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一局安百变,叵测是人心【一万一千字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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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虚?”



    卓公眉先是皱眉。



    继而,一双在男人脸上很少见的修长眉毛,忽然挑起,瞳孔收缩。



    那个道门大前辈,今虚?



    白云观两位真人的大师兄,今虚?



    被称为活善人的道长,今虚?



    卓公眉暗自惊叹,这小子运气当真是不错。



    竟能够请来道门大前辈。



    若是随便请来一位土地神,亦或功曹,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却不想,竟将这位道门大前辈请来了。



    同时他也震惊。



    难道这位道门大前辈,还在天地间游dàng)?



    请神术,虽然叫请神术。



    但事实上,请来的并非全是仙神。



    运气不好,鬼怪妖邪,一样请的来。



    他心中想来,这位今虚真人,显然就是已故亡魂,且是那种不愿入轮回放弃这一生的亡魂。



    却不敢想,今虚可能已位列仙班。



    毕竟这种事,实在是太过于虚无缥缈。



    “今虚真人!”



    明北几人震惊望着陈阳。



    明一双眼中闪烁精光,今虚似有所觉,回头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他对明一微微一笑:“老东西,一把年纪了,不在山里养老,来这儿干什么?”



    明一笑道:“听说你徒弟惹了麻烦,我来看看。”



    今虚道:“我的徒弟,麻烦我来解决。”



    “今虚真人。”



    明北与金圆等人,连忙行礼喊道。



    明一也就比今虚小个十几岁,但他们却要比今虚小的多。



    论辈分,今虚是道门最上面的那一小撮。



    除了楚清歌,以及一些常年不见消息的道长,今虚差不多就是他们所能够接触到的顶峰了。



    且论对道门,对国家的贡献,就是楚清歌等人,怕也难以与今虚相提并论。



    何况,到了他们这份年纪,一百岁也好,一百二十岁也好,两百岁也罢,其实差距都不大了。



    他们对人生所谓的意义上的理解,都有了自己的一认知。



    相互之间,除非是同门,否则年龄已经不足以形成辈分。



    今虚对他们笑笑。



    那些真人们,此刻也是反应了过来。



    陈玄阳,似乎请来了某位了不得的道门大前辈。



    “今虚?这是哪座道观的祖师爷?很厉害吗?”于汉夫问道。



    “不可无礼!”



    汉林瞪他一眼,语气凝重道:“陵山曾有一座无名道观,今虚真人,便是那座无名道观的真人。”



    “无名道观?”于汉夫一脸茫然。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今虚的。



    何况,他只是西院道观一个普通弟子而已,常年不外出,对道门了解程度基本就是入门。



    哪里有立志要成为一名真人的汉林了解。



    元都真人道:“那座无名道观,就是如今的陵山道观。今虚真人,就是陈玄阳的师傅。”



    于汉夫张大嘴巴,一旁灵宝观的弟子,也都惊讶不已。



    但旋即,于汉夫道:“他师傅死了?他请了个死人?”



    “闭嘴!”汉林轻声呵斥:“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这师弟,到底有没有脑子?



    当着今虚真人的面,如此说话。



    就是后那些刻意来找麻烦的真人们,也严肃道:“道友说话要注意,对待道门先辈,你得尊重。”



    孙明孝道:“今虚真人乃是道门的英雄人物,他对道门的贡献,不敢说空前绝后,但往后推一百年,也很难有人能够达到今虚真人的高度。”



    “你这样说话,是在侮辱今虚真人,也是在侮辱我道门!”



    于汉夫有些惶恐,他哪里知道今虚是什么人,此刻听他们说的如此严重,就连自己的师兄,都这么严肃,顿时感到心虚后悔,不该乱言。



    众人知晓,今天,卓公眉恐怕要无功而返。



    卓公眉望着面前的今虚,眉目紧凝。



    是就此离去,还是闯上一闯?



    只一秒,他就有了决定。



    不能走。



    他为何在明知道赵冠青不在上真观的况下,依旧要来?



    就是要将这里的动静闹大。



    不闹大,赵冠青怎会知道自己的决心?



