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气候绝佳,三面环水,暑气不侵寒风不来,想来是一个与世无争,安静祥和的小镇。
但今天不一样。
早春的风如剪刀般冰冷刺骨,毒蛇似地钻进行人领口中。
焦邪猛地打了几个哆嗦。
作为“漫天王”王须拔摩下得力大将,这位焦大爷,此时满眼都是紧张之色。
王须拔乃是冀州地界上一股叛变民军的首领,声势颇大。
自杨广即帝位,由于好大喜功,多次远征域外,又大兴土木,,四出巡辛,人民苦不堪言,乃至盗贼四起,各地豪强,纷纷揭竿反叛,自立为王。隋朝已无复开国时的盛况。
焦邪此时的心神,全放在手中的一张人物画像上。
这正是他此次的目标。
……
莫小楼自出川后,直奔东都洛阳而去,不过数日,他已到了白河镇。
他背后的切梦刀已完全褪去了竹刀的痕迹。三寸宽的刀面隐现暗红,不知是锈还是血。
他从镇口走进来,奇怪的是周围行人一个个都像睁眼瞎一般,似乎完全看不到他这大活人。
这是道心种魔大法精神异能的一种运用法门:有而示之无。
明明站在你面前,你只当他不存在。
天色虽晚,镇子里却还热闹,前方馄饨摊里传来洪亮的吆喝声。
莫小楼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铺子走去。
“一碗馄饨。”
老板这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才热情地将莫小楼引入座中。
回头去下馄饨之时,老板才嘟囔着说道:“莫非见鬼了......”
摊中三三两两坐了好几桌人,看打扮只是此地的寻常农户。
“老李,你听说了没?”
“什么事?”
“听说借住在你隔壁王寡妇家那小子今次会试,竟得了魁首。”
因莫小楼的影响,杨广重开科举后采用的正是后世已经发展成熟的那一套制度。童试、乡试、会试、殿试等流程一应俱全。
先前说话之人是个光着膀子的糙汉,如此冷天还敢光膀子,身体倒是壮实的很。他见对面的粗布麻衣的汉子听了自己的消息毫无惊讶之色,顿时有些不爽。
四处张望了几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兄弟,若你知道那小子的真正身份,保管吓得跳起来。”
那叫老李的汉子奇道:“身份?那病秧子还能有什么后台不成。”
“嘿。”糙汉轻嘿一声,声音更加低沉了:“那小子,正是几年前被宇文家逐出家族的宇文......”
“是他!”老李差点惊叫出声来,声音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当年的宇文阀第一天才,后来被李阀一个无名小将一锤子震碎经脉那人?”
糙汉美滋滋地喝了口馄饨汤,得意道:“不是他是谁。我听说这小子被废了之后,本来与李阀定好的婚约也作废......据说是李秀宁亲自到宇文阀退的婚,嘿嘿,这脸打的。”
讨论起八卦,尤其是自己能扯上几句的八卦,老李来了劲,补充道:“这事儿谁不知道呢。正因此事,宇文阀与李阀才反目成仇,那小子也从曾经的宇文家之虎,也就变成了宇文家之耻。最后因为趁夜勒死自己的继母而被逐出宇文阀。”
“只是......这小子也真是厉害。被逐出家族后,弃武从文,从零学起。只用了三年时间,竟然连夺童试、乡试、会试魁首,哎,也不知宇文阀会否因此后悔?”
两人聊得起劲,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如何瞒得过莫小楼的耳朵?
退婚流么......我都想见见这人了。
莫小楼不无恶趣味的想到。
这时候,热腾腾的馄饨端上了桌。莫小楼美美喝了一口馄饨汤,温暖的热汤从喉咙直灌胃部,很舒服。
这时,糙汉子又晃荡着一声横肉,“最近我们这多了许多外来人,一个个佩刀挂剑的,莫非正是宇文阀的人?”
“定是来接他回家族的。”
“呵呵......”
糙汉子轻呵一声,站了起来,大咧咧往桌上扔出三枚铜钱,颐指气使地说:“老板,做两斤新鲜馄饨,打包带走。”
老板惊惧道:“客官。三枚铜钱,可买不了两斤馄饨啊。”
糙汉子幽幽道:“哦?我赵四倒还第一次听说有人说我给钱给少了……”
老板脸唰一下白了,颤着嗓子道:“大......大爷您就是杀虎太岁赵四?”
赵四轻呵一声,“正是鄙人。”
老板顿时身子一晃,眼前发黑,差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赵四又道:“老板,识相的,赶紧把两斤馄饨给我打包好了。若等我改变主意......”
老板哀求不止:“大爷,我这是小本经营,求您高抬贵手。方才那顿,就当小人请您的......”
“啐——”赵四一口浓痰吐在老板脸上,冷笑道:“现在变成三斤了。”
“你——,是......是......”
