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山,没有林,只有农田。
周围都是田地,公路穿过田野,延伸向前。
这意味着不像出发点的小山村那样会有鱼虾,也不会像后来山中有青蛙蜥蜴之类。
按照规定,是绝对不能离开河沟寻找食物。
这条河沟的水早已不再清澈,取而代之是一种黑色的淤泥上流动的浑水。
之前在山里有个好处,至少不用为水源担忧,水喝光了,就地如一壶水,将一点点盐放进去,马上可以饮用。
更要命是这里根本无遮无掩,没有树,草也不高,都是几寸长的杂草,河沟的作用再这里变成了浇灌用的水渠。
毒辣的日头晒在身上,剩下的十公里会比之前的更艰难。
尤其是在缺少食物的状况下,晕倒就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从十五公里开始,渐渐地陆续有人开始退出了行军。
晕倒的,受不住的,饿疯了的……
如果你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极度的饥饿,就无法体会为什么有人会选择退出。
在最后五公里的时候,庄严觉得自己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1班的人走在一起,只能相互鼓励,不行的相互搀扶前进。
队员李紫川终于忍不住了,举起手大喊:“报告……报告……”
尽管他已经竭力喊出了最大的声音,可是听起来却像只奄奄一息的小鸡似的在哀鸣。
罗平安走到沟边,低头问道:“李紫川,你是要退出吗?”
庄严过去扯了一把李紫川,提醒他不要继续往下说了:“还差五公里,死也死过去!”
他想将李紫川从地上拉起来,但是自己晕头晕脑,竟然重心不稳也一屁股坐倒在泥里。
李紫川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难看,要哭出来一样,满脸都是痛苦,摇头崩溃道:“老庄……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班长,他只是发发牢骚,没事。”庄严调匀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稳住了心神,回头挤出一脸已经变形的笑对罗平安说:“待会儿就没事。”
罗平安也不说话,从挎包里取出一份里脊肉,撕开保鲜包装,挤出一截,让那片香气四溢的肉裸露在空气里,往前伸出去,说:“李紫川,想不想吃东西?想吃就上来。”
庄严立即在心里一顿咒骂。
不得不说,现在突然将一块肉伸到面前,那真的是致命的诱惑。
该死的罗平安。
他就是像折磨自己和自己这些战友。
这种破事谁不会?
都不是傻蛋,明摆着就是诱惑人,让人退训。
想淘汰人,却用了这么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别听他的!”庄严按住刚要爬过去的李紫川,警告道:“吃了他的东西,你就等同放弃了。想想你来参加特种部队选训是为了什么?想想这才几天,现在走,回去老部队丢不丢人?还有,想想看,现在只剩下五公里了……”
“没错,今天好像是剩下五公里了,不过明天呢?就连我都不知道韩队长的选训计划,你担保明天不会是五十公里?你熬过了今天,能熬过明天?我不拦着你坚持,但也不鼓励你坚持,能去特种部队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要加入我们‘红箭’大队更是难上加难,你退出,没人会笑你,笑你的人连参加选训的资格都没有呢。”
这番听起来貌似有理有据的话,确实对于饥饿到极致的人来说有着极其强大的攻击力。
就连庄严都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连自己都差点被说动心了。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去听。
庄严在心里默念了几次“我听不见,我是个聋子,我听不见”……
他甚至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往后几天的事,一旦这么想,人最容易崩溃掉,心理防线的崩溃往往只在一刹那。
看到庄严低着头叽叽咕咕自己跟自己在说话,罗平安晃了晃手里的那片里脊肉,收了回来,放在自己的嘴边,咬了一口,故意发出吧嗒吧嗒的咀嚼声。
这下子,李紫川彻底受不住了。
“给我!给我!”
他疯了一样挣脱了庄严,手脚并用贴着河沟一侧朝着罗平安爬去,嘴里疯狂地叫着:“班长给我肉,我要吃肉,我坚持不住了……”
庄严伸手去拉李紫川,终究还是没拉住。
李紫川爬到岸上,罗平安面无表情地将肉递过去,前者一把抓过来,一根二两重的里脊肉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在李紫川的口中。
“班长,我还要。”
“去那边,车队那里,上面有保障人员,他们会安排你休息和吃东西。”
庄严忽然一阵难以言喻的难过。
坐在地上,捏着拳头猛砸地上的泥浆,一边狂骂:“我草泥马!我草泥马!”