    不闹大,赵冠青怎么能亲自出现?



    哪怕陈阳请来今虚,他也不能退。



    “你欺负的小玄阳?”今虚微笑着,手腕一抖,骨剑插入脚下青砖。



    顺手从袖中一摸,拂尘便是搭在了手上。



    “可否告知老道,为何要欺负小玄阳?”



    “前辈。”



    卓公眉稽首道:“玄阳私藏道门邪修,不肯配合我等捉拿,我是迫于无奈出手。”



    “你放!”陈阳张口就骂,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沉稳冷静。



    在师父面前,他比陈无我还冲动。



    生怕这王八蛋乱说话,让师父信以为真。



    可千万别让师父以为,他走的这三年间,自己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混混。



    “安静点。”今虚无奈苦笑一声,看向边上坐在地上的陈无我几人:“他说的,是真的?”



    陈无我还沉浸在陈阳将今虚请来的震撼绪中,此刻听见问话,甚至也不觉得痛了,刷一下就爬起来,连忙的稽首低头:“今虚真人,我叫陈无我,彭城玉皇宫的弟子,我是一名真人,我今年40岁,我……”



    他有点语无伦次。



    方青染道:“玄阳在大雪天的山里救了赵冠青,救他时,他已经昏迷。我们并不知道他是赵冠青,他也刻意隐瞒。他们昨晚要来找人,我们已经说了,人不在。我们本想配合,但他们又恶语相加。就在前辈来此之前,玄阳刚刚起誓,但他们还是不信。”



    几句话就将事点名。



    今虚点了点头,看向卓公眉:“我徒弟他们的话,你不信,老道理解。但他起了誓,你还是不信,这是为何?”



    “前辈……”



    “是不信老道一把屎一把尿养出来的徒弟的人品?还是觉得,老道这徒弟,面善是人都可欺?”



    “前辈,这非我本意。”卓公眉道:“您并不知道赵冠青所犯之恶行,而我昨夜接到赵冠青的电话,他就在这里。前辈您告诉我,这种时候,我该相信谁?”



    今虚摆手道:“那是你的事,既然道协没有准许,你今行为就是硬闯,是欺负我的徒弟。老道也不以大欺小,你给小玄阳和这帮小子鞠躬道歉,这事便算了。”



    “抱歉。”卓公眉摇头,右手捏卓剑诀,一缕眼可见的有形真气,快速聚成一柄剑,被他握在手中。



    他握剑抱拳:“前辈若不肯让路,莫怪晚辈无礼。”



    今虚没有说话,微笑着将手搭在拂尘上。



    “唰!”



    卓公眉一剑斩来,一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让人挑不出有一丝半点的多余动作。



    仿佛这一剑就该如此,不能做的比他更加完美。



    剑气dàng)漾,空间有一丝扭曲。



    剑刃瞬间斩下。



    今虚已从原地挪步,拂尘自手中左向抽出,柔软的拂尘丝仿佛有灵,横向缠住剑刃,将其一卷。



    真气凝聚的剑刃,顺时就溃散了。



    卓公眉心头一惊,再抬首,拂尘已绷直如剑,于他咽喉半寸停留。



    “啪!”



    拂尘忽的下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膛。



    “噔噔噔”卓公眉连退数米,脸色煞白一片,本就儒雅如书生的脸,此刻更多几分弱不风。



    众人看的心潮澎湃。



    不愧是今虚真人。



    谁能想到,他们今天来这里,竟然有幸见到今虚真人。



    更是见识了今虚真人亲自出手。



    卓公眉,这位在道门赫赫有名,也曾留下无数事迹的真人。



    在他手下竟然连一招半式都走不过。



    “道歉,然后离开。”今虚说道。



    卓公眉摇头,揉了揉膛,说道:“抱歉,真人。这道门,我一定要过。”



    今虚微微蹙眉,脚掌轻轻踩了踩地面,一气质顿时变了。



    卓公眉只觉一股令他颤栗的气势,极有针对的向他施加而来。



    这股气势越来越凌厉,道服下的躯幅度微小的颤抖着,膝盖,忍不住想要弯曲。



    众人并未察觉到这股气势,但从卓公眉此刻状态,看得出,他似乎正在承受一股不可小觑的压力。



    “今虚前辈,还请手下留!”



