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一次或许就是与老爷子的诀别,细看一下,才发现宋宜年的两鬓比以前多了许多白发,那满是沟壑的脸上带着一种坦然,这份坦然面对生死的勇气,让他对宋宜年佩服不已,心中确是一阵阵的怅惘。
“那你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徐少棠微微叹息一声,抬头向宋宜年问道。
宋宜年微微一笑,说道:“谈不上什么交代不交代,就是和你聊聊。”
“那聊些什么呢?”
现在这个时候,徐少棠实在不知道应该与他聊些什么,原本他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和宋宜年说,可现在脑子里面却是一片混乱,生死别离的惆怅填满了他的胸口,让他感觉到一团化不开的气郁结在心头。
“你子以前不是话挺多的吗?”宋宜年爽朗的一笑,开着玩笑说道:“怎么现在就没什么话说了?难道不打算跟我这个将死之人好好的聊聊?”
徐少棠微微摇头:“不是不想聊,实在是,唉……
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些不舍,有些忧郁,还有着浓浓的无奈。
听到徐少棠的叹息,宋宜年轻轻的摆摆手,笑着说道:“生死有命,这些东西我早就看开了。以前吧,一直担心我死之后宋家会不会倒,现在,有你子在,我也就彻底的放心了。”
对宋宜年来说,他的命不止是属于他自己的,还属于宋家,属于国家。
曾经他很怕死,并非是惜自己的命,而是怕自己死了之后,宋家会在其他家族的打压下一蹶不振。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担心这些了,他相信,只要徐少棠在一天,只要宋家的后人不去触碰禁区,宋家就会屹立不倒。徐少棠和那三位核心的人物都有着不错的交情,尤其是与龙将,他到现在都不闹不明白龙将为何处处维护徐少棠,这是连龙飞那个亲儿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换做以前,徐少棠一定会说上一句:你可真看得起我。
但是现在,面对即将率君前往东岛登陆作战的宋宜年,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话来的。
“您老放心,我本来就是宋家的人!”徐少棠看着宋宜年,无比郑重的说道。
一句话也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宋家的人,宋家的事,当然也是他的事情,就如同宋宜年所想的那般,只要宋家的人不去触碰禁区,他都会将宋家的事情看成自己的事情。
而且,有他在,他也不会允许宋家去触碰禁区,宋安邦和宋安民两兄弟也不是那样的人。
“哈哈,说的好!”听到徐少棠这近乎承诺的话,宋宜年满是欣慰的点点头,说道:“要是我不在了,宋家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徐少棠诧异的看着宋宜年,说道:“你不交给我岳父那边?毕竟,他才是宋家的长子。”
“哈哈,宋家当然是要交到他的手中。”宋宜年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看着徐少棠,开着玩笑说道:“你没听清楚吗,我说宋家的事情交给你了。也就是说,宋家出事就你扛着,没出事,那就让老大扛着。”
“……”
听着宋宜年的话,徐少棠只能无奈的笑笑。
他知道宋宜年这话是在开玩笑,以宋家如今的地位,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情,真要是出事了,就算宋宜年不交代他,他也会主动的站出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宋宜年看着徐少棠那满是无奈的笑脸,又说道:“唐家和我们宋家也是世交,现在又多了一层以言和芷秋的关系,如果唐家那边扛不住的时候,你还是要拉他们一把,虽然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大。”
随着楚家和韩家彻底的退出京城,目前京城也就这几家了,现在京城的年轻一辈几乎全部被徐少棠压制得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却也促成了各家之间的关系没有以前那般泾渭分明,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只要唐家不作死的话,基本不会出什么事情。
徐少棠点点头:“老唐在天海帮了我不少,该拉他们一把的时候我还是会拉的。”
“嗯,你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宋宜年微微一笑,又道:“不过呢,你也不要太多的照拂唐宋两家,这中间要掌握一个尺度,对你自己和对唐宋两家都好的尺度。”
徐少棠明白宋宜年的意思,这个尺度是不让两家的人依赖他和他的关系,既是为了给两家的人更多的锻炼的机会,也是为了让他和两家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嗯,我明白!”徐少棠点头道:“一般的事情,我都不会插手的,相信他们自己会处理好。”
“你子的悟性不错!”听到徐少棠的话,宋宜年就知道徐少棠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有些话他们不方便直说,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暗示徐少棠,很庆幸,徐少棠听懂了他的意思。
徐少棠向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叹道:“我也在京城这趟浑水里面淌了这么久了,要是连这点形势都看不明白,恐怕早就出事了。”
一个安全的距离可以保持相应的平衡,这种平衡不能由他去打破,不仅是他,谁都不能打破,谁打破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有些放心不下。”宋宜年突然说道。
“什么事?”
“关于上帝之手的事情。”宋宜年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说道:“现在谁都知道京城有位手眼通天的人物是属于上帝之手的人,相信你子一直也在追查,现在有什么线索了没有?”
徐少棠猛然抬起眼睛,看着宋宜年,认真的问道:“这是你自己想问,还是有人托你来问的?”
“别担心,是我自己想问。”宋宜年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向徐少棠说道:“我心中有些猜测,但这猜测……”
说到后来,宋宜年的声音越来越,几乎细不可闻。
听完宋宜年的话,徐少棠满是震惊的看着他。
看到徐少棠的眼神,宋宜年就已经明白了,他的猜测,只怕也是徐少棠的猜测。
不到三天,上面就全君通报了君令,将由宋宜年全权指挥这次对东岛的战事,所有君躯都必须无条件执行宋宜年的命令。
这道命令一出,顿时哗然一片,这等于将所有的兵权全部交到了宋宜年的手中,在古代,宋宜年现在就相当于兵马大元帅了。
很多人都对上面的这道命令提出了一些质疑,但上面的态度却是异常的强硬,永远都只有四个字:执行命令!
