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攻方将主夏侯婴,秦军又损五百主三人。
至夜,李恪在营中宣布以功取士,一应士卒凡功高者皆可为屯长,屯长以上凡战勇者皆可任五百,不假任。
此令一出,群情奋奋。
军中百将,五百主已是佐官,就如各乡啬夫,县中长吏,早就不是普通百姓敢于高攀的职等。
李恪并没有用指派的方式规定由谁接掌死伤者的位置,而是在常规晋升的前提下,许低层军士向这个职位发出竞聘。
如此一来,位卑者想上位,诸百将又不愿被原本的小卒压在头上,皆人人响应,一时也顾不上去思考这些天怎么会空出如此多的五百长职务来。
也有可能他们是考虑过的。
但是富贵险中求。有此大利在前,约莫半数的死伤比例也不是太难接受的风险。
人人皆有饶幸之心,或者说,秦人,尤其是低层的百姓,性命从来不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轻轻巧巧解开了五百长缺失的困境,李恪又顺手添了把火,整编。
七日连伤带死共有两千七百人,李恪在原本四十八旅的基础上一气缩编八旅,多余兵卒合编为备,专用于补足各旅今后一段时间的缺额。
发达的机会突然少了八个,竞争一下更激烈了。
第八日清早,李恪打着哈欠在营中洗漱。杜挚一脸古怪求见,张口就说:“君侯,楚逆请斗将……”
在大秦这一群以正统谋军出身的上将当中,李恪是鲜有的喜欢斗将的那个。
是不是真喜欢不好说,反正打从斗将兴起,李恪每战必斗,且有时候还逼着人斗。
攻赵的时候,旦砍了十二个。
打栒关,沧海在栒县城下随手砍了几个。
打云阳,沧海独斩四十八人,不仅刷新了由项籍保持的大秦记录,还开创了单凭斗将就覆灭敌军的先河。
那事应该已经通过雍商的嘴传开了。在这种前提下刘季还要斗将,李恪有理由相信,刘军这几天的损伤有些过甚。
带着沧海和兴奋得忘乎所以的曹骓来到关前,李恪看到三四里外列着一个方阵,约千把人。
阵前有刘季,张良,还有曹参等一干已经露过面的天团成员,也有不少面生,但骑马挎兵的勇猛之士。
这也是关前这点空地能利索摆开的最大人数。
李恪咂着嘴瞅了半晌,轻声令杜挚:“此番你就不去了。抽一千弩士站满关墙,劲弩上弦,再抽两旅关下备守。若是发现他们有偷城意图,你打你的,我斗我的。”
杜挚愣了半刻:“嗨!”
关城开启。
李恪引亲卫狴犴千人,战车四十乘,骑步八百出关,与刘季等人当面而立。
当然,李恪是坐车的,而且列阵的时候车队就已经调好了头,方面随时落跑,不给别人添麻烦。
刘季军中一阵讪笑。
只听刘季喊:“鼠子,李恪!你心知必败,故而备逃耶?”
李恪站在铜盖下头,扶着车屁股认真回复:“不是的,本侯是怕你们等会老羞成怒,不讲道义。本侯性命精贵,与你等不同,是断不能涉险的。”
刘季气得直翻白眼:“呔!今日斗将,必斩你头!”
“本侯又不下场,你怎么斩?”
“我……”刘季眼冒着金星,连连呼吸平复心情,“无耻鼠辈,焉为将军!”
“我的上将军是兼职,本职是相国,是文官。这你懂吧?就像你本职是芒砀山贼,反贼的事做得再精,也还是山贼。”
话事毕,李恪先斩一人。
趁着刘季缓神的功夫,自他身后窜出一员猛将,膀大腰圆,面目狰狞。
“呔!我乃清阳王吸,沛公帐下将军,谁来受死!”
李恪看看左右,曹骓才想上,给应矅做了多年副手的伍廉慢悠悠腾马。
“临淄伍廉,请赐教。”
两人当即打马战在一处,槊来剑往,一时难分。
应矅知道李恪不通武艺,主动在旁跟李恪解释:“王吸槊法大开大阖,气力不错,武艺一般,照理说师弟胜他轻易。然而师弟不擅马,孟胜之剑离了地,又失了根基,弄不好……”
李恪手一紧:“会死?”
“全身而退倒是不难,只是想胜,可能会落下伤来……”
正说着,伍廉双手持剑,一剑拍开王吸马槊,中门大开,王吸大喜,抖槊回身,一槊直刺。
他本以为伍廉会狼狈躲避,岂料伍廉表情狰狞,抖肩侧身,硬是凭着狴犴营的结实锁甲送上左肩。
马槊的锋锐直扎进去,几近透肩。
说时迟那时快,伍廉开掌接住槊杆,根本不给王吸反应的时间,看似飘出的孟胜大剑已被他单手引回来,一剑砸在王吸脸上!
王吸颅骨立碎,整个人被拍落马下,只余一腿吊在蹬上,就那么被惊惶的马儿拖了回去!
伍廉深吸一口气,左掌发力,拔出槊锋,这才拨马向李恪请罪:“不能轻取,请先生降罪。”
李恪看着他肩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大口子,苦笑一声:“不能胜就不胜,何至于伤成这样……”
“齐墨不言败,败无颜也。”
“裏伤去吧。”李恪无奈耸耸肩,对左右说,“下个谁上?”
曹骓终于抓住了机会,叫马疾出,半道便喊:“我乃蓝田曹骓,谁来受死!”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在刘季阵中响起,紧接着便有一道灰色人影俯身而出,几大步踏进。
其速之快,赛奔马似游龙,晃神间便已冲至曹骓马下!
他在曹骓蹄下蹬地,身形骤拔,一跃冲天!
盖尤!
跃起的盖尤如燕似跨马,轻巧落地,一抖手,承影上就甩出一串血珠。
“榆次盖尤。我不善马,步战吧。”
他话音还不曾落,曹骓的人颈,马项便喷出了弥天的血泉。
人马无声摔砸至地,堂堂卫尉寺的卫士令,千二百石的高级武将,当下武关除李恪、应矅、沧海之外的第四大将佐,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死了,还是连人带马……
一片死寂。
李恪在死寂中捂起脸,用只有应矅能听的声音嘟囔:“看吧,不善马就别骑马,只要砍人干脆利落,怎么装叉不是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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