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输了,这些老夫子也没敢更跳脱,毕竟先前杀了数百人流放数万人,数百家豪族勋戚被除名,现在又有天子发布的诏书为准,那些聪明人,都琢磨着将刘奇的书中内容研究透,准备着投其所好,看看朝廷政令的走向,为自己搏一个好前途!
没有年轻人应和,那些老夫子也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指摘刘奇书卷思想的不是,在京都之中没掀起什么风浪,个别心怀鬼胎之人,意图投机取巧,在看清天子诏书之后,鼓动着一些年轻士子,准备掀起另一场波澜!
大汉建安三年十月二十八日,数百士子,聚集宫城之外,向天子情愿,请求天子给太尉杨彪一个公道,毕竟杨彪身为太尉,莫名被天子下狱,这事情就已经让天下士人心中忐忑,其次,弘农杨氏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世家,不管是朝廷要对弘农杨氏动手,还是朝廷只是因为此事迁怒杨彪,总归要有一个结果!
士子如此大动作,再加上执金吾黄忠、廷尉法衍、司隶校尉扈瑁三人,自己上表请求闭门思过,一时间,京都上下士人沸腾,就连戏志才等人,得知其中缘由之后也是哭笑不得,杨彪本想以退为进,等着刘奇派人出手,好让自己名望更上一层楼,更重要的是,让有些人明白,自己是谁的人!
可现在刘奇没出手,却被一帮子年轻士人给破坏了,真不知道杨彪是该感谢这些人为自己出头,还是该恨的这些人牙痒痒呢!
只有一人暗中偷笑,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站在背后找人鼓动着几家书礼传家的士族出面,鼓动士子请愿,请求朝廷释放太尉杨彪的法正,法正心中暗暗琢磨着,自己的手段有没有疏漏之处!
天子下了中旨,等到朝议之时定然讨论此事,定下结果,这些士子方才散去,事情传到杨彪耳中,住在廷尉寺诏狱的杨彪,却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这些人这么一闹,却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让自己进退不得!
宫中,天子沉声问道,“赵彦,朕欲要重处杨彪那厮,去岁若非杨彪那老贼出卖于朕,朕如今也就不用受此侮辱,被这群乱臣贼子逼得几无立锥之地!不知道爱卿以为如何?”
赵彦阴阴一笑,轻轻揪了揪胡须道,“陛下,弘农杨氏四世三公,实力遍布朝野,不可轻动杨文先,若是杨氏一动,到时候朝野上下空出来众多位置,反倒是便宜了汉中王!汉中王如今对京畿豪族磨刀霍霍,分明是剑指世家豪族,杨文先先汉中王示好,多半是因为杨文先的妻子出自汝南袁氏,杨文先生怕那位汉中王藉此对弘农杨氏发难!
换句话说,正是杨文先有把柄握在那位汉中王手中,杨文先才不得不妥协!和汉中王相比,杨太尉手中的权势还是不够看,如今陛下无人可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旁人钳制汉中王的权势,而杨文先,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若是陛下再予以杨文先权利,汉中王心中焉能不忌惮?而杨文先手中权势足够,又岂会甘心受制于汉中王?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陛下,现在朝廷要做的,就是再提高杨文先的权势,到时候汉中王与杨文先相争,等到二人两败俱伤,那个时候,才是陛下的机会!”
天子带着几分疑惑说道,“可如今杨文先贵为太尉,已经位极人臣,朕又有何权利能给与杨太尉?”
赵彦不动声色的说道,“陛下,何不加杨文先为太傅?和三公相比,太傅才是上公啊!一个太傅手中的权势,远比三公加起来还要大!”
天子略带疑惑说道,“太傅?未曾常置,恐有不妥,再说了,本朝先是逆贼汝南袁氏袁隗为太傅,后以扶风马日磾为太傅,但此二人,俱存心不良,再说,再三置太傅,亦无此例!”
赵彦眼睛都不眨一下,信誓旦旦的说道,“陛下,事急从权,若是能扳倒大司马,还政于陛下,略有委屈又何妨?”
天子当下点了点头说道,“爱卿所言有理!”
冬月一日,大朝,天子平静的开口发问,“杨太尉乃是我大汉忠臣,先前朕言语有失,也是太过武断,如今察觉,颇为不妥,数日不见杨太尉,心中竟有失落之感!尔等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
听到天子发问,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发话,天子现在抛出了一个台阶,就等着有人出面,替杨彪辩解几句,将此事揭过,可这些人心中也都清楚,这事情哪有如此简单,分明是天子在与那位汉中王隔空斗法。
朝堂诡异的寂静了好一会,一道身影站了出来,“陛下,臣窃以为,此番肃整叛逆,杨太尉当列首功,若无杨太尉派遣执金吾黄大人出动兵马,这些逆贼,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呢!杨太尉能保我大汉京畿安稳,臣以为,当厚赏杨太尉,以安忠良之心!”
看到是赵彦站出来,朝中一众公卿颇有几分不满,如此重要的事情,朝中大佬都没人发话,一个小小的议郎,竟然在此大言不惭,虽说这些人大都清楚,这位赵议郎,是陛下的心腹之人,可一个议郎就在庙堂上上蹿下跳,没有丝毫规矩,谁喜欢的起来?
看到一众同僚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纵然贾诩心思阴沉,面上也不由得有些躁得慌,此番露头的可是自己光禄勋的属官,要是真的将事情闹大,到时候丢的是自己的人,而若是有人挑拨,到时候自家主子头上难免会被扣上一定识人不明的帽子,一瞬间,贾诩心思千回百转,不知想了多少!
