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到眼前之人,张士义的眼神中除了一闪而过的惊讶之外,还有一些慌乱。
他迅速的站起身来,面前之人见到他这副样子,发出一阵嘿嘿的笑声,“三爷怎么如此见外?”
张士义有些慌乱的向后退了半步,而后恼火的压低嗓音喝道:“现在是什么情形,你不知道吗?刘冲,你如今不好好找个地方藏起来,来我这里做甚?”
被称为刘冲的那名偏将,却是不慌不忙的走向张士义,他的影子在大帐之中被烛光忽明忽暗的投射到张士义的面前。
然而张士义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阴影,仿佛那影子有种可怖的魔力随时能够将他吞噬。
他的身形,不断的向后倒退,然而就在他的腿碰倒在地上的案几的时候,他陡然的惊醒。
仿佛有种按捺不住的恼羞成怒,他怒气冲冲踏前一步和刘冲面对着面,而后压低声音不满的喝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你想拉着我一起陪葬吗?”
“呵呵呵”!刘冲低着脑袋,“张将军何必如此惊慌,你我皆是朝廷的将军,我们之间见个面说两句话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
张士义狠狠的吸一口气强压住自己的怒火,气道:“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泰州城打发过来的探子人有不少,但那些人不过是小兵而已,可是你和他们能一样吗?”
刘冲却是轻蔑的笑了笑,“没错,我是受泰州知府衙门的命令补充进张将军的军中,这是朝廷的调令有何见不得人的?张士诚难道并不是朝廷的将军了吗?”
张士义冷哼一声说道:“你别忘了如今你在他的军中,倘若被他知道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买卖,他照样能以中州法度直接将你斩首!”
“是吗?”
刘冲嘿嘿一笑,然后摇摇头道:“我不信,我想大将军即使有这样的魄力,恐怕三爷也舍不得看着我去送死吧,毕竟,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张士义冷冷道:“你不用拿这个来威胁我,除非你真想跟我鱼死网破!”
刘冲嘿嘿笑道:“我怎么敢威胁三爷呢?我是给您指一条康庄大道,您现在把我绑着去去向张士诚求饶,老老实实把咱们之间的勾当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念在手足之情自然放你一马,叫我刘冲咔嚓一下人头落地,到时候成全你们兄弟之义企不更好?”
“你...”
张士义有些色厉内苒的向前半步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刘冲笑呵呵道:“三爷您当然敢,可是这样一来在张士诚那里,三爷再也没有办法得到信任,永远也别想带兵统将,一辈子要提防着他对你的猜忌。”
“而李大人和赵大人那里,三爷你相当于自断后路,他们一定会报复回来,到时候你可是两边都不讨好!”
“相反的,有赵大人和李大人做靠山,即使张士诚到时候想要动你,恐怕也得掂量掂量,我想三爷您是个聪明人,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分得清!”
张士义冷静下来,冷冷的瞪了刘冲一眼,而后笑道:“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李琦赵琏等人,只是把我们这些人当棋子当工具使用而已。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卸磨杀驴,我凭什么要投靠他们?”
“哈哈哈哈...”
刘成哈哈笑道:“三爷,这种事情又不是讲究你情我愿,大家不过是讨价还价你来我往而已,至于什么好处,三爷你大可以提出来,小人我可以回去为您传话。我相信。李大人和赵大人一定会满足三爷的条件...”
就在这时,刘冲霍然一个转身,嘴里喝道:“谁?”
这时营帐的门帘被掀起,露出来的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
然后一个人手握着剑,站在正门口冷冷的望着里面。
来人正是李将军,看到他之后张士义先是一怔,而后便是惶恐。
刘冲确实冲着张士义拱手道:“三爷,您的嘱咐我都记下了,过两日巡营之时我便嘱咐儿郎们将巡营区域再扩大一里范围。既然这样,小人先告退了。”
然而他转身之后,李将军却是一脸阴沉,手中的宝剑在夜光下发出森森寒意,他一字一句道:“三爷!你过界了!”
张士义看着他阴冷的眼神反而有几分怒气上扬,一想着面前之人居然要收掉自己两营的兵权,冷哼道:“我是朝廷封号的将军,刘冲将军也是军中之人,我与他在此商讨军务,有什么不对吗?”
李将军冷冷说道:“刘冲乃是李琦和赵琏私自安插在军中的密探,他是泰州之人,三爷不会不知道如今军中正在大肆搜捕泰州密探,你这样做我很难给大爷交代!”
张士义陡然一惊,然后争辩道:“是吗?这...这我事先并不知情,如何能怪我?我对大哥,自然忠心,营中所有泰州密探已经全部送到大哥处,我何错之有?”
李将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默半响儿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既如此,三爷把眼前之人交给我,我带回去给大爷复命,其他的事情就当我没有听到!”