浑浊的泥水溅起来,糊了庄严一身一脸。
苏卉开和严肃还有其他队友过来,将庄严拉起来。
严肃说:“走吧,时间还剩下一个半小时,只有五公里了,我们现在是走得最快的,一定可以最早到达,到时候就可以找吃的了。”
苏卉开说:“对对对,这里靠近县城,估计晚上会有食物补给,不会要我们去自己找。”
庄严砸了一会儿,累了,坐在地上发呆,突然猛地吼了一声:“啊——”
然后站了起来,勾着头继续前进。
罗平安站在马路边,冷冷看着,一直没说半个字。
后面的孙鸿渐跟上来,看着庄严问道:“怎么?我们韩队眼中的小王子要崩溃了?”
“不是。”罗平安抿了抿嘴,说:“他没崩溃,不过1班崩溃了一个,少了一个人。”
孙鸿渐说:“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待会儿要面对什么吧?现在崩溃了好,早崩溃早舒服,不然待会儿再崩溃,这不是白熬了这最后五公里?”
罗平安自然是知道后面这些队员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只能苦笑一下。
对啊,当初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当特种兵,听起来很美,实际上受了多少苦,真不足为外人道。
1班的行进速度倒是保持在整个队的前面,现在所有人的希望就寄托在这里不是野外,根本不可能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既然河沟通向县城,最后终点肯定在县城的附近,那么所有人至少不用担心今晚的吃饭问题。
即便韩自诩不给吃饱,终究还是有得吃。
不过,无论是1班所有人,还是庄严自己,很快他们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韩自诩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好戏在后头”。
“我说……”
一直走在最前面的苏卉开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泥水中,抬起头,鼻子动了几下,仿佛在嗅着什么。
他回过头,看着战友们。
“你们是不是闻到啥味道了?”
庄严指着地上说:“对,我闻到了,水是臭的。”
所有人目光立即朝自己的脚部望去。
果然,这里的水已经不能用水来形容,用“浆”来形容还差不多,粘乎乎,稠糊糊的,还散发着一股儿说不出的类似氨水的味道。
“是不是谁他娘的失禁了?”刘原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看看周围。
“扯淡!”队员岳鹏说:“咱们撒尿都跑一边撒,哪会撒在自己的裤裆里。”
说着,蹲下来,手捞起一点点粘乎乎的泥浆,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马上干呕起来。
“呕——这是屎尿的味道!”
“走吧走吧,管他是什么,还是要走,除非退出。”严肃说:“我们没有选择。”
大家想想也是,于是集训前进。
臭味越来越浓烈,到了后来,所有人不得不用毛巾简单地当做口罩蒙在脸上。
走了一段,前方的视线里出现几个巨大的用围墙围起来,就像厂房一样的东西,就在距离河沟不远处。
走近了,庄严看到围墙上有个大门,上面写着某某养猪场。
韩自诩突然出现在马路边,冲着所有人说:“这个县可是出名的养猪养鸡县,鸡场猪场都很多,接下里的几公里,屎尿会伴随着你们一路前进,能熬到最后,才算合格。”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还有一个小时,你们还有三公里距离,不远,但是不好走。谁想退出,举手喊一声,然后爬上来就可以,马上可以舒服吃一顿,然后坐车离开。”
说罢,笑嘻嘻地走了。
“我好想打丫一顿。”苏卉开眼都要冒出火来。
庄严无奈地说:“我也想,不过你觉得能打得过他?”
苏卉开咧嘴笑了,说:“不知道,没试过,有机会试试。”
这番略带玩笑性质的话,令气氛变得轻松了一点。
大家相互鼓励着,继续往前走。
突然,庄严发现旁边的路边上,所有的班长都停了下来,一个个垂首而立,低头看着河沟里的队员,嘴角都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喂喂喂!不对劲,班长们怎么不走了?”庄严顿时警惕起来。
岳鹏回头看看,发现身后的路边也是站满了班长,每个五米左右就有一个。
“我艹,该不是刚才老苏你说的话让韩阎王听见,他是真的要揍咱们了吧?”
“怕个卵啊!”苏卉开将两手握拳,用力相互一压,关节发出啪啪的响声。
“打就打,谁怕谁。”
庄严说:“老苏你别牛逼,现在咱们空着肚子,力气都没几分了,打个屁,挨揍倒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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