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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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



    他当然知道皇帝留他下来,不是因为金谷园离得远,实际上,王生完全可以到王导王敦府上,或者是卫阶府上去暂住一夜的。



    皇帝留他下来,纯粹是有话要跟他说而已。



    “我留你下来,第一件事,确实是要问齐王的事。”



    王生轻轻点头,方才王生的话虽然让皇帝放心了大半,但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的。



    “陛下心中有疑问,臣下必然会竭尽全力为陛下解惑。”



    司马遹轻轻点头。



    “齐王敢入洛,你说是为什么?他凭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



    王生脸上表不变,回答道:“这可能有两种可能。”



    “两种?”司马遹眉头挑了挑。



    “哪两种?”



    “其一,齐王是来向陛下示弱的,将自己的家命交到陛下手上,自然是为了显示自己是没有威胁的。”



    “这个可能你有几成把握?”司马遹颇有些紧张的看向王生。



    “八成。”



    “八成?”皇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在他看来,他这个皇叔,恐怕不会是那么善罢甘休的人。



    “那第二个呢?”



    “其二,便是齐王有很大的把握,陛下即便是在洛阳,也不会对他下手。”



    “那他这个胆子,可真大。”



    司马遹眼神一暗,其中已经是蕴含着丝丝点点的杀气了。



    “这个可能,有两成了?”



    王生微微摇头。



    “只有一成。”



    司马遹眉头微皱,道:“你说可能有两个,前面那个八成,现在这个一成,那还有一成去了何处了?”



    “还有一成,臣下也不清楚。”



    不清楚...



    也就是变数了。



    “为何第一个是八成?”



    司马遹心中可是十分迷惑的。



    齐王绝对不是那种安分的人,再者说,他即便是要示弱,也不应该是这般示弱。



    要知道,他虽然是入洛,但是这一路上推推搡搡,根本是没有好好示弱的样子,甚至还在洛阳搞出了常山王一案。



    这绝对不是示弱的人做的事!



    是故王生说第一个可能是八成,他心中就十分疑惑了。



    若他不是对王生知根知底,都要以为面前的广元侯便是齐王的人了。



    “大王且听我说来。首先,齐王入洛,便是一种示弱,试问将自己的家命交到陛下手中,不是示弱,难道是示威?”



    “也未尝不是。”



    司马遹轻轻摇头,他却是有不同的想法,



    “或许他入洛,在洛阳翻云覆雨,然后朕拿他什么办法都没有,这不是示威是什么?”



    “若陛下是齐王,陛下会这般做?”



    设处地为齐王着想的话,是他...自然是不会这般做的。



    因为他不清楚这个皇帝的心意是什么。



    他绝对是不会将自己的命交由外人之手的。



    “若朕是齐王,朕定然是不敢入洛的。”



    “这便是了,当然,齐王入洛,得看他入洛之后如何做,如果是安分守己,他便可能是示弱,至于示弱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是故臣下说齐王示弱的可能有八成之多。”



    “也就是说,真的示弱,与假的示弱。”



    王生轻轻点头。



    “依臣下对齐王的了解,齐王一没有交出自己的兵权,其二手上将领也没有随他一同入洛,若是示弱,则必定是假的示弱,陛下且不可被表象迷惑。”



    司马遹轻轻点头。



    对他来说,他对齐王的戒心,可是比面前的广元侯要强上许多的。



    “第二种可能,便是他有把握,若他有把握,你觉得是什么把握?”



    王生低头思索,片刻之后抬头说道:“把握的话,一是朝中诸臣,二是宗亲诸王,三是他猜到了陛下的心思。”



    “朕的心思?”



    司马遹愣了一下。



    “齐王他猜到朕的什么心思?”



    “陛下必不可能无缘无故在洛阳灭杀齐王。”



    “朕为何不敢?”



    “若陛下无缘无故在洛阳灭杀齐王,其一,亲近齐王的大臣不服,朝堂动dàng),其二天下宗王恐惧,天下动dàng)。”



    司马遹张了张嘴,最后发现还真是这样。



    “这便是齐王的依仗?”



