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对范汝为的招安,谁去?”赵桓盯着朝中大臣问道。
鸦雀无声,一片寂静,无一人应答,场面极度尴尬。
“臣去吧。”监察御使胡世将,站了起来说道。
他对赵构极为失望,这个人无大志,不能成事,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胡世将本来是在成都路任成都知府和宣抚使,这次到临安,就是替蜀中百姓看看临安这位所谓的天子何等模样。
很差。
这就是胡世将的评价,而此时的胡世将心里还有几分侥幸。
毕竟汴京对蜀中太过分了。
至少赵构还有些顾忌蜀中百姓生死的想法,许蜀中自行发行铁币,以供经贸所用。
“官家,臣有一策,可解燃眉之急,名曰转般折运法。”胡世将将札子递给了宦官小声的说道“官家,臣这一策可暂缓蜀中的赋税,无法通过水路直到临安的危局。稍微缓解军储不足之急迫。”
赵构一愣,自己手下还有这种能臣?
赵构的发楞不是没有理由的,在胡世将从蜀中归来之后,一言未发,他打开札子看了两眼。
然后赵构就端坐起来,将札子端在手里,看的认真仔细,良久才叹气的说道“胡世将果然为儒家大才也!”
胡世将是仁宗皇帝时的枢密使胡宿的曾孙,两浙路安抚使胡唐老的弟弟,而座上恩师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与苏轼并列之大儒!
所以胡世将带着这一的光环,突然上了一本札子,让赵构不得不感叹,自己并非朝中无人,而是朝中之人,根本不给他效力!
胡世将拿出札子的理由非常简单,要求蜀中获得发行钱引的自****利,也就是纸币的发行权。
这个转般折运法,的确让蜀中漕运不过荆湖北路,而运到临安,虽然有些损耗,但是在赵构的接受范围之内。
这个转般折运法,可以大大的缓解漕运的压力,陆续在漕运路上泗楚真扬四州,分别设立转般仓,卸纳东南六路漕粮,再换船转运至临安。而后空船运淮盐入蜀中。
但是胡世将的条件是钱引的印发自理。
这让赵构非常的为难,如果答应了胡世将的条件,就可以马上收到今年来自蜀中转运的税赋,蜀中三路虽然有些贫瘠,但是依然可以贡献将近千万贯的钱税,还有上百万石的粮食。
这都是赵构现在急需的军储。
如果不答应胡世将,这个转般折运法根本无法实行,因为这里面的水路图,并不在赵构的掌握范围之内,而且胡世将并没有提供水路图。
赵构考虑了良久,说道“准许蜀中三路自行刊印钱引,不过要与大宋钱引同版,不知胡少卿以为如何?”
“谢官家隆恩。”胡世将点头称是。
但是他依然心事重重,没有马上拿出水路图。
他在犹豫,赵构不是一个好皇帝,这是毫无疑问的,他本就是篡权。
而汴京那边的新帝,比他在蜀中听闻的那些阎罗转世的传说,相距甚远。
他已经在临安呆了一个多月,汴京新帝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些动摇。
蜀中如果在汴京手里,怕是才能真正的过上好子。
但是他对赵桓的军功爵均田制,心中一直有些疑虑,他总觉得赵桓的军功爵,是在开历史倒车,逆时而行。
他不认为均田制有什么危害,事实上,崇宁五年唱名东华门外的他,为官到现在,他胡世将,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官。
对于大宋,他深知大宋这颗大树,究竟病在了哪里。
汴京新帝居然敢逆祖宗之法,趁着兵祸在云中、燕京、河东、关中、河北、京畿路大刀阔斧的均田,废除地契,止土地交易,其雷厉风行,速度之快,让人刮目相看。
但是他对汴京的军功爵军爵制度,有太多的疑惑,他实在是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大宋如何得国?赵大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代表着武人集团对皇权的诉求。
汴京新帝这个军功爵的制度,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乃是祖宗之法,汴京肆无忌惮的破坏了这种规则,不怕没人替他做官吗?
这就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事实上,胡世将想的没错,汴京新帝的确,暂时无人可用。
士大夫阶级南逃,就是一个赵桓极度不想看到,却无法阻止的趋势。
他破坏了游戏规则,就要接受这种惩罚,为此赵桓不得不将大量精兵转为官吏,精兵们,其实并不乐意变成行政体系官员。
因为这代表着他们就只能熬资历,做政绩,勾心斗角去晋升,哪有大刀片子砍在金人头上来的爽快?
胡世将的眼光极为老辣。
在赵构看来,胡世将绝对有宰相之才能,可惜的是,赵构知道此人,终归不是自己的心腹。
胡世将已经明言会归蜀。
这让赵构非常的难过,好不容易出了个大才,结果人还不跟他一条心。
“臣请旨前往福建路持诏招安范汝为。”胡世将再次****。
虽然海啸已经过去,但是飓风还在,风大雨大,路难走,怕是没人会愿意遭罪前去福建路。
当然,胡世将根本不是赵构的忠臣干吏,他也不是想替赵构卖命,他只是想去福建路看看。
看看均田制到底是何等的模样,为蜀中的未来进一步做谋划。
顺便看看汴京的皇帝的军功爵,到底会有什么弊端。
赵构其实也不愿意放胡世将出临安,可是他左看看右看看,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人领会圣意,压根没有一个人打算去福建路遭罪。
遭罪不说,要是范汝为真的如传闻那样,三头六臂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转世,去了岂不是要被直接砍了头?
在临安一直有一个传说,传说那范汝为乃是魔神转世,而建阳城,一直是大宋刊印志怪话本的书坊集中的地方,所以,这个传闻也越来越盛,越来越真。
这群朝臣就更不愿意去了。
而范汝为第一次看到这种胡世将,手都在抖,他可是第一次见到四品大员。
而且这个四品大员和范汝为想的很不一样。
他以为锦衣玉食的朝堂大员,和面前的这个朝堂大员,如此不同。
面前的胡世将,披蓑衣,腰以下都是泥,而腿上还有一些伤口,都是田间蚂蟥留下的。
这位四品大员,居然是跋山涉水,一步步踩着飓风过后的泥潭,来到了建阳城。
“它仙人板板的老天爷哟!你们这福建路的蟥虫要人命呀。不过总算是到了。”胡世将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哈哈大笑的说道。
这个范汝为,把福建路经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
“本来我是代临安赵构招安你的义军,但是我在这福建路走了半个多月,我觉得你还是接受汴京招安的好。”胡世将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好!很好!你很不错!”胡世将用力的拍了拍范汝为的肩膀,手上的泥拍在了范汝为的肩头。
当然这些泥泞并没有人在意。
福建路不管是民还是军容,都超过了胡世将的预期。
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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