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正无须讳言,何事直说便是。”
“今日早朝之时有通进司官员奏报雍丘县一工坊购精铁之事。”
“对对对,朕差点将此事给忘了,方才还想着向子正打听一二呢。子正可知其中缘由?”
“是这样的陛下,那工坊正是那王浩所创。”
“哦,竟然如此?子正且细细道来。”
“那王浩于数月前自创了一款新式炭炉,外罩以铁皮,又将石炭碾碎成渣后制成煤饼作为新式炭炉的燃料,故又称其炭炉为煤炉。
此炉不但样貌新颖甚为好用,且炉内石炭极为耐烧,每日只需少量石炭就能供普通百姓一家日常所用,一经推出深受民众推崇,如今汴京城中百姓亦为之趋之若鹜争相购买。臣在雍丘之时也曾详看过此炉,确实巧夺天工独具匠心。
日常百姓人家用此炉后不但每日柴炭所耗银钱大大降低,还兼具日常生火做饭时防走水之功效,仅凭此点,那煤炉在汴京城中风靡开来也是不远之事。”
“竟有此等妙物,我京城百姓正为走水之事忧愁万分呐,这个王浩果然非比寻常哈哈哈。”
“由于此煤炉确实好用,一经问世便供不应求,他的工坊也因此数次扩建,如今坊内工匠已达数百人之多,且收的多是码头附近贫户流民。因此煤炉,不但用者实得其惠,还令众多贫户流民有一活计。恕微臣自夸,如今的雍丘县,贫户流民自有活计,其家中子弟入义学启蒙,仅凭那王浩一人,就令城中已无流民之患。城中治安亦大为改善。那王浩为人亦十分向善,从不亏待工坊匠人不说,每日还为他们在义学的子弟供应膳食。”徐知县不吝赞美地一通夸赞,直说的赵匡胤交口称赞直呼妙人。
“哈哈哈,听子正这一说,朕真应该见见这个王浩的。”赵匡胤想了想又道:“这样,下次朕召子正入宫述职时,请务必带上此人,朕要见见这个王浩。”
……
此时的王浩全然不知自己已在赵官家面前大大露了一会脸,正唾沫横飞地向杨重光父子大讲煤饼的发展前景,在说到要为日产五十万个煤饼的规模扩建工坊时,父子俩的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日产五十万只煤饼是什么概念,一吨煤大概可以制煤饼五千只,就是说要达到日产五十万只煤饼,光煤每天就要用掉一百吨。
彼时煤炭才刚刚开始在京城周围普及,不少百姓还在砍城外山坡荒地上的树木往城里运,北宋的煤炭普及是个较为漫长的过程,先是砍山坡荒地的树,这些砍完了就咬牙砍桑树枣树这类经济作物,等这些也砍的七七八八了就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去偷砍隋唐五代帝王陵园中的树。
这其中还包括大量来自川蜀之地竹炭木炭向中原地区输送。直到砍无可砍才被迫被煤炭取代。
因此此时煤炭的价格还没上来,每秤大约只卖五十文钱,一秤指的是一大秤,七八十年代农村出生的小伙伴应该知道,读小学时学校里称体重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秤,双手掰住秤上的那大铁钩两腿一缩,就把体重给秤了。
这里的一大秤相当于后世的六十八千克。换算一下大概就是每吨煤七百五十文钱,加上杂七杂八的装卸费运费什么的,还要加上一点黄泥费,挖的多了还是要给些钱的,再扣除人工及销售过程产生的一些费用及每百抽三的官税,满打满算不会到两贯钱。按每吨煤制五千个煤饼,每个煤饼仅售一文钱计算,这利润也是挺吓人的。
当然工坊不可能是集中建在一个地方,那样运输成本太大,途中的损耗也相对较多。更不利于销售,加之主要还是以手工制作为主,场面铺的太大,工坊工作人员大量集中,不但管理难度大大增加,对周围影响也不太好。
毕竟当时还没有工作人员成千上万超级大工坊面世,一不小心惹来官府注意来个一锅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年代,官府的话就是王法,连个说理的地都没。
王浩打算是以汴京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分别在汴京,洛阳,大名府及颖昌府再建立四个专门生产煤饼的工坊,这样加上原来的雍丘县工坊,一共就是以汴京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五家工坊。其中汴京的煤饼工坊以日产二十万只产量规划,其他四家以日产十万只产量规划。先扎稳这几个根基,再以点带面再逐步向更远处扩展,这煤炉,老子是要吃一辈子的。
下巴掉地上归掉地上,该谈的事还是该谈,作为发起人,王浩提议速邀汴京周围几个加盟商入京商讨具体合作事宜,这件事宜快不宜慢,必须马上立出章程,加紧建立分厂并投入生产,王浩仔细算了一下,照现在煤炉的销售速度,马上煤饼的产量就会跟不上日消耗量。
这东西一旦断货,影响巨大,不但影响煤炉销量,还会产生二道贩子提高煤饼价格,影响口碑不说,还大大催生山寨品的出现。
杨重光父子听了王浩的进一步解释,从吃惊中回过神来,马上分派了人手去通知各地掌柜,基本都是半天的路程,不出意外这几天就能敲定最终方案了,王浩也是想乘这两天上头给的差事还没下来,想尽快将此事敲定。
“哈哈哈,既然贤侄已打定主意,老夫定当全力以赴配合贤侄,这样吧贤侄,老夫在城外有汴河边上有五十亩良田,愿意无条件的拿出来,作为此次合作的诚意。贤侄以为如何?”杨重光大致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煤饼工坊投入生产后每日的大概利润,笑得嘴都快歪了,照这样搞法,别说日进斗金了,日进石金也毫不夸张呀。
“唉伯父,工坊建在何处咱们还是要实地考察过的。再说建工坊嘛,良田并不合适,还得花钱去填成硬地,费时费力又费钱。”
“什么查?”