    “或许,齐王有其他依仗,不然的,若单靠前面几个,恐怕是不敢轻易入洛的,至于这个原因,或许只有齐王一人知道。”



    司马遹轻轻点头。



    “那便要看齐王之后要如何做了。”



    自从当了皇帝,司马遹是过得一不如一。



    甚至他都有些怀念做太子的时光了。



    虽然上面被贾南风压制,但最起码不用事事亲为,不用和这些臣公诸王斗智斗勇,不用怕这些宗王夺了他的江山。



    彼时...



    他根本没有江山。



    果然,创业容易守业难啊!



    “你先下去罢,我听说广平公主在城外有处小院,你便在那里留宿罢。”



    王生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他总不至于在宫中留宿,若是在这太极待上一夜,那他当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了。



    “那臣下告退了。”



    王生缓缓退出太极,而昏黄灯光掩映下,中高位上的司马遹,只有一抹淡淡的影。



    出了皇宫,王生很快便到广平公主所在的院落外。



    这处,原本就离宫门很近。



    砰砰砰~



    王生亲自上前敲门。



    吱吖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门房见到又是王生,很是愣了一下。



    “君侯,你又来了?”



    这下子,王生都不用他通知广平公主了。



    “奉陛下口谕,今我在此院留宿了。”



    “陛...陛下口谕?”



    “如何?不信本侯?”



    “不不不,当然不是而来。”那门房脸上顿时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来。



    只是他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会让广元侯在一个未出阁的宫中院中歇脚呢?



    难道陛下不知道现在的公主还没有过王家的门。



    王生径直入院,而那门房先走一步,去通知了碧玉宫女。



    碧玉宫女已经是躺在上了,广平公主此时也睡下了。



    王生从小院回金谷园,原本就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再从金谷园折返洛阳,之后入宫觐见皇帝,这一来二去花费的时间,可是有两三个时辰的。



    原来便是天色渐暗了,倒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这个时代有没有手机这种东西,又是冬,自然是早早上歇息的。



    碧玉宫女匆匆起,衣裳都没穿整齐。



    “君侯,你如何来了?”



    原本以为未来姑爷总算是回去了,不想现在又打了一个回马枪。



    “陛下有命,让我留宿小院。”



    “陛下?”



    碧玉宫女脸上也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不相信?”



    她心底里当然是不相信,但是广元侯胆子即便是再大,也不敢开陛下的玩笑才是的。



    这可是杀头的罪。



    “可公主下已经睡下了。”



    “那便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吧。”



    “诺。”



    见到广元侯并非是那种饥色之人,碧玉宫女在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是放下了不少。



    碧玉宫女很快给王生安排了房间,进入房间,王生很快便也就睡下了。



    王生的想法,当然是不想打扰广平公主了,但是广平公主很快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碧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碧玉宫女当然是不好隐瞒的,只好说道:“是广元侯来了。”



    王郎来了?



    王郎又来了?



    广平公主原本睡眼惺忪的眼睛,顿时变得精神了起来。



    “那他现在在何处?”



    “君侯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



    为了不打搅我歇息?



    广平公主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有些怨气。



    不打搅我歇息作甚,本公主又没睡熟!



    哼!



    广平公主哼哼唧唧,一口把刚点燃的灯吹灭,把被褥一卷,直接翻个睡下了。



    只是她闭上眼,想到隔壁睡着的便是自己心的王郎,原本困意十足的,到现在居然是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



    ......



    洛阳城外驿站处,有一骑士风雪中赶来,将一封信件交到葛旟手上,便又回去了。



    葛旟连忙将信件交到车辇中的齐王手上。



    “大王,洛阳来的信。”



    “何人的?”



    接过信件,齐王幽幽的声音也是传出来了。



    “启禀大王,那骑手并未言明,恐怕信件之中会有展示。”



    “嗯。”



    马车之中,齐王轻轻应和,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葛旟等在外面,也不着急。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中终于又有声音传来了。



    “入城罢。”



    “入城?”