拿了馄饨,赵四冷哼一声,招呼了一声老李:“老李,走,爷今天心情好,去你隔壁王寡妇家好好耍耍。”
待两人走远后,老板才一脸黯然地瘫坐在地上,无奈叹道:“哎,这个月又白干了。”
莫小楼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摸了摸手中的刀。
今晚,又有活干了。
......
深夜。
月映纸窗,树影似鬼魅。
焦邪从入定中醒来。
“来人。”
房门被猛地推开,冲进来五名黑衣蒙面的男子。
“焦爷,真要动手?”
其中一人低声问道。
焦邪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走!”
几人迅速离开院子,来到东街横巷中。
眼前正是王寡妇的屋子,宇文阀那位弃子,也在里面。
月黑无风。
屋内还有一人,正是先前在馄饨摊撒泼的赵四。
此时他正洋洋得意。
只一拳,就打折了宇文小子的腿,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对收容他的王寡妇为所欲为。
变态的欲望让他脸上泛红,刺啦一下撕破了王寡妇的外衣,不远处,跌坐在地的年轻人面色狰狞地看着这一幕,眼中疯狂的仇恨与愤怒根本无济于事。
王寡妇惊呼、叫喊、挣扎抵抗,只能让赵四更觉得一种奇妙的快感。他不急着动手,细细品尝着我为刀俎,美人为鱼肉的美妙感受。
没人注意到,屋子的大门,已经被轻轻推开,几个夜行客,手持尖刀摸到了门口。
“焦爷,这小子倒是风流啊。”一黑衣人压低声音道。
“哼,将死之人。”
另一人道:“焦爷,那这寡妇......”
“留给你们了。记得耍完之后及时处理。”
“多谢焦爷!”
“夜色正好,动手吧。”
当赵四正爽歪歪想要进入最后的动作时,耳边突然传来风声,不等他反应,一把刀从他后颈齐根没入,他只来得及感到脖子一凉,连呼喊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失去了意识。
赵四身下的王寡妇本来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此时忽然感觉脸上一凉,睁眼一看,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便彻底晕了过去。
“嘿,倒是比预想中顺利。”
焦邪把刀从赵四后颈里拔出,笑道。
身边众人也哄笑道:“焦爷忒谨慎了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还带我等一起来。”
“确保万无一失而已。毕竟曾是宇文阀的人,谁知道暗中有没有人保护......咦?!”
焦邪正要割下头颅,却发现此人长相粗鄙,顿时色变道:“这不是画像上的人!”
“焦爷,快看,那还有个人。”
“这才是目标!”
焦邪怒喝一声,一刀刺向地上坐着的男子。
“恩,有人抢人头?”
莫小楼踏入屋子时,焦邪正一刀插进那男子心脏。
“似乎来晚了。”他歉意地看了地上男子一眼,随后轻飘飘的声音传到焦邪一行人耳中:
“介绍下身份吧。”
他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好友之间聊天而已,只是手中的刀让周围氛围变得非常诡异。
几人都是砍杀惯了的人物,对危险最为敏感,此时见了莫小楼,他们感觉心跳急剧加快,仿佛面对天敌一般。
焦邪压制心中惊慌,颤声道:“在下‘漫天王’王须拔座下焦邪,请教朋友高姓大名!”
莫小楼嘴一抽,“又是反贼么......”
看了看几人,说道:“今日不想杀人,你们走吧。”
几人顿时如闻大赦,慌忙往门口退去。
只是......不作死就不会死。黑衣人中有一人,竟仍念念不忘这王寡妇,偷偷背起她晕倒的身子......色胆包天,无外如是。
“抱歉,来世投个好胎吧。”
挥刀,刀气噗呲一声,齐根没入几人身体,下一瞬,这些人便轰然倒下,化作两截,却诡异到连鲜血都未流出来!
现如今的莫小楼,杀人已经是干净利索,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自然不会在杀人之时让四溅的血气弄脏自己。
莫小楼看也不看他们,正要出门,忽然旋风般转头,惊疑道:“还没死?”
他的目光,凝注的正是先前那个被焦邪一刀穿心之人。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这个人,长得与他竟有几分相似!
身影一闪,他已蹲在那人面前,一搭脉搏才叹气道:“原来是凭着一口怨气。”
这人犹自瞪大双眼,紧咬牙关,不肯死去。
“看在你相貌的份上,有什么遗愿,我帮你完成。”
那人眼中闪过惊人的神光,一字一句道:“灭——宇——文——阀!灭——李——阀!”
莫小楼轻声道:“巧的很,这正是我欲做的。”
那人听到这话,终于闭上眼睛。倒地时,一块染血的木牌从他身上掉落出来,正是大隋用来证明身份的竹符,上面赫然三个大字。
“宇文拓......还真敢取名字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