    一声略带急切的声音从众人后响起,一个影踏着空气而来,快速落在卓公眉旁,一把抓住卓公眉的肩膀,将他向后一带。



    这股气势顷刻消散,卓公眉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满头汗水。



    自然不是脱离了今虚的掌控,而是今虚主动撤去这股压力。



    “没事吧?”童伯乾关心问了一句,卓公眉摇头不语。



    童伯乾行弟子礼道:“今虚前辈,公眉若是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今虚道:“老道也非不讲道理,让他道个歉,带他走吧。”



    “这……”童伯乾苦笑摇头:“前辈,请您抬手,让我们进上真观看一看。”



    今虚眉头忽的一扬:“我若是不让呢?”



    童伯乾:“不让…那就只能得罪前辈了。”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若只是要抓一个没有道行的邪修,以你徒弟这份道行,都是绰绰有余。”



    童伯乾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今虚可不傻。



    他对前因后果不是很了解,但只是抓一个普通的邪修,一个卓公眉就足够。



    可童伯乾也来了。



    要说这其中没点常人摸不清楚的事,今虚不信。



    但他不关心这些。



    他只关心,小玄阳被欺负了。



    还是被人家师徒两人联手欺负。



    众人也是看的一愣一愣。



    这一位,是灵宝观的大宗师童伯乾?



    我靠,连这位大宗师都冒出来了?



    他们真的只是要抓一个赵冠青?



    真的,别说今虚了。



    就连他们,都开始怀疑,这师徒两人,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该不会,是来找上真观麻烦的吧?



    就算赵冠青对灵宝观的意义非比寻常,但一个卓公眉,绝对足够了。



    可是,陈阳和灵宝观之间,貌似没有交集才是。



    他们不感到迷糊了。



    “玄阳,看着点。”



    今虚忽然说道。



    “师父……”



    “剑,不是你那么耍的。”



    那边,童伯乾已经拔剑。



    “前辈,得罪了。”



    他拔剑,寒光一闪,人与剑,皆是以一种众人眼难辨的速度袭来。



    他动的同时,今虚也动了。



    陈阳的注意力放在今虚的上。



    两人共一具体。



    今虚的每一个动作,他都感觉的清清楚楚。



    今虚的动作十分简洁。



    伸手,抓住脚胖的古剑剑柄。



    而后,趁势拔剑。



    “嗡~”



    剑鸣声起,继而一剑挥动,气势磅礴,如蛟龙出海。



    那股剑势,让陈阳灵魂都颤栗。



    剑芒大亮,白昼之下,耀眼夺目,令许多人眯起眼睛,不能直视。



    两剑瞬间相触。



    “铿锵!”



    清脆之音响起。



    童伯乾单手握剑,剑刃尚且处在微抬的角度,距离今虚尚有半米。



    整个人的起势完全调动起来,却在一瞬间被打破,并固定。



    而今虚,则慢条斯理的将剑收回。



    “叮当!”



    如被施了定咒,一动不动的童伯乾,手中长剑,从中间斜着被斩断,半截剑砸在地上,断刃处,平滑齐整。



    众人瞪大双眼,口干舌燥。



    一剑!



    今虚大前辈,一剑斩断了大宗师童伯乾的剑!