    “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了。”



    “既然城门关了,打开他便是了。”



    葛旟嘴巴张了张,说道:“如此的话,怕是有些不敬了。”



    司马冏冷哼一声,说道:“我为陛下镇守齐国,兢兢业业,更是陛下皇叔,莫非他让我在城外苦等。”



    “世子下在城外也有庄园。”



    “入城。”



    葛旟知道他改变不了司马冏的心意,只好应和。



    于是百人车队,朝着洛阳去了。



    此时月儿圆润,明朗的月光披拂下来,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这样的夜晚,即便飘着细雪,但还是可以看得很远的。



    洛阳城墙上的士卒,自然看到打着齐王旗帜的队伍了。



    “齐王下,洛阳现已闭城,还请大王明再来。”



    “哼!”



    齐王在车中冷哼一声,所谓之主辱臣死,葛旟连忙站了出来。



    “大王为陛下守江山,难道连入个城都不行吗?速速去向陛下禀告。”



    齐王是何许人也,城墙上的士卒自然也不敢得罪,只好排除使者入宫。



    若是皇帝不回复,他已经打算耗在此处了。



    宫城中,皇帝尚在太极。



    他虽然很信任王生,但也并非是盲目信任,在王生上得到有用的消息之后,他便仿佛思考王生所说的话。



    若是绝对可信,他便会采纳,若是存疑,他便会在心中留下一个印记。



    当然,通常他都会采纳的。



    这次,也不例外。



    因为王生所言,确实是有道理的。



    “陛下。”



    大内官缓缓而入,将齐王入城的消息传进来。



    “齐王!哼!”



    这哪里是来示弱来的,这分明就是来示威,看来这一点广元侯倒是看错的。



    “他要进来便能进来,他要在城门口等,便等到天亮。”



    “诺。”



    大内官应,缓缓后退。



    “等一下。”



    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皇帝心中也是恢复了理智。



    “等一下,让他们让齐王进来罢。”



    王生的话依稀在他的耳边响起,现在,还是要忍得住起。



    使者很快便到了洛阳城墙上了。



    城门口缓缓打开,车辇之中,齐王嘴角也是露出笑容。



    看来,信里面的内容没有骗他。



    缓缓从城门经过,齐王掀开车帘,深深的看着这宏伟的洛阳城。



    高大的城墙,森严的守卫,这是天下的心脏,是国家的首都,是大晋的中心。



    说实在的,他也有很久没到这洛阳来了,再入洛阳,却是多年以后了。



    洛阳换了两个皇帝,但是,大臣也换了一茬,但他相信,这天下还是有他的位置的,属于他的东西,他一定要拿回来。



    .....



    东海王府。



    东海王司马越跪坐着,便是如此深夜,他手上依然拿着书简,在他面前,茂王司马略如乖孩子一般乖乖站立。



    “回去罢。”



    司马越吩咐一声,后者轻轻点头,很快出了东海王府。



    齐王入洛...



    这洛阳要闹了。



    但对于他这种无权的王侯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便是再乱,也乱不到他的头上。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看能不能在最后关头出手。



    若是能做渔翁,那自然是不错的。



    就在东海王如此想的时候,王府的管事却匆匆进来了。



    “大王,琅琊王求见。”



    琅琊王?



    司马越愣了一下。



    他来作甚?



    心中虽然不解,但东海王还是对管事说道:“让他进来罢。”



    不管如何,琅琊王也是与他同等地位,甚至比他要高位的。



    须知,琅琊,可是多少世家的祖地,琅琊王氏,琅琊诸葛氏...



    琅琊王,可不能轻看。



    不仅是东海王这里闹,在赵王处,成都王处,乃至于皇宫,都不平静。



    恐怕如今整个洛阳最平静的,除了是我无关此事的百姓之外,就属于那个在宫城外小院歇息的王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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