进出出,不夜坊人流量大,不易引起人的注意。
他挑起车窗帘,疲惫的一手托着下巴,打量外边来来往往的行人。
不夜坊华灯初上,娇侬软语的招客声、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闹非凡。
但骡子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不夜坊的人流量至少下降了两成。
这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像不夜坊这种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商业步行街,在锦天府是独一份儿。
再加上不夜坊没有宵禁,所有生意都是通宵营业,更是垄断式的生意。
往常不年不节之时,不夜坊每晚都会爆满,必须要朱雀堂的弟兄在门楼外限流才行。
现在元宵未过,不夜坊的生意按说应该比平事常更加火爆才对!
现在人流量反不升反降……
“看来北蛮入关,已经波及到锦天府了。”
骡子心头一紧。
郡衙封锁了雁铩郡的边界。
他四联帮有血影卫,能够提前得知北蛮入关的消息。
锦天府的其他的大户人家,当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能够听闻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那些走关内关外这条线的行商。
比如市面上的北疆特产突然锐减。
再比如锦天府的厢军突然开拔北疆。
这些都是能够推测出北疆反生巨变的蛛丝马迹。
一传十,十传百……
郡衙对北疆消息的封锁,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到那时,郡衙或许就会采取强制措施,像封锁雁铩郡一样,强行封锁武定郡!
思及此处,骡子心头忽然升起了一阵危机感,他猛的敲了敲马车侧板:“来人!”
一名玄武堂弟兄,凑到车窗旁躬身道:“罗堂主,有什么吩咐。”
“不回家了,回总舵,派人把刚刚回家的青龙堂香主们,重新召集回总舵!”
“是!”
“回总舵!”
马车掉头,驶出不夜坊。
张猛站在丽春院二楼,一手端着酒,一手搂着一个妖娆的粉头,目送着骡子的马车离开不夜坊。
他是个谨慎的人,对一切都抱有怀疑。
他不信人。
也无人信过他。
以前跟刘五时是如此。
现在跟张楚还是如此。
大家不过都是相互利用而已。
义气?
可笑!
那能值几个大钱。
虽然他心底其实特别羡慕张楚、李正、大熊和骡子他们那个稳固的圈子。
虽然他也曾极力表现自己,希望那个圈子能对他打开大门,邀请他进去。
但那个圈子,实在是太坚固了。
他削尖了脑袋,也钻进不去。
他放弃了。
他也看出来了,只要他努力做事,该他得的好处,张楚不会少他一个大钱,他朱雀堂的位子,也无人能动摇。
只是不相信他……
这次南迁计划。
是自他跟张楚一来,唯一一件他从头参与到尾的大事儿。
以前无论是吞并城西,还是攻打南城、攻打北城,他要么是事发了才知道是什么出事了,要么直接就是事后才接到青龙堂的通知,让他派人去南城、北城接收生意。
这也是他第一次完整的见识那个小圈子的能力。
张楚的气魄。
骡子的能力。
李正的狠辣。
大熊的稳重。
他尽皆不如。
或许,这就他融不进去那个圈子的原因……
张猛饮了一口酒,但再香醇的美酒,也喝不出张府的烧刀子味。
他意兴阑珊的轻叹了一口气。
“猛爷,您叹什么气啊,是人家伺候得不好吗?”
他怀中的妖娆粉头摇晃着他的肩膀,撒娇道。
“哈哈哈,整个锦天府最贴心的就是你了!”
张猛捏着粉头的下巴,大笑道。
……
“驾。”
李正裹挟着寒冷的夜风,纵马冲进刘家镇,身后十骑相随,一人双马,人人佩刀。
“属下参见堂主!”
早就收到通知,等候在刘家镇大门处的八个分舵头目,举着火把从大门附近的暗巷里钻出来,毕恭毕敬的向马背上的李正行礼。
李正借着火把的光芒扫了一眼,发现这八人竟然全都是以前血刀队的老部下。
他心下点头,暗道骡子办事儿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辛苦你们了,刘家镇控制住了么?”
李正坐在马背上,淡淡的轻声道。
“禀堂主,已经控制住了!”
有人恭声禀报道。
“很好!”
李正点头,“你们带来的人在何处?领俺前去!”
“请堂主随属下来。”
八人领着李正,急速向着刘家镇深处行去。
无数刘家镇的镇民从门缝里瞧瞧打量这伙凶神恶煞的土匪,双腿战栗如风中摆柳。
刘家镇祠堂。
是刘家镇的刘姓族老们商议宗族大事的地方,也是执行族规的地方。
在刘家镇镇民的心中,祠堂的威严甚至要超过金田县的县衙!
外姓人不可进。
女子不可进。
若是冒犯了祖宗灵位,轻则挨板子,重则直接族谱除名、乱棍打死。
简而言之,这就是刘氏族人统治的刘家镇的权力中心、暴力中心。
但在今天,这个刘家镇的最威严的地方,却被六百条凶神恶煞的汉子给占领了。
他们在里摆席吃肉、斗酒划拳,搞的是一团乌烟瘴气。
那些往日里口口声声的喊着家有家法、族有族规的族老们,却没一人敢跳出来的指责他们冒犯了祖宗的灵位。
那些往日里手持哨棍、腰刀把手祠堂,动轴对外姓人棍棒相加的刘氏青壮们,也是蚊子大的声音都不敢出。
规矩总是敌不过更强大的规矩。
暴力也总是敌不过更强大的暴力。
李正在十八人的簇拥下走进祠堂。
“都静一静!”
他轻声喊道。
但正在喝酒吃肉的分舵帮众们,却没听到他的声音,依然在热热闹闹的喝酒吃肉。
跟在李正身后的八名血刀队老部下,顿时变了颜色。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起来!”
李正爆喝出口,声若雷鸣。
瞬间就压下了祠堂里鼎沸的人声。
祠堂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六百人整整齐齐的扭过头,望着这个貌不惊人的黝黑汉子……他们并不认识李正,也不知道他是谁。
李正也没作什么自我介绍。
他一偏头,对身后的十八人轻声道:“点卯,缺席者,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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