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银滩散步,遇见一位赶海人在沙滩上作业:他是用一种自制的耙子在沙子里像耪地一样向后拉,碰到贝壳之类的东西就会有感觉,然后用手把它们从沙子里挖出来。据我们观察,他每走五六十米的距离就有所发现,但太小的要扔掉,只有够大的才放进一个小背篓里。我们走近他,跟他打招呼,那人也对我们笑笑。我们好奇地观察了一下他的小背篓,那里面已经有三四斤左右的“车螺”。
远处,还有四个人在齐腰深的海水中缓缓地移动,也是在捕捞什么。冬季的北部湾虽不算冷,此时的水温也在二十度上下,我们穿一身夹衣,在海风中都不由得感到一丝寒意。
我们知道,在当地的市场上,那种“车螺”不过四五元一斤。此时天色将晚,这些“车螺”就是他半天辛劳的收获?
也许,他并不以此为主要生计;也许,他不过是偶尔赶海来贴补家用;不过,从他那晒得黝黑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我们可以看出,他一定是非常需要这笔微薄的收入。
多么艰辛、执着、顽强的赶海人!
那是一个大院子,确切地说,那是一座豪华别墅的后院,占地有好几亩;但这并不是令人惊奇的,真正令人惊奇的是:院子里像森林一样,栽满了各种苍老斑驳形状怪异的古树。
主人的太太不无得意地说:这些树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花了很大一笔钱呢!我家先生喜欢,我也就随他的便啦!
已经有媒体报道过,在我国南方的某些地方倒卖古树成风。在巨大的金钱利益驱动之下,一些原始森林的管理者监守自盗,进行古树的非法交易;我此时看到的就是这个交易的终点。
这些树龄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树被砍头截枝伤根之后,运到一些爱好“绿化”的富人手中,移植在园林般的豪宅里。一棵古树的价钱就是几十万,怪不得这位亿万身家的阔太太也要用炫耀的口气讲这些古树花了他们“很大一笔钱”!
我凝视着院子里的这一片古树,在沉思中,我仿佛听到了这些百年精灵的哭泣。作为与朋友一起来这里临时做客的客人,我只能在心里为它们深深地叹息。
社会是进步了,不少的达官贵人也与时俱进――热爱野生动物,但更喜欢做熟了的;热爱古树,但更喜欢自己院子里的。如同野生动物的交易一样,古树交易的整个利益链条牵扯到社会的方方面面,盘根错节,积重难返。世态人心已然如此,夫复何言!
发了大财的富商是“下海”者,捡小贝壳的渔民是赶海人,这两种人的生活竟然有天壤之别。
何年何月,赶海人也如下海人,能用自己的辛劳换取改变命运的幸福之贝?
何年何月,下海人也如赶海人,仅满足装满自己的那个小背篓,而没有坐拥一切天造地设的贪欲?
有所感,故效崔颢之《黄鹤楼》作七言诗如下:
强人盗得古树去,古树将陪别墅楼。
古树一去不复返,残枝败叶空悠悠。
群山历历赚钱树,豪院萋萋假绿洲。
日暮沙滩何处是,寒涛碧海有人愁。
(附:崔颢(唐)《黄鹤楼》原诗: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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