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别的百户所都要带人巡城,只有庚字所,每天派几个军余带着打扫队在南城区这一块转悠,既然赚了钱,又做好了差事。
张辅军事不懂,这些事情干起来却是得心应手,想都不用想,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现代社会城市管理的手法已经相当成熟,只需要照搬过来就是,这城市管理、环境保护、卫生整洁、维持治安的事情大可一股脑儿都做了。
有百户的官身在,在咱的辖区内,那是什么都能管上一管啊!相当于后世的经济开发区,一把手。
嗯,张BOSS。
果然,这个套路实施下来,从上至下皆大欢喜。
士卒们不用巡城了,可以安心操练;李虎他们不用每月去收例份钱遭人白眼;老百姓不用受地痞流氓的骚扰,治安好转不说,环境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善,人流量也是大增,街坊们交起打扫费来格外爽快。
碰上实在穷困的店铺,还可以申请免交。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提出申请的店铺。
毕竟,几十文钱,也就几天的饭钱。
听说别的百户也想模仿庚子所的模式,有动作快的,已经在招编穷汉们了。
王四良将他们的动向告诉张辅时,张辅心中一笑。
嘿嘿,就让他们碰个钉子去,有榜样在前,可你们只学皮毛不学精髓怎么成?这叫画虎不成反类犬!
正在张辅兴致勃勃领着百户所的士卒们练习军体拳时,朱高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并没有打扰张辅训练士卒,而是远远地站在树荫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直到今天的练习结束。
张辅呼哧呼哧地走近他:“今天怎么过来了?”
朱高煦嫌恶地说道:“离我远点!汗都甩我身上了!”
张辅笑了笑,拿出毛巾来擦汗。
朱高煦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我长兄的病情这些天缓解了不少,那些太医不敢乱开药,便想着请你过去看看。”
“真的?世子殿下能下床行走了吗?”
朱高煦答道:“第三天便可下床行走了。不过,脚趾边的瘤子还在,张辅,你可有法子让它们变小吗?”
张辅踌躇了一阵才开口:“等下,我先洗澡换个衣裳,看到世子殿下再说。”
……
泰昌殿前遍植草原上特有的青草,这还是元朝皇帝们从他们的草原故土移植过来的,打理得很好,生长得十分茂盛,太阳一晒,鼻子里满是青草香。
燕王世子朱高炽正慢慢地夕阳的余光中慢慢行走,燕王妃徐氏带着几个侍女正含笑立在廊下看着。
这王妃不过三十来岁年纪,生得剑眉星目,颇有英气,算不得非常美貌,将门之女,自有一番刚健婀娜的体态。
若是仔细瞧着,朱高煦与其母之间依稀有几分神似。
“炽儿,不急,慢点。”
在一边服侍的王不留生怕朱高炽走得疲累,打算过去搀扶,却被朱高炽一把推开。
长久卧床的痛苦他尝得太久太久了!这一两个月来才渐渐能起床行走,叫他如何不喜悦?
朱高炽羡慕他的煦弟,能够跟随父王到处征战,那才是男儿本色!可是他,永远只能坐镇北平,尽他的世子本份。
他一直担心自己从此成了个废人,再不能起立了,现在,他的顾虑打消了。
两个月的素食使得他体重减轻不少,双下巴变成了单下巴,肥大的腹部也略略缩小。
虽然才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有点气喘,汗水也将他的黄绫中衣湿透,但是朱高炽还是兴致勃勃,乐此不疲。
“炽儿,张先生不是说了,不可过于疲累吗?”
王妃的话温柔沈静,却又充满了喜悦。
“是,母亲,我先歇一歇,进去换件衣裳就出来。”
朱高炽接过王不留递过来的湿毛巾,一边将额上流淌的汗水擦干,一边缓缓走进了泰昌殿。
泰昌殿内并没有和别的宫殿一样放了冰盆,是担心世子体弱,怕积了风寒。
朱高炽一进殿内,立刻有内侍用绳牵拉一架巨大的藤扇,将风均匀地送到殿中各处。
不过整个隆福宫布置得宜,便是这正暑天,也算不得十分炎热。
王妃跟着走进,见世子已经换上一件素白绫子中单,外边只罩了一件极薄的浅蓝道袍,便担忧地说道:“炽儿,刚息了汗,还是不要打扇子罢?”
便在这里,外边传来朱高煦的呼唤声:“长兄!长兄!我将张辅带来了!”
王妃与朱高炽同时站起,惊喜地看向殿外。
片刻之后,朱高煦似猿猴一般跳跃着进来了,身后规规矩矩跟着一个俊秀的少年。
“卑职张辅参见王妃娘娘,参见世子殿下!”
“母亲,长兄!”朱高煦也笑嘻嘻地见了礼。
王妃笑道:“张先生免礼!快请坐!煦儿,瞧你,一身汗,快擦擦!”
张辅刚刚坐下,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盏,正准备喝,却见朱高炽趋近他身前,一揖到地。
张辅吓得弹了起来,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汤,他赶紧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弯腰扶起:“世子殿下,这可是要折煞张辅了!”
朱高炽诚恳地说道:“若非先生妙手,高炽现如今还似个活死人般在榻上躺着,先生再造之恩,高炽粉身难报!”
这话一出,张辅张口结舌,按说这时候他应该“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但张辅很讨厌下跪,只好把腰弯得更低了些。
朱高煦笑道:“长兄,和他用不着这般客气,他这也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王妃不由得笑了:“煦儿,别乱说话!”
朱高煦辨道:“母妃,你说,咱们谢来谢去有什么意思?这张辅喜欢银子,呆会让他多搬点回去,比说一车客气话实惠多了!”
张辅给他说得面红耳赤,悄悄地瞪了朱高煦一眼,嘴里却说道:“殿下说笑了!”
王妃心里十分激动,久病的长子病情有了很大起色,竟然可以起床走动,对于做母亲的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因此,便有些按捺不住:“还请张先生再替炽儿看看,要不要换个方子?”
朱高炽便在胡床上半躺下来,张辅趋近,仔细看了看他的面色,又告了罪,轻轻地捻了捻他的耳朵,只觉耳廊上的结节似乎小了些许。
见张辅的目光移向他的下肢,朱高炽便自己拉起裤腿。
这裤腿非常宽松,一拉便可以看见膝关节,张辅轻轻摁了一下,觉得里边似乎还有一些细碎的疙瘩,想必都是些尿酸结晶。
再看足部,拓趾的痛风节不再红肿,上边也没有析出结晶,按了按,觉得比上次缩小了少许,便点了点头说道:“世子殿下想必是节制饮食,并加强了运动,这病就好得快。只要注意坚持,再加以适度按摩,在一两年内必定可以好转。”
听张辅的口气,这病只是“好转”,而不是痊愈,王妃蹙着的眉头便没有松开,她客气地问道:“张先生,敢问有没有可以根治的法子?”
张辅不愿意欺骗王妃,那是一位母亲对儿子病情的关注。他沉吟了一会才说道:“不敢欺瞒王妃,有一种药确实可以医治,只是这种药有剧毒……”
一听说“剧毒”,王妃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些。
“是什么药?”
“而且这种药要出海才有。”
这种药叫秋水仙碱,张辅知道秋水仙原产欧洲与地中海,大明并没有种植。
“哦!”王妃有些失望。
朱高煦疑惑地问道:“出海才有之物你是如何得知的?”
张辅失笑道:“我那位远房叔父就是从海外得到的药物。”
“他那里可还有药剩下?”朱高炽热切地问道。
张辅哪里有什么远房叔父,只得赶紧打消他们的念头:“已经过去多年,想必没有存留了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