    为大宗师,童伯乾的剑,必定是一件法器。



    可居然,被斩断了。



    陈无我等人,咕噜咽着口水,已经不能言语。



    他简直羡慕死了,陈玄阳居然有个这么牛叉的师父。



    陈阳默不作声,细细回味师父刚刚一剑。



    他感觉得出,师父对自己这副体,还未能如自一般的契合。



    但饶是如此,他从握剑,拔剑,再到挥剑,这一动作,都没有浪费一丝多余的气力。



    最让陈阳不可理解的,是剑气。



    子是他的,自己有几分道行,自己再清楚不过。



    他从不觉得,只开了四窍的自己,有能力将剑气迸发出来。



    可是师父做到了。



    那一瞬,丹田之中的真气,空气之中的灵气,被调动,汇入骨剑,形成剑气。



    且剑气凝聚,如一柄锋利剑鞘保护剑,并斩断了童伯乾的剑。



    他不是不能施展出剑气,而是没有修行到那种地步。



    陈阳心里似有一些明悟。



    童伯乾内心难以平静,他后知后觉,将剑收回,看着地上半截剑刃,绪久久不能平复。



    固然听说了这位大前辈的诸多事迹,但此刻,依旧感到震撼。



    以及,深深地挫败感。



    童伯乾苦笑,拱手道:“多谢前辈手下留。”



    今虚未看他,目光向着人群之外看去。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



    一个道士,腰间悬挂一柄佩剑,一步三米,悠然而来。



    他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扎着一方逍遥巾,面目淡然,不嗔不笑,双目有神,精光不时闪烁。



    众人望着此人,皆是露出疑惑。



    这是谁?



    且看他行走之间,便可见此人道行不浅。



    一气质更是出尘,绝非寻常之辈。



    这样的道士,在场上百人,不可能没人见过。



    “黄东庭。”



    明北眉目一掀。



    有人听见这名字,惊讶道:“大万寿崇真宫的黄东庭?”



    “是他?”



    “他下山了?”



    白徐子目光一转,看向陈阳,心里暗想,今天这上真观,难以太平。



    要抓赵冠青的,不是一个卓公眉。



    卓公眉与童伯乾也见了他,二人表未曾变化。



    黄东庭走来,对二人一一稽首:“见过童宗师,见过卓真人。”



    两方虽然不是一个道观,却同属灵宝派。



    且赵冠青便是被卓公眉所抓,这件事上,万寿宫也算欠灵宝观一个人。



    卓公眉微微颔首,没有言语。



    黄东庭走上前来,望着今虚:“今虚真人,可否让我入观一探究竟?”



    今虚摇头,抬了抬手中的剑,意思明了。



    黄东庭点头。



    手掌从宽袖探出,指腹与关节处生满厚茧,按住剑柄,欠退半步:“请今虚前辈赐教。”



    今虚未动,姿态随意而慵懒。



    黄东庭却在霎那之间拔剑。



    “嗡!”



    剑从鞘中出,众人眼中唯有那一点寒光,目及之处,仿佛一切皆可破。



    这一剑,似蕴含道韵,令众人心神都为之晃动。



    今虚依旧作拔剑之姿,却与面对童伯乾时不同。



    直接一剑直刺,破开黄东庭的剑,剑锋处停在黄东庭喉前。



    黄东庭没有半点犹豫,左手掌抓向剑锋。



    今虚眉头微蹙,忽然重哼一声,骨剑上骤然有着一股无形之势dàng)漾。



    黄东庭手掌将要触及,直接被dàng)开。



    “踏踏!”



    今虚半步上前,骨剑上扬绕回,将其反握,以剑柄一点黄东庭的肩头,后者脚下噔噔噔急退数米,脸色一阵青白。



    “小道士,你哪座祖庭的?”今虚盯着他。



    黄东庭恭敬道:“灵宝派大万寿崇真宫。”



    今虚问:“方平乱可还活着?”



    黄东庭道:“师祖尚在。”



    今虚道:“回去将剑交上去,他不让你出山,不得出山。”



    黄东庭默不作声。



    今虚道:“把我的话转告给他。”



    良久,黄东庭点头:“晚辈记住了。”



    众人不明所以,不清楚今虚为何说这些话。



    他方才提到的方平乱,似乎是崇真宫的师祖。



    今虚方才与他一交手,便发觉,此子满杀气。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修行的,竟然修成了这样。



    再修下去,恐怕要走火入魔了。



    “公眉,走了。”



    童伯乾转便走。



    今虚看向他:“老道让你们走了吗?”



    童伯乾脚步一顿:“前辈……”



    今虚让开半步,指着后上真观大门:“你们不是要进去?现在,进去。”



    童伯乾:“前辈,不必了……”



    “进去。”



    “前辈……”



    “玄阳拦你们,并非包庇邪修。”



    “是你门下弟子恶语相加,态度恶劣。”



    “换了你们,你们愿意配合?”