随着这道命令的下达,宋宜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同时,也意味着他马上就要前往最靠近东岛的安南君躯了。
在京城卫戍部队的专用机场,为宋宜年践行的队伍也是异常的庞大。
除了老爷子之外,几乎所有人够分量的人都到了,连龙将都亲自来到这里为宋宜年践行。
“老宋,你说说你,这把年纪了还去凑什么热闹?”唐鹤松还在宋宜年面前抱怨着这个顽固的老家伙。
宋宜年拍着的自己的胸膛,满是不爽的看着唐鹤松,哼道:“老东西,我知道你这是嫉妒我!但你现在嫉妒也没用,上面都已经全君颁发命令了,嘿嘿!”
他当然知道唐鹤松不是嫉妒他,只是替他的身体着想,他这么说,也是想冲淡自己心中对现场各位老友那离别的伤感,这应该是最后见他们了。
宋宜年的一席话,顿时将唐鹤松呛得在一旁哼哧不已的生气,心中大骂道:“这老不死的,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了,你们两个老家伙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龙将兀自摇着自己的轮椅来到宋宜年面前,握住宋宜年的手,说道:“我就一句话:此战,乃是灭国之战,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许胜不许败!胜了,你没有功劳,败了,提头来见!”
秦国柱已经将宋宜年现在的情况告诉了他,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同意让宋宜年在这最后的时间再轰轰烈烈一次。
虽然他心中对即将再也见不到这位老友伤感不已,但是,该有的要求却不能少,毕竟,人情归人情,战事归战事。
宋宜年挺直着自己的身板,向龙将敬礼道:“大人放心,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要是我宋宜年在这种战争中还败了,别说提头来见,就算以叛国罪来处理我,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不出意外的话,这本就是一场必胜的战争,参加对东岛战事的不止华夏一个国家,还有很多强国,要是这样都拿不下区区单丸之地,他们这些人都该遗臭万年。
“好!有种不服老的气势!”龙将紧紧的握住宋宜年的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说道:“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亲自到机场接你!”
在场的人,只有徐少棠和秦国柱听得懂龙将这句话的意思。
龙将到时亲自去机场接的,只怕不是宋宜年,而是他的灵柩吧!
感受着龙将手中传来的力度,宋宜年郑重的点点头。
“老东西,来!”秦国柱亲自端着一碗酒走过来,递到宋宜年的面前,“这碗酒就当是替你壮行,我们这一的夙愿全部落在你的身上了,要是完不成我们的夙愿,你连按叛国罪来处理的资格都没有!”
“哈哈!好!”宋宜年接过秦国柱递过来的半碗酒,一口将酒饮尽,然后“啪”的一声将酒碗摔在地上,吐着酒气,豪情万丈的吟道:“圣书万卷任纵横,常觉心源极有灵。
狂笑惊散四方客,大怒偏向虎山行。不畏腥风吹血雨,豪歌一曲万里晴,独自遨游何稽首?揭天掀地慰生平。”
听着宋宜年那满是豪气的诗句,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的三个人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眼睛泛红,却又不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生死离别的愁绪,只能将那压抑的情绪郁结在心中。
“好个揭天掀地慰生平!”秦国柱走上前,重重的拍着宋宜年的肩膀,然后又一把将宋宜年抱住,在他耳边说道:“老东西,保重!”
道一声“保重”,说不尽的离愁,这一去,今生再难相见!
宋宜年也拍着秦国柱的后背,忍住眼中的泪水,故作轻松的呵呵一笑:“老秦,你也保重,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
秦国柱不知道宋宜年这话里别样的意思,重重的点着头说道:“放心,我还死不了!”
看着两人在那里依依惜别,龙将担心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说道:“好了,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别在这里矫情了,老宋,赶紧登机吧,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
宋宜年和秦国柱万分不舍的分开,走到前来相送的唐芷秋身边,抱起自己的重孙,仔细的看着这对着他“咯咯”笑着的子,低头在他的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毅然转身登上那架早已挺好的飞机。
到了机舱的门口,宋宜年却又停下,转过身来,挺直着自己的身板向所有人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君礼,微风吹在他的脸上,两鬓的白发微动,那沟壑丛生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
所有人也向宋宜年敬起了君礼,对这位老将君致以无限的敬意。
一分钟后,飞机终于缓缓驶离机场,透过机舱的窗口看到下面挥手的人越来越,宋宜年突然之间老泪纵横,只是,眼中的泪水却并未掩盖他脸上的笑容,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大人,回去吧……”金虎满是惆怅的叹息道。
在机场的角落里停着一辆普通的君车,只是没人知道,君车中坐的是那位老爷子,老爷子没有现身送别即将出征的宋宜年,只是选择在这里默默的看着这位老将君。
老爷子似乎并未听到金虎的话,只是呆呆的透过车子的玻璃看着那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飞机,喃喃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听着老爷子嘴里那含糊不清的词,金虎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向铁豹使了一个颜色,示意铁豹开车。
铁豹会意的点点头,发动车子,开着车子缓缓的驶离。
老爷子嘴里一直喃喃的念叨着那句话,仿佛是丢了魂一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