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西门贞烈倚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梧桐树。天气已经凉下来,而她来到黑凤城中也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上次在酒楼上拜了师父,她就被董琪带来这个“梧桐别院”安顿下来,跟两个与她年纪相仿人小女孩住在一起。这两个女孩,据说是黑凤城主座下的“冰雪聪明”四童子之中的冰儿、雪儿。黑凤城主说西门贞烈初来乍到,诸事不便,有冰儿、雪儿与她做伴,可以让她好过一点。至于四童子中的聪聪、明明则被分给了任非凡,他们三人住在与“梧桐别院”只一墙之隔的“邀风回廊”里。
自从酒楼一别,西门贞烈和任非凡已有一个多月未曾见面。黑凤城主要求弟子甚严,每天西门贞烈都要在师父的密室里练一上午的基本功,下午则去书房读书写字,这样从早到晚的忙下来,一天中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她不知道任非凡是不是也是这样忙得紧。虽然她并不十分的喜欢学什么功夫,但既然可以有这样的机会,她便也十分的努力。
黑凤城主坐在桌边,凝视着烛光,已有半个时辰没有动过。一个月来,她对任非凡和西门贞烈已经完全放心。这两个孩子,无论从人品,还是资质上都是绝佳的上乘之选,这正是她多年来一直寻找却得不到的,她决定好好的培养这两块未经雕琢的朴玉。
九月初十,晴。
西门贞烈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好,因为师父破例放她一天的假。她可以去探望一下久别的任非凡。
穿过从师父书房到自己住所的卵石小径,她刚要向“邀风回廊”的方向走,就看到了董琪。
天空蓝得如宝石般晶莹。董琪就穿着一身宝石蓝的衣服,站在阳光下,远远看去,艳丽不可方物。
西门贞烈犹豫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和董琪的接触少得很,但印象却一直很深刻,董琪的精明、骄傲,时时都在提醒她,这个女人不好惹,最好还是避而远之,事实上,她也一直都这么做了。今天董琪主动找上门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董琪一直是个骄傲的人,她也确实有值得骄傲的地方,年轻美丽,武艺过人,又是黑凤城主的得力助手,她当然可以目中无人。可最近一段时间,她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了,师父这次带回来的这两个孩子,与以往不同,每天亲自在密室里面授机宜,这让她觉得不安。印象之中,只有大师兄云胜和自己曾在师父的密室里习武一年,然而也只是一年而已。至于其他的弟子,都是由大师兄和自己代师授艺,师父不过是偶尔点拨一下。这次任非凡和西门贞烈一来就关在密室里整天不出来,师父又亲自调教,这让她感觉自己在黑凤城中的地位大概要受到威胁了。
阳光下的董琪是明媚耀眼的,阳光下的西门贞烈却是让人目眩神昏的。
董琪站在一株梧桐树下凝视着西门贞烈,竟然觉得有些迷乱。她不明白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有这样的风度,这样的气势,或者说是这样的魅力?
西门贞烈不美,单从相貌来讲,她只是个普通人,比起董琪来差得远,在舅舅家长年的劳作和营养不良使得她原本瘦弱的身子更显孱弱,一张小脸也略显苍白。这样的一个小女孩,的确不会让人联想到“美丽”这个词语。可在董琪的眼中,她看到的却是这小女孩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谦和中有刚硬、宽容里带严正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慢,更不敢轻视。而她还只不过是个六岁多一点的小女孩。一想到这个女孩长大后将会是什么样子,再想到到那个时候自己将会面临的事情,董琪的心里就禁不住要颤抖起来。她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她的地位和利益。
西门贞烈稳定了一直心情,迈步上前,向着董琪深深的施礼,“大师姐。”
董琪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小女孩,勉强笑道,“小师妹不必多礼。”
西门贞烈站直身子,笑问,“大师姐来这里有事?”
董琪的眼睛转了转,笑道,“我闲着没事做,过来看看你。这阵子太忙了,也没得空过来。怎样,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吧?”
西门贞烈淡淡笑道,“多谢师姐费心想着,我过得很好。”手一伸,做了个邀客的姿势,“师姐请房里坐。”
董琪又笑了,“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不如就在外面聊聊。”
西门贞烈微笑,“也好。”她猜不透董琪的来意,只是隐隐的觉得这个大师姐对自己并不如表面的那么好。
小径两旁都是梧桐树,董琪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似的说道,“小师妹,师父待你和十三弟真是不同一般人啊!”
西门贞烈心头一动,“师父对别的师兄师姐不是这样吗?”
董琪笑了,“小师妹到底来的时日短,许多事情你还不了解。可是难道你还没有发现,除了你和十三弟,别人是休想靠近那密室一步的?”