    “都是道门弟子,好好说话,谁能不配合?”



    “玄阳不让你们进去,是维护道观尊严,明知不敌也要维护,这是道门弟子的尊严。”



    童伯乾低头:“晚辈受教。”



    今虚道:“老道可不想自己的徒弟,遭人非议。门就在这里,进去,搜个清楚,探个明白。”



    “是。”童伯乾知晓,今天这上真观,他们就是不想进去,也得进去。



    今虚的意志,他们无法违背。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道观。



    今虚又看向白徐子等人:“你们不是要帮灵宝观抓邪修吗?进去。”



    白徐子连忙堆笑:“前辈误会……”



    “没有误会,滚进去。”



    “哎,是,我这就滚进去。”



    一个个不敢在废话。



    他们看出来了,这位大前辈,有点护短。



    今天自己这么多人过来,换了谁都得生气。



    大前辈没动手抽他们耳刮子,已经很仁慈了。



    要知道,很多老道长脾气可都不太好的。



    这一群至少上百人,整齐有序的排队进入上真观。



    他们哪里寻找了,寻个。



    一个个进去之后,直奔大,开始上香。



    看见木牌上的两百一炷标识,心里骂一句“真几把贵”,体很诚实的掏钱投入功德箱。



    等到卓公眉和童伯乾出来,他们才跟着出来。



    赵冠青肯定不在上真观。



    来这里之前,卓公眉就知道。



    望着出来的这群人,今虚问:“可有赵冠青影?”



    师徒二人摇头:“没有。”



    今虚问:“可是在这等待时,让那邪修逃了?”



    二人继续摇头:“不是。”



    今虚指着自己的体,又指了指陈无我等人:“道歉。”



    卓公眉轻轻吸了一口气,来到他们面前,躬道:“诸位道友,今是我冲动,抱歉。”



    白徐子一行人,根本不用提醒,一个个排着队的过来道歉。



    既然没能抓现行,又技不如人,他们就得学会接受现实,该道歉道歉,该装怂装怂。



    百米之外,李玄机隐匿在此。



    他本打算在陈阳遇见麻烦时出面,谁想陈阳竟是将今虚请来。



    他看着这一幕,默默的退走了。



    童伯乾转,将要离去,旁的卓公眉却是停步望着陈阳。



    “二月的道场名额,争夺在即,素闻茅山道场修行环境绝佳,公眉修行四十余年,不曾见识茅山道场。”



    说至此,他面向明一三人,微微欠道:“三位会长,不介意公眉前来修行吧?”



    明一表淡淡:“道场对道门所有弟子开放,并不会偏袒某一人。想要修行,名额得自己去拿。”



    “这是自然。”卓公眉一笑,又看向陈阳:“玄阳道友,二月的名额,你应该也是要去夺的吧?”



    一直未开口的黄东庭,此刻也是看向陈阳:“茅山道场,我也想见识一番。”



    原本已经死心的白徐子等人,听闻两人这句话,皆是精神一振。



    陈阳心里愈发迷糊了。



    这位卓公眉真人,心眼难道只有针尖大吗?



    黄东庭要刁难他,他还能理解。



    可卓公眉……



    今天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



    虽然卓公眉过分强势,但他心里并没有太生气。



    师父常说,做人得将心比心。



    所以他没有放在心上。



    但卓公眉此刻表现,让他觉得这位成名已久的大真人,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卓公眉并非刻意针对他,说到底,还是为了引赵冠青出现。



    他猜测,赵冠青今天应该就在附近。



    他也后悔,不该放任陈阳施展请神术。



    若没有请来今虚,今天的局面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们陆续离去。



    “师父,我现在是道门真人了。”



    陈阳站在门口,用一种小孩向大人邀功的语气跟他说:“而且还是国家道协册封的真人,我厉不厉害?”



