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凶悍,散漫,喧闹,肮脏,身上的羊皮袄早已辨不出原色,打结的发卷也结满了油花。
冬日的寒风从他们身边掠过,飘散出一股浓重的膻腥味,直叫人嗅之欲呕。
他们是戈兰部的游猎队,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号,乔巴山的灾祸。
这是一支草原上恶名昭彰的马匪队伍,其盛名广传在乔巴山到达赉诺尔草原,那里是匈奴与东胡竞逐的草场,他们杀人盈野,悍如群狼。
而他们的首领洛塔,乔巴山的毒狼,达赉{i}诺尔的梦魇,阿拉善的仆尔茨,那个如山般雄健,似魔般残忍,在东胡牧民心中,足以让小儿止啼的男人,正擎着戈兰部的公羊角旗飞奔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
他们要去狩猎!
猎杀秦人,收集粮草!
血,火,哭求,杀戳,还有秦朝妇人娇柔的身体和羊羔似的声音……
他们钟爱这样的生活。
跟随着草原最狡诈的头狼狩猎才是他们这群狼崽子该做的事,而不是如前些日子那般,与老实巴交的牧民混在一处,在老迈的号令下攻打楼烦关那样的乌龟壳!
他们是自由的!
一想到自由,骑队中猛就曝出惊天的狼嚎!
“啊呜!”
洛塔享受着狼崽子们的欢呼。
他是戈兰部最勇猛的战士,也是族长卓拔的长子,他成人礼时就猎杀了灰耳的狼王,在阿尔善部的叼羊大会上,他战胜各方豪杰,被右贤王称赞为戈兰的仆尔茨!
那可是仆尔茨啊……
戈兰部是神羊的孩子,仆尔茨就是在传说当中,它赖以刺穿魔狼的刃角!
有这样的称赞还不够吗?还不够卓拔明白,他才是戈兰部的希望么?
可卓拔就是不愿信他!
这头老羊宁愿相信战奴出身的伯奇,也不愿给他一丝一毫的信赖!
洛塔知道,这头老羊是想把自己的族长之位传给他还跨不上马的弟弟,他表现得越好,卓拔就越厌恶他。¥♀八¥♀八¥♀读¥♀书,2≠3◆
所以,在他获得右贤王的赞谕之后,他就被逐出了部落。
名为历练,实为放逐!
只有十九个牧民愿意追随洛塔。
在乔巴山的山脚下,他带领着这支小小的马队,用秦商的干粮填饱肚子,用东胡的女人温暖胡床。一次次围剿没能杀死他,只能让他的名声越来越响,队伍越来越强!
他成了草原上最凶残的马贼之一,马鞭之下七百豪杰,论起战力,几乎能和千七百户的戈兰部并驾齐驱!
可洛塔依然想回到自己的部落,因为右贤王说,他是戈兰部的仆尔茨。
他终于等来了机会。
迭巴部南侵,作为迭巴部附庸的戈兰部自然要追随。巴特族长喜欢他,迫不得已之下,卓拔只能把他和他的狼崽子召回。
乔巴山的灾祸踏上了大秦的土地!
一路之上,他作为迭巴和戈兰部联军的先锋三天攻下八个里,更凭借一己之力,在大军休整时攻下了中陵县城。
那是本次南侵当中匈奴大军第一次攻下县城,当他把中陵县长的人头献给巴特,巴特告诉他,戈兰部需要更伟大的族长,更辽阔的草原!
他曾以为,卓拔再也不能无视他了。
可当迭巴部与戈兰部分开,狡猾的伯奇却用一个副统领的名号又一次欺骗了他。
他被雪藏起来,他的狼崽子被分散到牧民当中,只得被拴上绳索,去听从卓拔的号令。
卓拔真的老了。
这头老羊看不出伯奇的愚蠢,一次又一次听信伯奇的话,什么分兵,缓图,步步为营,争抢实利……
结果呢?
伯奇可笑得死在了秦朝农夫的手上,一千精骑死伤怠尽,当溃兵传回消息,堂堂的戈兰铁骑居然连报复都无能为力。
秦人依旧守着楼烦关,可戈兰部却把自己带来的粮食吃光了……
洛塔觉得,这是长生天在为他铺路!
他主动请缨,狩猎地方,五日,三里,哪怕秦人加高了垣墙,组建了民兵,可在他的勇武之前,一切都是空妄!
戈兰部恢复了生机,牧民们也开始在篝火旁歌颂他。
而现在,只需再攻下一座里,大营的粮仓就该满了。洛塔告诉他的狼崽子们,明天老迈的卓拔就要把部族交给他,若是不愿,他就自己取!
再然后……攻下楼烦,狩猎中原!
乔巴山的灾祸将变成秦人的灾祸,而他洛塔,将成为新的王!
“啊呜!”他仰天一声悠长的狼嚎,马头一转,指向西北,“狼崽子们,我们去善阳里!粟米和羊是我的,别的,都是你们的!”
“啊呜!”
……
夕阳之中,洛塔和他的狼崽子纵马跃出了地平线。
前面就是善阳里,可笑的是,他们的闾门居然正洞开着。
深邃的闾巷上停满了板车,满眼都是忙碌的秦人,在闾巷的最深处,秦人在晒谷场的位置堆起数座高耸如山的粟米堆,粮秣之多,甚至遮挡了里闾之后的视野。
他们要跑?
洛塔哈哈大笑。
在他和他的狼崽子出现之后,秦人惊惶得四散奔逃,推翻板车,丢弃粮包,孩子们被吓坏了,坐在地上无助地嚎啕。
“狼崽子们,秦羊们要跑!”
马队哄起一片肆无忌惮地狂笑。
“他们害怕我们,恐惧我们!”洛塔策着马在骑士门前奔行,手中的角旗抻得笔直,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可他们跑得太慢了!”
“啊呜!呜呜呜呜呜!”
洛塔猛地勒住马头,骏马扬蹄,在空中虚踏转身。他高举起手中战旗,横举肩头,奋力掷出!
粗大的旗杆划开弧线,撕裂空气,在十几丈外斜插入土,锐利的角旗迎风扬起,直指向善阳方向!
“眼前的羊圈是你们的,柔软的女人也是你们的!狼崽子们,亮出你们的獠牙,让秦人感受绝望与无助!你们是乔巴山的灾祸,你们的首领,是我!”
“洛塔!洛塔!”
在惊天的呼喊声中,洛塔打马扬鞭,第一个冲过角旗。
他的身后是近五百人的凶猛骑队,扬沙起尘,遮天蔽日。
天地间惊雷般炸响一声战号。
“杀!”11()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