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兄弟二人迈出门槛,外边潮水般的呼啸声立时停止。
燕王在北平的声誉很好,没有发生过仗势欺人、盘剥百姓之类的事件,在北平很有威信,故此,百姓甚为拥戴燕王府。
王府大门一溜五扇大门,门前有一大块铺着汉白玉的平地,每个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可容得下数千人。
廊下尽是王府护卫军,但卢振还是担心,左右一顾,抢过一只盾牌将世子挡在后边。
卢振也很无奈,万一世子遇险,他肯定要论死,整支护卫军都是个死字。
不但如此,北平城只怕也会血流成河。
朱高炽游目一顾,只见右边的人群中,领头的是一个高大的灰衣汉子,长手长脚,眼神十分锐利。
这灰衣汉子身上并无武器,但似乎人皆敬服,皆从其号令,正是漕帮帮主陈二爷。
陈二爷后边是扫打会的李虎,正领着一班人正在跳手跳脚。李虎本跟随张辅一路前行,听说在燕王府门前有人正为张辅游行请愿,当即兵分两路,叫宋雨时领着自己的下属跟随张辅,李虎自己带了几十个人跑过来了。
在李虎心里,他自然是张辅的嫡系,尤其是整个庚字营都被贬去守城门之后,虽然开平卫将他收编了,但他觉得,一个人必须要饮水思源,若是没有张辅,他现在还是北平城里的一个小混混。
朱高炽侧头向他兄弟说道:“没想到张辅还颇得人心。”
朱高煦翘嘴一笑:“他要没点长处,咱们也不会给他出头是吧长兄?”
朱高炽微微一笑,向左边看过去。
左边是一排身穿低级文官袍服的文人,每个人都用双手取起一张雪白的宣纸,上边写着:“有辱斯文”、“张辅无罪”、“国之栋梁”等字样。
“是不是太夸张了?”
“确实夸张!”
朱氏兄弟两人不约而同都打了一个寒噤。
定睛一看,竟然是方孝孺、杨士奇、金幼孜、黄淮等逊志书院的学子,不过现在都在燕山训练营教书。
这个搞法,是张辅平时跟他们闲聊,有时候会讲到民国初期的事,当然,他是假托成地球另一端有一个某某国,那个国如何如何……
不过,每每说到这里,都被方孝孺等批叛成无君无父,但扛着旗帜流行示威这类的活动倒被他们牢牢记住并学以致用了。
那些平时亦步亦趋地跟着方孝孺的葛燕来、彭武倒是踪影不见,不过也可以理解,葛燕来是王府右长史葛诚的弟弟,那彭武是北平都司镇抚彭二的弟弟,官家子弟,身份敏感,不适合在此处出现。
朱高炽身型一晃,便要推开身边的卢振,走出去与他们寒喧,不料卢振非常坚定,无论如何也不敢离开世子殿下半步,朱高煦凶了他一句:“有我在此,谁能伤我长兄?”
卢振只得讪讪地退下。
朱高炽朝着方孝孺等拱拱手:“先生们如何来了?”
方孝孺越众而出,一丝不苟地对着朱高炽行礼道:“世子殿下,我等欲求见钦差大人,并敢问钦差大人,张辅究竟所犯何事,为何要将他下狱一事。”一边恭谨地向朱高炽呈上一张写满血字的宣纸。
朱高炽眼睛不动声色地一瞄,只见金幼孜面色苍白,满脸委屈,捧着一只手指正在嘴边吹着,想必是他年轻,牺牲的是他的鲜血。
不过,他也记住了这个愿意为张辅流血的年轻人。
朱高炽接过一看,只见上边跰四骊六地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样,无非都是为张辅申冤诉苦的话。
“方先生,想必这是一场误会,等解释清楚了应该就没事了,张辅既是我的兄弟,也是父皇手下得力的人,我不会坐视不理。”
朱高炽是想说,朝廷是不会冤枉好人的,但不知道为何,这句话竟然说不出口。
方孝孺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朱高炽一眼,但这位世子殿下面色诚恳,不似作伪,又将信将疑地说:“不是老朽信不过世子殿下,据说抓捕张辅是钦差大人所为,殿下可能为钦差大人担保?”
“这……”还别说,朱高炽确实没有办法保证李景隆不采取极端手段付对张辅。
方孝孺看了朱高炽一眼:“既如此,老朽还是在这里等着钦差大人出来,再向钦差大臣请愿吧?”
朱高炽毕竟年轻,面孔一下子火辣辣地红了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朱高煦见长兄受窘,他才不管什么文人不文人的,冲上去就对着方孝孺这夫子吼道:“张辅是我兄弟,我会让他受冤枉吗?我长兄说是误会就是误会……”
一旁的杨士奇暗暗摇头,这位高阳王好生莽撞,倒是世子虽嫌文弱,但行事却还有点章法。
朱高炽止住了兄弟,躬身道:“舍弟无礼,但也是无心,万望先生不要见责。在我北平地界,一定出不了这等冤案,请先生放心,此处人多拥挤,列位先生,不如入王府小坐,高炽定当为列位先生引见钦差大人。”
方孝孺、杨士奇等人对视一眼,均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朱高炽提高声音,对着外边的人潮喊道:“列位,列位,请先散去罢!燕王府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人群略略波动了一下,但犹疑着都不肯离开。
朱高煦在旁边捅了捅兄长的腰,低声道:“让他们围着吧,看表兄如何收场!”
朱高炽瞪了兄弟一眼,却默许了他的建议。
燕王府的大门依然紧闭着,不过,旁边的小门倒是打开了。因为朱高炽认为,这是百姓,不是暴民,没有必要当强盗一样防范。
朱高炽亲自在前引路,引着几个文人往李景隆居住的仁泰殿走去。
仁泰殿在燕王府最前边,因此很快就走到了。
到了门口,朱高炽喝令门口的侍卫:“快去通传!”
侍卫不敢怠慢,小跑着进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