    “你当时几岁册封的真人?不对,你都没和我说你是真人,你肯定没被册封过……”



    “我去年还屠了一条龙,还有几条蛟,武当和常道观的真人都没能解决,我给解决了,救了一百多个人……”



    “马来那边的道士过来耀武扬威,我随便呼风唤雨,他们就……”



    陈无我几人看着滔滔不绝的陈阳,印象里陈阳也不是这么嗦的人。



    “玄阳。”今虚打断他:“师父得走了。”



    哦…”陈阳声音有点波动:“师父,我想你了。”



    “没事多烧香,师父听得见。”



    “嗯。”陈阳想说,可是我听不见你说话。



    “这几年,辛苦你了。”



    今虚感慨万千,短短三年。



    不,准确说,短短一年而已。



    陈阳就将陵山道观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固然有系统帮助,但他的努力不可无视。



    这一切,今虚都看在眼里。



    “玄阳,你是我今虚的徒弟,我的徒弟,就该不凡。”



    “二十岁册封真人,我很欣慰。”



    “有时间,回陵山一趟,银杏树下,师父埋了点东西,有空挖出来看看。”



    “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今虚的声音消失了,陈阳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剑,一动不动。



    陈无我几人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兴许师徒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吧。



    “呼~”



    陈阳揉揉鼻子,有些酸涩的吐出一口气,使劲的搓了一下脸。



    “明一师叔,我们进去吧。”



    陈阳走过来,微笑着道。



    明一看他一眼,问道:“今虚走了?”



    “嗯,走了。”



    “走了?”陈无我跑上来:“我还想和今虚真人说句话呢。”



    陈阳没理他,走进道观。



    他们坐在院子里,庞松泉给他们几个熬药,几人坐在小马扎上,聊着刚刚的事。



    “白徐子那群王八蛋,这件事没完!”



    “等月底看我怎么去道场干他们!”



    云霄问道:“玄阳,你跟我说句实话,赵冠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陈阳摇头:“我的确是在大山里发现的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醒了后,他只说自己叫青九,其它什么都没说。”



    云霄道:“你这运气,我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差。”



    陈阳问:“九叔和卓真人,是什么况?”



    云霄叹一口气,说道:“福建首富,常子昆,有一个女儿,叫常素琴,是福建文昌宫的弟子。十六年前,赵冠青杀死了常素琴。”



    二十年前,那是**十年代交替,国家百废待兴,当时举国之力发展,整个国家朝气蓬勃。



    那是最好的时代,万众一心,没有任何困难能够难倒人们。



    但也是最坏的时代,国家安定后,前期被压制死死的妖物,一颗心开始抑制不住的躁动,横行霸市。



    经过了战争,各大势力也过了最团结的时期。



    佛门开始争抢名山大川,开始分割区域,各自占领,重新定名。



    道门开始争抢资源,许多本该是道门的大山,都被佛门抢了去。



    譬如峨眉。



    如今谈到峨眉,谁还晓得那本该是道门的修行道场?