贾诩心中明白,既然自己手底下露头,不管是不是自己示意,都到时候该自己出面了,要是自己不出面,坏了庙堂上的默契规矩,到时候这朝堂更乱,对自家主子更不利!
贾诩平静的开口说道,“陛下,臣敢问,杨太尉因何下狱?”
看到贾诩那如同星河一般深邃的双眸,天子心头不由一颤,自己虽然没见过这个老家伙展露多少本事,可有传闻说,当年李傕、郭汜等人联兵攻打长安,就是这老家伙在背后献策,天子心中恨这家伙恨得牙痒痒,只可惜,这老狐狸,似乎没露出什么尾巴,让自己无从下手!
虽然没有见识过贾诩的手段,可天子清楚,能成为刘奇的心腹,组建这家伙有几分真本事,定然有过人之处,听到贾诩发问,天子掷地有声的说道,“当日太尉未经朕同意,擅自调动朝廷兵马,与朕起了争执,朕一怒之下,就将杨太尉下了狱!”
贾诩声音四平八稳,继续开口道,“陛下,臣敢问,杨太尉调动朝廷兵马,可在杨太尉职权之内?若是在杨太尉职权之内,那陛下因何迁怒杨太尉?若非在杨太尉职权之内,那杨太尉就该左相应惩处,免得大臣僭越,有损我大汉朝廷威严!”
贾诩言语之间,就将天子逼到了墙角,要是太尉杨彪没错,那天子你迁怒杨彪,是为了什么?还是说你本身就是个昏聩之君?若是杨彪有错,那就该罚,现在赵彦说出来该赏的话语,那就是无稽之谈!贾诩只是针对杨彪下狱之事而论,丝毫不提及赵彦所说的功劳,这让天子一阵为难!
天子稍稍一愣,心中沉吟道,“这贾诩果真不是易于之辈!”
心中虽然如此,可作为天子,焉能再朝臣面前弱了面子,当下天子平静的开口,“杨太尉私调兵马,虽然有过,可事急从权,此番朝廷兵马清剿叛逆,破除贼子阴谋,也是大功一件,阖当赏赐!”
天子很无耻的将贾诩的问题忽略过去,而是武断的棺盖定论,有过,但是事急从权,算不上有罪,再加上功劳不小,总结起来就是,功大于过,该赏!
执金吾黄忠看到贾诩递过来的眼神,很明白的站了起来,带着几分气愤说道,“陛下,臣敢问?剿灭逆贼之事,乃是司隶校尉之功,臣不过率兵出行,大司马下令勒令臣率帐下精锐协助剿灭贼子阴谋,至于杨太尉所命,经过臣与大司马商定,已经派出一千兵马迎接陈元龙,敢问杨太尉于剿贼之事有何功劳?还请陛下言明,臣已位极人臣,自然不在乎这点功劳,可若是陛下将首功给了杨太尉,让我大汉军中数千健儿如何想?
臣一介莽夫,也清楚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方能服众!敢问陛下,此举,让我大汉将士如何心服?更何况,此次功劳主要在于司隶校尉扈大人,而非是臣军中儿郎!先前因为剿贼之事,扈大人已经被陛下责罚,陛下欲将功归于杨太尉,过欲归谁?”
听到杨彪带着几分气愤,掷地有声的话语,天子被问责的无话可说,一旁的卫尉马腾,稍稍一愣就明白了其中关节,这件大事,都是那位大司马遇刺后的动作,那位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在乎功劳了,那位帐下的精锐,也不在意朝廷这点功劳,可现在,天子前脚罚完这三位大司马心腹,等回过神来,有人闹事替杨彪叫冤,这天子就异想天开,将首功放到杨彪头上去!
相对于庙堂之上这些夫子,能在西北边关立足数十年的马腾,哪里有那些矜持,想明白此中关节,明白是向那位大司马卖好的时候,马腾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陛下,臣卫尉马腾附议!黄大人所言在理!号令者功归于几,过欲归谁?若是如此,怎么让伍卒兵马心服!臣起于伍卒之中,虽然未曾施政一方,可细细想来,这为臣之道,与为将之道,也是一样的,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其重,在于赏罚分明,如伍卒征战,犯了军令,该罚就罚,可同样的,立了战功,斩了贼酋,该赏则赏,因何赏?因何罚?将其间关系轻重弄明白,就能服众了,臣窃以为,为臣之道,亦是如此!还请陛下明鉴!”
马腾表态之后,张济这老狐狸也反应了过来,虽说张济头脑没有马腾那么敏锐,可张济也明白,黄忠、马腾这话,多多少少有为军中将士争一份功劳的心思,要是功劳真被这些尸位素餐之辈夺去,那自家侄儿张绣,再优秀又如何?还不是徒为他人做嫁衣!
当下张济也站了出来,“陛下,臣卫将军张济附议!二位大人所言颇为在理,臣粗鄙之人,不通文墨,人在朝为官,也兢兢业业,时刻思虑为臣之道。过,如夏日立于烈阳之下,汗流浃背而谨慎,功,如冬日皮裘锦衾。杨太尉坦荡之辈,陛下言杨太尉有过,杨太尉自甘入狱,乃是闻陛下之威,自甘伏法,如今陛下欲加功欲杨太尉,如令杨太尉夏日着皮裘也!臣驽钝,未闻有夏日着冬衣者也,还请陛下三思!”
看到马腾、张济二人先后站了出来,朝中众人先是一愣,这几个家伙怎么走到一起去了?而后几人才回过神来,这几个人,不是为了杨彪争,而是要向陛下争,这首功,该落于何人头上!是该落到这几位大佬头上,还是该落到军中将校身上,要真是将首功给了杨彪,不是这几人失望,而是这几人背后的势力,因此疏远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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