西门贞烈目光闪动,盯在董琪身上,“师姐也不可以吗?”
“我?”董琪的脸色略变,“我还是十年前进过那密室,这十年来,师父只有一个人进去过,不许我们再去打扰。”想着当年自己和云胜在密室里练功的情形,她对西门贞烈的嫉妒就更盛,黑凤城主的密室里除了旷古难遇的奇妙武功,宝刀名剑、古玩奇珍也是不少的。
西门贞烈当然明白董琪的意思,她只不是不知道这个大师姐接下来会怎样对待她。既然十年来只有她和任非凡进地过那间密室,黑凤城主待他二人的不一般可想而知了。更重要的是,董琪的话使她忽然明白了黑凤城主的意思,她这么苦心的栽培他们两个,其目的也许就是要培养接班人。
一缕轻愁,悄然笼上西门贞烈的眉头,一旦明了了黑凤城主对自己的态度,她非但不高兴,反而有些后悔来这里了。她不想做一个像师父一样的人,虽然内心里她很崇拜她,但并不代表她就要做和她一样的事。若不是师父执意要她学武功,她根本就不想去舞刀弄剑。她只希望自己做个平平凡凡的变通人。可现在经董琪一说,看来自己的希望要落空了。
默然许久,西门贞烈忽然问董琪道,“师姐是本地人?”董琪愕然,想不到西门贞烈会有此一问,但还是答道,“是呀,我祖籍本是四川,可是自小就被父母带到这里来了,所以可以说我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
西门贞烈点头,“这么说,师姐对这里的一切熟悉得很了?”
董琪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别的不敢说,可是黑凤城周围方圆几百里之内,我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西门贞烈再点头,“如此看来,师父最中意的下一代城主人选必是师姐无疑了。”
董琪的眼睛立即睁大,“你说什么?”
西门贞烈看着她,眼中有一丝笑意,“师姐是本地人,又是师父的得意弟子之一,论人品,论武功,论才智都在其他弟子之上,若师父要选继承人,当然非师姐莫属。”
董琪的脸,悄悄泛起一丝红晕,不自觉的浮起了笑容,“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师父跟你提起过我?”
西门贞烈看着董琪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不由得为黑凤城主叹息,“师父说你武功好,人又机智,很是喜欢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师父前几天还跟我说这些弟子当中,只有你和大师哥可以替她老人家分忧解难,其他人都只是虚仗着黑凤城的幌子而已,没有一个能做得成大事。”西门贞烈还没来得及说话,任非凡的声音已经响起。董琪的脸立即僵住。
任非凡从一棵大树后施施然的走了出来,脸上堆着笑意,向有些错愕的董琪施礼道,“大师姐安好?”不待董琪说什么,他又笑道,“师父不止一次说大师姐人品武功都在众人之上,言下之意,自然是对师姐满意得很,师父的意思,不用小弟明说,师姐也该明白了吧?”
董琪僵木的脸终于又有了笑意,眼睛一转,道,“十三弟,你躲在树后,吓了我一跳。”
任非凡又躬身施礼道,“师姐恕罪,我因为刚刚看见小师妹走过来,只是想逗她玩,吓一吓她的,实在没想到师姐会来,小弟决不是故意要偷听师姐你们的谈话。”
董琪苦笑着摆了摆手,“算了,以合切不可这么顽皮知道吗?”
任非凡嘻嘻一笑,“是!谨遵师姐之命!”
董琪无可奈何的笑笑,任非凡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过通过与西门贞烈的一番谈话来看,这两个孩子现在还对她构不成太大的威胁,看看天色,她笑道,“我来的时候也不小了,该回去了,你们聊吧,我走了。”
西门贞烈敛衽一礼,“师姐慢走。”
董琪点点头,快步离去。
直到董琪的身影完全消失,西门贞烈才转回头,看着任非凡。一个月不见,他似乎长高了许多,成熟了许多。她笑笑道,“你还好吗?”
任非凡一步上前,握住西门贞烈的手,“我很好,你怎么样?这一个月以来,我每天忙着学这学那,一点空闲也没有,可是每天晚上都会惦记着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受别人欺负。你没事吗?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在干什么?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不开心?”
西门贞烈反握住任非凡的手,心里涌起浓浓的感动,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这少年,才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我也很好。师父对我们都不会错的。你放心的练功,我什么事都没有。”
任非凡上上下下打量着西门贞烈,“还好,你看来气色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拉着她的手,道,“来,我领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再认识一下我的两个好兄弟。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我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了。”
西门贞烈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任非凡的兴奋情绪感染了她,董琪的事,很快就被抛到脑后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