    所谓时势造英雄。



    那段时期,出现了很多惊才绝艳的人物。



    常道观有剑仙李云舒。



    龙虎山有二十一真人,雷法无双天下。



    阁皂山没出事之前,黄东庭虽是微末,却已有吞虎之势。



    崆峒山有道门散修南崖,曾孤前往雷落之地,仗剑屠龙,披着一鲜血归来。



    当年屠龙英雄,如今却成了恶龙。



    有太多太多的天才出现,然后像烟花,短暂绚烂,然后消失。



    赵冠青,本是阁皂山灵宝祖庭大万寿崇真宫最小的弟子。



    当初崇真宫九名弟子,外人称之灵宝九道,镇压阁皂山,万妖不敢行。



    可见当时的万寿宫,名望之高。



    也可见当时赵冠青师兄弟九人,道行之深。



    那时候没人质疑,崇真宫灵宝祖庭的地位。



    赵冠青为年纪最小的弟子,道法修行上却丝毫不弱于其他师兄。



    他听闻哪里有天灾,便赶往哪里,斩妖屠魔。



    有生善良,向往和平的妖,与道门合作。



    一来二去,赵冠青便是与武夷山脉的青蛇妖族熟络了。



    每次进山,青蛇妖族便会派几名族人领着这些道门的弟子入山,协助他们。



    赵冠青与一女妖关系甚好,交谈甚欢。



    局面安定后,赵冠青依旧隔三差五的跑向武夷山。



    就是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不同了。



    师兄们倒是开明,明里暗里询问几次,得知他的想法,直接让他放心大胆的去追。



    青蛇妖族帮助道门解决不少麻烦,没有他们帮忙,道门弟子至少得多损失数千人。



    且人家可不仅仅是有恩于道门,儒门与佛门,也都受过他们恩惠。



    毕竟,武夷山乃是三教山。



    保家护国也非道门一家的责任。



    而且他们考虑深远,若赵冠青真与青蛇妖族有所关系,以后青蛇妖族也将更加偏向他们崇真宫。



    可是有这种想法的并非只有崇真宫。



    当赵冠青再次前往武夷山,却从其他族人口中得知,安平要成婚了。



    安平便是那女妖的姓名,意寓安平和贵。



    这消息让赵冠青像是被雷劈了。



    他想见一见安平,却被婉拒。



    从那之后,他再没见过安平。



    他觉得安平是喜欢自己的,他能感觉的出来。



    这份喜欢,这份意,不可凭空捏造。



    可是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件事,他消沉了很久,甚至连安平成婚,他也没去。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灵宝观的卓公眉,娶了她。



    “常素琴呢?”陈阳询问。



    听他如此说,这似乎只是一个男人的苦涩初恋故事。



    赵冠青喜欢安平,安平不知道喜不喜欢他。



    卓公眉和安平成婚,所以,卓公眉也喜欢安平?



    三角恋?



    但是和常素琴有什么关系?



    云霄道:“卓公眉喜欢常素琴。”



    “啊?”陈阳肩膀一歪,关系好乱啊。



    “那他为什么要和安平成婚?”



    “听说是童伯乾的意思,但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况。”



    “除非卓公眉和赵冠青他们亲自说,不然谁也不清楚原因。”



    陈阳问:“赵冠青为什么要杀常素琴?”



    云霄道:“有一次交流会上,赵冠青遇见了卓公眉,他看见卓公眉和常素琴在一起说话,可能两人靠的太近,赵冠青觉得他对不起安平,所以就动起手来了。那一剑是要刺向卓公眉的,被常素琴挡住了。”



    陈阳问:“有没有隐?”



    云霄摇头:“应该不存在隐,赵冠青杀人之后就跑了,被抓回来后,这些事他也没反驳。”



    陈阳点点头,如果是这样,赵冠青被抓回去,废了一道行,关在地井十六年,的确不冤枉。



    至于他为何出来,陈阳觉得其中或许有不为外人所道的隐,但更大可能,是他被关的太久,渴望自由。



    但就陈阳与他接触的这段时间,他并不认为赵冠青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



    但也只是接触了十几天,陈阳也不敢妄下判断。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心外还隔着一层,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但卓公眉似乎记恨上了自己,这就很无奈。



    本来有那一群因为补贴,跟自己闹的真人,事就足够多了。



    现在又多一个卓公眉。



    师父出面都没能让他安分,可以预见,道场名额方面,卓公眉恐怕真要刁难自己。



    说句不怕外人觉得他自大的话,陈阳对道场名额一点也不在意。



    但不在意归不在意,有的东西还是要争。



    你不争,别人会觉得你软,是块泥巴,没人把你当回事。



    放在以前,陈阳不会管外界怎么看自己。



    现在不行。



    他手底下养了一票人,还有好几个真人。



    而且他既然要把上真观打造成江南第一名观,外界的眼光多少是要在乎的。



    他也切实感受到,人活着,有时候真不是为自己活。



    “二月份的名额,一月底就得分出来,你参加吗?”



    云霄道:“我建议你不要参加了,还是三月底再去吧。”



    陈阳道:“二月三月没有区别,二月我不去,他们去了也不会动名额。”



    对方执意要针对他,不管是二月还是三月,只要他不在,对方就不动。



    虽说陈阳可以跟他们耗时间,但没这个必要。



    见他态度坚决,云霄道:“这种事上我们不好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没有十全十美的规矩,规矩立出来,就一定有漏洞。”



    明北问道:“有信心吗?”



