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六章 胡亥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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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驾,在李恪心里从来都是一件挺扯淡的事情。



    从十三岁开始接触这个项目,至今十一年,他就算是真正面对始皇帝也始终是戒备大过期待,至于感激



    见个人而已,真的需要感激么



    更何况大部分时候他根本就见不到人,能见到的只有一根毛茸茸的白尾巴,就好像皇帝的本体全是狐狸与壁虎的杂交生物,只需要断一截尾巴,就能以次充好。



    今天胡亥断了两截尾巴。



    骑着大马,李恪与扶苏,领着何玦与新婚的何钰出城十里,远远便看到两支风尘仆仆,剑拔弩张,头顶着各自白麾令旗的零散骑队。



    骑队的领头是辛腾和赵成。



    李恪见过辛腾几次,印象不算深,肯定比不得扶苏熟悉,因为辛腾是辛凌生父,父女感情再尴尬,他也是扶苏的岳丈。



    赵成则是两人都没见过。作为赵高的亲弟,他本是赵高的缴费窗口,各级官员想要托赵高办事都要在赵成处缴纳费用,换取一简书信,求得几句美言。



    如今他能以谒者身份来西军宣令,只说明胡亥已经开始大量启用赵高一系,构建自己的亲信团队。



    这对大秦而言自然算不得好事。



    赵高一系的官员在能力上中规中矩,赵高本人也是大秦当之无愧的精英干才。



    可他们最大的共性是全无公心。



    无公心者,奉私,无能力而奉私,庸,有能力却奉私,恶。



    赵成大抵会是个庸官,这个判断是吕释之给李恪的密信当中写下的,作为摆在明面的赵成亲信和李恪爪牙,李恪对这个判定大体采信。



    他与扶苏缓步迎上去,居于道中,就站在辛腾和赵成中央。



    “先公耶,先私耶”这是李恪的第一个问题。



    辛腾倒是希望先公后私,因为他的密令见不得光,更没法当着扶苏的面向李恪宣令。



    但赵成却希望先公。



    他的令是给何玦何钰兄妹的,和李恪本就没有关系,赵高让他甩开辛腾先一步来宣令,便是没有告诉他令的内容,他也能猜出来,辛腾的令干系重大,容易生出池鱼之殃。



    两人同时拱手,同时开口“先私先公。”



    李恪失笑了一声“算了,还是先私吧。”



    说着,他让沧海搀扶着下马,扶苏也滚鞍下地,二人走了两步,取道并肩,齐齐向着辛腾作揖“小侄小婿见过伯父岳丈。”



    辛腾高居在马上,得意洋洋地受了整礼,然后才以急切之姿下马,三两步迎上前来,先搀扶苏,又扶李恪。



    “看殿下与定海侯相敬,老夫欣慰矣。”



    扶苏笑着扶住辛腾的胳膊“岳丈,您若欣慰,此番就该把莫离与两个孙儿一道接来。莫离主见大,小婿劝了她几次,她就是不愿离开咸阳。”



    “离开咸阳”



    “岳丈是明知故问还是以为那封杀我的密令当真无人得知”



    辛腾登时脸色大变“殿下,此事”



    “不急。”扶苏笑得如沐春风,“我们先看恪整治赵成,剩下的小事,入城再叙不迟。”



    “唯”



    二人一脸和睦地靠到一边,把正场交给李恪和赵成。



    先是两支马队中各有一人出来,是辛腾一路以为臂膀的公输先生和赵成颇为看重的吕大财主。



    “柌见过姊夫。”“妹婿,我把赵公带来了。”



    李恪含笑点一点头,公输柌和吕释之便自然而然归到狴犴阵中,连他们的马都由狴犴近卫上前入阵,从骑队当中牵了出来。



    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让赵成感受到毫不遮掩的轻视。



    他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我受陛下所托,来此向蓝田君与寿春夫人宣令。定海侯是旁听,还是退避”



    “令呢”



    “噫”



    “胡亥的令呢”



    赵成的眼睛兀然睁圆“大胆李恪,二世陛下之名讳岂是”



    “我怎么喊是我的事,你怎么传是你的事,大家相安无事不好么”李恪抬起头,冷冷扫向赵成,“还有,我这人不喜仰头,客随主便,成君是不是下马说话”