听到这里,刘冲对着张士义拱手道:“三爷,你若当真如此做,可真是一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了呀。你如今已经被张士诚猜疑,若是再得罪了朝廷,当真是无路可走了。”
张士义脸上也露出为难的神色,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将军冷哼道:“三爷!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正在这时,身旁的刘冲却是挥出身上的长剑直取李将军。
李将军冷哼一声不退反进,长剑划过一抹寒光直刺刘冲,他身形向前迅速跃进账内,牢牢的把住帐门。
刘冲却是不愿与李将军血拼,不说他能不能拿下李将军,光是缠斗片刻就容易被其他人纠缠住。
因此,他招式凌厉左突右冲,只想着能够逼李将军回剑防守,自己好夺路而逃。
李将军却是面含凶光,不仅不避让,相反地招招取刘冲中门,竟然比刘冲更加更加疯狂,他的身形不退反进,刘冲不仅没能够向前移出半步,相反被他从门口不断逼回帐中。
就在刘冲勉强格挡住李将军一剑之后,不待他喘口气,李将军便挥剑直直朝着刘冲刺来。
正在这时,一旁观战的张士义突然感觉自己的膝盖微微一跳,好像被一块小石子击中一般,不由自主的一只脚向前迈出。
而后腰间一酸,身子不由自主随着腰肢一扭,伸出一掌冲着李将军拍去。
虽然事发突然但李将军并不慌张,张士义的武功他自然知晓,他一边用剑刺向刘冲一边伸出一掌想要格挡住张士义这袭来的一掌。
然而就在两人双掌相接之时,他却感觉张士义的手上沛然传来一股大力,甫一接触他身躯一震,一股巨力直接充入四肢百骸,他只觉得经脉一阵抽搐。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刘冲的长剑已然递到他的胸前,噌的一声,长剑穿胸而过带出一片血雾。
这一幕,让刘冲和张士义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刘冲大喜,噌的一下拔出宝剑。
“三爷仗义,这件事情,我一定禀报给刘大人。”而后夺路而逃。
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张士义愣愣的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几声打斗之声和张士信愤怒的呼喊:“快追,快追,不要让贼人跑了!”
“弓弩手准备,将营帐包围!”
张士义还在震惊和慌乱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太过骇人。
这时候,门外张士信的声音传来:“三弟,你好糊涂啊!怎么做出如此的事情?你擅自杀军中将领,还不束手就擒随我去见大哥,也好为你求情!”
听到这里,张士义终于回过神来,他恍惚的向后一退,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李将军慌忙的绕开,而后回过神来,沙哑的嗓音拼命的嘶喊道:“二哥,不是我杀的...是...是刘冲杀死的啊!”
“三弟呀,你好糊涂,我都看的一清二楚,你和刘冲两人合击李将军,他被你一掌击中这才被刘冲所杀,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时候张士义抬头朝外望去,只见帐中的门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在地上,也许是刚刚激战之中被谁的长剑划掉?
外面张士信举着火把,旁边是两排持着弓箭的弓弩手正瞄准了自己。
“我...”
张士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实在是自己都没想明白咋回事。
张士信却是命令手下弓弩手:“不许射箭,我去与三弟分说,他是识大体的人,你们休要伤害他。”
然后扔下火把,一边走一边说道:“三弟勿忧,二哥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你不要慌张好好与我说个明白,我好去大哥处与你求情。”
看着朝着自己走来赤手空拳的张士信,张士义心中闪过一丝凶狠,一丝犹豫,但更多的是茫然,直到张士信走进帅帐,他还呆呆立在原地。
张士信先是查探了一番地上李将军的尸首,而后才叹息的看着张士义说道:“三弟,你也太冲动了,李将军毕竟是大哥的心腹,不比其他人,你...你这样做,怎么给大哥交代?”
“我...二哥!我不是故意出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控制住自己...好像身不由己一般...”
张士信拍拍他的肩膀道:“三弟,我知道你你性子急,一时冲动没按捺住,现在还是想办法,怎么给大哥那边分说才是关键啊!”
张士信一边看着营帐内的景象一边说道:“大哥一向待咱们兄弟几人格外宽厚,你实话给他说,相信大哥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张士义苦笑一声说道:“二哥,我知道你一向宽厚,可大哥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他本就猜疑我,又...又如何能够...”
“二哥,我如果去,大哥他一定会杀了我,你要帮我,我不能死啊!”
听到这话张士信也是一阵沉默,然后一手搀着张士义的肩膀,朝着帐内走去,走到角落处,他才压低了嗓音说道:“三弟,你知道的,二哥身边没有什么心腹,外面的人手基本全是大哥的人,这件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根本是不可能瞒住的,大哥早晚会知道!”
张士义也知道张士信说的是实话,他也不由得一阵气恼。
张士信看着他绝望而沮丧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事到如今,你若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只管说,二哥能帮你的必然帮你,无论如何不能坏了你的性命,不是吗?”
“二哥,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营中我是必然不能够呆下去了,想来想去二哥你放我出去,我找了自己的人手,然后想办法去泰州城投奔李琦,无论如何表面上我还是朝廷的将军,这样,大哥即使心中不快,也把我无可奈何!”
“这...”
张士信犹豫一下,而后看了看张士义,眼神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扶着他的肩膀,语气艰难的说道:“也罢,谁让你是我的三弟呢,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若放走了你,只怕大哥不会与我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二哥,我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三弟你要干什么?你...啊!”
就在这时大帐之内传来几声打斗和几声剧烈的惨叫,接着,张士义一手持着剑一手捏着张士信的喉咙,从大帐之内走了出来。
张士信手舞足蹈,嘴里嘶吼着。
张士义略微松开手掌,张士信大口大口喘气,然后喊道:“别射箭,千万不要射箭,士义他是一时冲动,不可坏他性命!”
麾下士兵,尽管不少人是张士诚的心腹,可是面前两人全都是张士诚的兄弟,一时之间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张士义挟持着张士信朝着营帐外走去。
快到营门口之时,张士义走到一批的马旁边,一把推开张士信翻身上马疾驰向外奔去,身后的士兵刚要追击,传来了张士信痛苦的呼喊之声:“快快快,快给我找军医,找郎中,我受伤了,要死...要死了!”
麾下兵士七手八脚的上前将张士信扶起来,张士信恨恨的喊道:“三第实在是无法无天,太过分了,快快差人禀告大哥出事了,出大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