    陈阳笑道:“如果卓真人不出手,问题不大。无垢之下,我能解决。”



    几人点头,他有这样充足信心,几人不意外。



    在他们看来,陈阳如果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才叫人奇怪。



    但七窍之上,陈阳除非动用令旗,否则还真难以应付。



    除非,能够再请一次今虚。



    陈阳没想过这么做。



    有些事,得靠自己。



    总靠外物,容易产生依赖感,也会让他停滞不前。



    至于卓公眉,陈阳现在没有解决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真的不顾辈分大小对自己出手,陈阳拼着重伤也不能让他好受。



    至少,得让他们看见自己的信心。



    有句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话虽然中二了点,但他觉得放在这种时候应景。



    “卓公眉你暂且不用管,他不会动手的。”明一忽然说道。



    金圆也道:“他大概是将你当做饵了。”



    云霄和明北不解的看向两人。



    尤其是云霄。



    他经常会有一种感觉。



    觉得自己与金圆和明一,总是差了点什么。



    他现在明白了,差的是智商。



    两人的思维超过他太多,对于细节的关注也让他望尘莫及。



    云霄觉得自己除了道行之外,其它方面完全就被两人碾压。



    “饵?”陈阳不太理解。



    明一道:“卓公眉格沉稳,并非容易冲动之人。他敢当着今虚的面,说这种话,不可能是头脑一发,你也别觉得他故意针对你,他没那么小心眼。”



    “他今天放出来的那通电话,还记得吗?”



    “记得。”陈阳说完就是一怔,明白明一的意思了。



    “师叔的意思是……”



    “赵冠青很在乎你们。”



    明一道:“赵冠青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这里的事,第一时间给卓公眉打去电话。”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就没有今天这件事。”



    “卓公眉就是抓住这一点,今天才会故意这么做。他要让赵冠青看见,他有多在乎你们,卓公眉就怎么欺负你们。”



    “今天没成功,他自然得另想办法,道场名额争夺,对他来说是一个契机。”



    陈阳点头,他想的通这其中关键。



    “拿我做饵?”这一点,陈阳很不爽。



    金圆道:“别生气了,卓公眉也不容易的。”



    “常素琴因他而死,这么多年来,不减愧疚。”



    “安平后来也死了,他能撑着没崩溃已经是大毅力,要说世上谁最想杀赵冠青,只有他了。”



    “你就当是为抓赵冠青,做一份贡献吧。”



    陈阳惊讶:“安平死了?怎么死的?”



    妖的寿命可比人要长久,不说太久,活个百年不成问题。



    金圆道:“安平与武夷山的妖勾结,被他抓住,亲手杀了。”



    陈阳张了张嘴,脑海里浮现出黄东庭的面孔。



    这些人,怎么都这么惨?



    总能遭遇这种事?



    云霄道:“是不是觉得他很惨?其实也因祸得福。”



    “赵冠青的事,让崇真宫名声大跌,他亲手杀死安平,让灵宝观名声大显。这两件事请,让灵宝观在那一年,一度跃过崇真宫。灵宝派的道观,也因为这两件事请,向灵宝观靠拢。”



    “反观崇真宫,那一代的灵宝九道,一个因杀同门被废,一个坐上住持的位子,却与阁皂山的妖暗自勾结,被黄东庭清理门户。”



    说到这里,金圆摇头长叹。



    这些事的确令人痛心。



    但哪一个道观,门派,不是经历种种磨难,才能最终修得正果呢。



    “一局安百变,叵测是人心。”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修行,修的是,修的是心,修的也是命。”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在特定的时间遇见了特定的人,特定的事,却有千万种结局。”



    “放在二十年前,谁能想到,如中天,一度比肩龙虎山的崇真宫,会在短短五年内,落魄到这种地步?”



    “崇真宫若不是出了个黄东庭,恐怕早已落到无人知晓的地步。”



    他们一直聊到下午,吃了午饭,陈阳送他们下山。



    回来后,陈阳把他们喊来,众人坐在院中,望着陈阳,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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