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与几位朋友去了趟广东,走马观花地游了广州深圳珠海东莞等四城市。去东莞当然要去看看虎门――那个因鸦片战争令国人铭记的地方。
如今的虎门镇归东莞管辖,鸦片战争纪念馆也设在那里。1839年虎门销烟,1840年中英开战,从此揭开了中国近代史的序幕。在这里,两个巨大的销烟池还在;据史书记载,林则徐令人将鸦片倒入海水中,再投入大量的生石灰,一时间热浪翻滚,烟雾腾空,场面甚为壮观。
同时代的马克思在谈及英国对中国的毒品贸易时冷静地分析道:“历史好像是首先要麻醉这个国家的人民,然后才能把他们从世代相传的愚昧状态中唤醒。”
然而,鸦片战争一声炮响,这个国家的人民并没有被唤醒,被称为“棺材里的木乃伊”(马克思语)的大清王朝在风雨飘摇中仍然“和谐”了老百姓七十多年。直到辛亥革命成功,民国了,鲁迅也仍然在“铁屋子”(注解1)里呐喊;再到后来,喊的人成了右派、反革命,成了异类;中国人是醒着,还是睡着,还是半醒半睡着,或是梦游着,就谁也说不清了。
我们看了纪念馆摆放的多门威武的铁炮,还去了威远炮台。这些炮有的重达数万斤,堪称“重武器”中之最。许多热爱古迹的年轻人和孩子争相攀爬留影,我在旁边等了许久,才拍到几张铁炮的照片。
这些铁炮大是大矣,重是重矣。当其射程之内,把敌人轰个粉身碎骨是不成问题的。但“狡猾的敌人”并没有从正面乖乖受死,而是先用军舰在铁炮射程之外摆出疑阵,然后部分英军登陆绕到炮台背后包抄,使这些既不能瞄准又不能掉头的笨家伙成了一堆废铁。难道当时就没有人想到,敌人很可能是狡猾的?
大清皇帝很快就明白了清军“平内乱有余,御外侮不足”的国情,几个回合下来,反而觉得这些“洋毛子”比“长毛子”(太平天国)要可爱得多。外侮不过是要开埠,要割地,要赔款;而造反的长毛子是要割皇帝老儿的脑袋的。于是才有了“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基本原则。在那些满清权贵看来,保皇权第一要紧,私利压倒一切,天下苍生算得了什么?套用现时在网络上串红的林嘉祥林大人的一句醒世名言:你们(老百姓)算个屁!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是林则徐――即另一位林大人的格言。这个“国家”,不应仅仅是政府的国家,更应当是人民的国家。如今,一个半世纪过去了,这句话依然是掷地有声,但现在写这句话并标榜这句话的官员们恰恰是丢了两个字,变成了:苟利家,生死以。岂因祸,避趋之。
平心而论,清政府也不是不想求变以自保;后来的曾(国藩)李(鸿章)搞洋务运动,也曾“改革开放”过一回。但因为始终抱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陈腐观念不放,被鲁迅嘲笑为“手段要新,思想要旧”;虽是买进了不少西洋造的机器火车大铁船,最后还是连“西学”的皮毛也学不来,更别说用了。
我有时想,如果没有鸦片战争,没有辛亥革命,我们至今生活在清朝的某个盛世,如那个电视剧《康熙王朝》里唱的――“向天再借五百年”,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虽然有人真的想那么做。
往事不可谏,
来者犹可追。
未来难道还会延续过去的宿命?
我在威远炮台之前留影,上面是凌空飞架的虎门大桥。桥的那一端雾气蒙蒙,望不见终点。
我的心怅然若失。
注解1:“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鲁迅《〈呐喊〉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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