    “我堂堂天使,身负帝威”



    “赵高是不是托我弄死你”



    “诶”



    “同样为胡亥宣令的阚忠是什么下场,他就半句没和你提过”



    “忠君”赵成的马小退了两步,“忠君如何了”



    李恪看着赵成的脸,又扭头看了看辛腾迷惑的表情,失笑叹气“我说二位哪儿来的勇气,原来是不知者不畏无趣,当真无趣。”



    他摇着头嘀咕,转身,在沧海的协助下蹬鞍上马“公子,回了,赵成此人无趣,犯不着我们这般大张旗鼓。”



    一眼语毕,天不怕地不怕的沧海当真就要牵马掉头。



    跟在后头的何玦何钰也不作他想,面无表情拨马随行,再后便是数百人的随行狴犴。



    直到看见扶苏和辛腾也先后上马,赵成终于急了。



    “令”赵成急吼吼从怀里掏出御令,才要宣读,李恪突然打断他。



    “曜,他再念半个字,全数杀了,尸首弃野,就当我们没见过这拨人。”



    那声音不大,可是字字句句砸在赵成的咽喉,让他半个字眼也吐不出来。



    他回忆起临行之时,赵高脸上的忧色,那时赵高几度欲言又止,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说“此行险阻,然陛下之事,赵家决不可假手外人,切记珍重,不可失了陛下颜面”



    他本以为险阻是指这一路的穷山恶水,不成想,指的居然是李恪本人



    这究竟几个意思啊



    赵成哭丧着脸,对着李恪大喊“定海侯,御令在此”



    李恪驻马,微笑着回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不是很好么先入城,我这西北荒僻,先为诸君洗一洗征尘。”



    一场寡淡的洗尘宴。



    这一宴当真寡淡,秦人有无酒不成宴的说辞,但李恪就蛮不讲理地开了场茶宴,与宴者六人,侍从六人,还都是各饮各的,连一碟佐茶的小食都不曾准备。



    饮了半个多时辰,赵成眼巴巴看着李恪,第十四次从怀里抽出御令。



    李恪放下茶盏“成君为何还不去洗尘是用不惯塞上的洗漱室么”



    赵成的哭意更重了“定海侯,我与你可不同。这御令未宣,岂敢享乐”



    “饮茶本就是天大的享乐,你都饮着许久了,也不见你说掌令不宣,水米不进。”李恪咂巴一下嘴,“罢了,将令予我,不叫你难做。”



    “谢定海侯体恤”赵成感激顿首,双手呈令,献于席前。



    沧海和应曜一连验了两道,把御令交到李恪手里,撤步退开。



    李恪靠着几展开令,看了半晌,轻笑说“玦,大良造,蓝田君,胡亥出手比公子大方,我墨家这就算是有第二个君了。”



    何玦向着李恪拱手“谢先生。”



    “这是你翁用性命换来的,谢我无益。”李恪放下令,“成君,你在雕阴待了数月,想来爵印也一道带来了吧”



    赵成傻愣愣点了点头。



    “带来就好,玦太忙了,要他刻意跑一趟咸阳,我怕是抽不出时间。”



    赵成彻底傻眼了“定海侯,陛下可是要蓝田君为其营造皇陵的,不去咸阳如何营造”



    “这事儿啊”李恪挠了挠鼻翼,语重心长说,“你替我劝劝胡亥,他的年纪比我还轻些呢,哪有这么早开始为自己挖坟的,那不吉利”



    “诶”



    李恪忽就拉下了脸“成君的样子,莫不是觉得我言不由衷”



    “成岂敢”人在屋檐下,赵成发现自己只有哀求,“定海侯,陛下命我前来传令,您若是不许蓝田君去修陵,这我该如何向陛下缴令”



    “缴令是你的事,不是我的。”李恪把十指交叠在一起,“不过我建议,你回去前可以先找赵高。顺便也与他说一声,何姬已婚,是我保的媒,公子证的婚,所以寿春夫人的封名何姬就不要了。”



    “寿春夫人已婚”



    “都婚十几天了,胡亥啊,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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