“实地考察,就是探查,我们要找个靠近汴河或者靠近汴河支流也行,附近又有土山或者土丘的山地或者沙地为好,总之一句话概括呢就是咱要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作为新工坊的驻地!这样吧伯父,这几日伯父便遣家中子弟去汴京城周围四处寻找一番,以城周围十里为界,待敲定三两处地址之后咱们再择优取用,如何?”
“依山傍水?”杨重光默念一遍,突然拍案赞道:“好词!贤侄果然大才,此词用的甚妙啊!”
噗……王浩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这些自诩为雅士的人都什么毛病啊,关注点完全不在点子上的。
杨重光见王浩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定在那儿,马上改口道:“正是,正是,延青呐,马上安排几个人,照王贤侄所说的去办。”
随后几人又对几处细节问题商讨了一番,正说话间,堂外啷哩个啷晃进一条竹竿,扯着嗓子喊道:“延青表弟,听说王兄来你们家啦?”
“小侄拜见叔父。”
来人正是折惟信,进入正堂后看到王浩几人,先是一本正经地向杨重光行了大礼。随机窜到王浩边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凑近王浩道:“王兄,晚上表哥已经安排好了,记得一定要来哦?”
“嗯哼,”端坐正位的杨重光重重咳嗽一声,严厉道:“一天到晚不误正业,怎么?还想带坏我王浩贤侄!你现在快去把惟正叫来,老夫有要事与他相商!”
“叔父找小侄兄长何事呀?”折惟信胆怯道。
“你西北老家不是还有几个石炭场吗,老夫要打你家石炭场的主意了,别问那么多,赶紧去。”
待赶走了屁股还没捂热的折惟信,王浩小心翼翼地打探道:“伯父,惟信表哥老家也在西北吗?”
杨重光重重叹了口气道:“贤侄,别的话老夫也不好多说,就这么说吧,老夫在家中排行老四,其中老大娶的便是惟信的大姑,如今的情景你也知道,为了老大的事,我们兄弟几个已跟老大断绝了兄弟情谊。”说完,杨重光又是哀叹一声,一脸落寞。
王浩闻言也是一怔,原来如此,自己早该想到的,看着杨重光失落的样子,王浩真想告诉他,你们跟大哥还是会有相认的一天的。折杨两家满门忠烈,大宋西北前线有一半的国土是你们两家的族中子弟用鲜血染红的。奈何大宋自赵光义登基后急功好利却又志大才疏,使得多少忠魂埋骨他乡。多少忠烈世家用族中子侄的鲜血谱写出一曲曲的悲壮离歌。
当他们跃马扬鞭驰骋疆场,伤口中流淌的不仅是胸中热血,还有家中妻女老母的泪。想到此处,不知怎的,王浩又想起了更为遥远的家中父母,最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离开太久了,潜意识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了远在另一世界的亲人,昨晚还抱着妻女在汴河边痛哭了一场。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呀伯父,小侄以为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才是对远方亲人最好的回应。”
杨重光闻言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清秀少年,虽未及弱冠,但说出的话,作出的事已经心中的想法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人所能拥有的能力,想我杨家一门,兄弟手足,如今却因形式所迫离散各地,更有甚者此生难再相见。想到此处,杨重光仰天大笑三声。
“来呐,摆酒设宴,今日老夫要与贤侄大醉方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