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上的买卖,大多数都是郑员外的产业。
不过这间茶楼跟他没有关系。
茶楼的收入远比不上当铺、酒楼、赌坊、青楼和绸缎庄,郑员外财大气粗,眼里看不上这点生意。
茶楼掌柜眼见郑员外登门,不敢怠慢,赶忙迎上前来,拱手一揖到底,口称:“难得郑员外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则个!”
郑员外懒得跟他废话,摆摆手,一旁的莫管家吩咐道:“马上清场,我家老爷包下了。”
茶楼掌柜哪敢不依,进去一说郑老爷发话,谁人胆敢多嘴?
不到半盏茶工夫,偌大的茶楼里,便只剩下掌柜和几个伙计。
众人众星拱月般将郑员外迎上二楼,坐在临窗的一间雅座里。
茶博士奉上了一壶当年上好龙井茶和几盘精美茶点之后,郑员外打发外人下去,又让两个仆从巡视一圈,确信四下无人,便吩咐他们把住楼梯口,只能放马丁一人上楼。
此时,郑员外的身边,只留下莫管家一人垂手站着身侧。
郑员外啜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问道:“老莫,关于马公子之事,你有何看法?”
莫管家毕恭毕敬地答道:“老爷自有高见,何须小人多嘴?”
“但说无妨。”
莫管家这才说道:“此人能够拿出老爷都未曾见过之物,来历很是可疑。”
郑员外微微颔首道:“这个我自是明了。想我郑鸿飞,当年纵横四海,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可马公子的瓶子却非比寻常,若是花钱能够从他手中获取其它的宝贝,何乐而不为?”
莫管家忙奉承道:“老爷所言极是。“
便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仆人中气十足的喊声:“马公子到!”
郑员外立即终止与莫管家的交谈,正襟危坐,含笑望着一步步走上楼来的马丁。
马丁手里拎着一个包袱,也不知里面装的究竟何物。
既然双方已然相识,马丁也不客套,将包袱放下,一屁股坐在郑员外的对面,大咧咧地掏出车上找到的半包“七匹狼”烟,分别给郑员外和莫管家散了一支。
这烟现如今是抽一根少一根,往后就得抽烟叶了。马丁已经在考虑自己手工制作卷烟的可能性。
二人拿着香烟,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马丁也没多加解释,自己叼了根烟,手中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了火,点燃香烟后,美滋滋地狠吸了几口。
然后,他把火机凑近郑员外,郑员外这才回过神来,看出这是一种烟草制品,便有样学样地把烟卷往唇边送。
马丁伸手拦住,帮他把过滤嘴掉个头含在嘴里,这才帮他点烟。
郑员外学着马丁的样子,也一连狠吸好几口,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流鼻涕一起流,好悬没咳出肺叶来。
马丁边笑边劝:”别急别急,慢慢来。舒缓一下心情,调整一下呼吸,缓缓深吸一口咽下去,用心体会那种畅快的感觉。”
郑员外依他所言,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吞云吐雾的快感。
一旁的莫管家看得眼热,也想凑过来借火尝鲜,被郑员外一瞪眼,忙不迭退下,小心地收好那根烟。
过足烟瘾,马丁感觉有些饥肠辘辘,毕竟从早上起来没吃东西,肚子早已空了,又在郑府喝了好几杯茶水,胃里面越发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见桌上摆着桂花糕之类的茶点,他毫不客气地左右开弓,大快朵颐。
郑员外也没有催促,他对那只一次性打火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摩挲把玩一阵,很快就想通了它取火的原理。
莫管家眼巴巴地看着马丁一口糕点一口茶,心说今个儿遇到了饿鬼投胎,这吃相有够难看的。
好不容易等到马丁打着饱嗝,停止了动作,郑员外抬手示意莫管家撤掉桌上的茶壶、空盘等物,将桌面清理干净。
马丁这才不慌不忙地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个方形的巴掌大的小盒子,盒子虽是表面类似锦缎的纸盒,不过外观看起来很精美。
马丁微微一笑,缓缓打开盒盖。
郑员外和莫管家定睛看去,不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两双狗眼全被亮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盒子里的丝绒底衬上,平躺着一串淡粉紫色的珍珠手链。
这串珍珠手链,粒粒饱满圆润,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郑员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长脖子趴在桌子上,脸几乎贴着盒子,盯住珍珠手链,口水流出好长都不自知。
他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对方看出自己的热切心情来个狮子大开口,不过放光的双眼和颤抖的双手深深出卖了他,他根本无法抑制激动得难以名状的心情。
马丁见他双手不住地颤抖,心说这货活脱脱就是一个货真价实有假包换的帕金森综合症晚期患者啊!
郑鸿飞不是井底之蛙,相反他曾经走南闯北,去过日本下过南洋,可谓见多识广。
他听说过西洋有黑珍珠,不过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眼前彩色的珍珠,他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
珍珠乃天然形成,多半就是白色,而且大小各异,形状也并非都是纯正的圆形,想要集齐相同大小的组成一串便已相当不易,除非皇亲贵胄才有这样的财力。
更遑论眼前这串这些珍珠,每一粒都大如龙眼核,粒粒浑圆,颜色一致,光彩照人,完全找不出任何瑕疵。
郑员外之所以如此失态,确实是因为在这个时代,这样一串珍珠简直令人做梦都不敢想象。
他自然不会知道,几百年后,会有一种养殖技术叫做人工淡水养殖珍珠,会有一种加工技术叫珠光覆膜。
这一刻,郑员外跟莫管家不禁暗自感叹:这样的传家之宝都拿出来变卖,这个马公子真是十足的败家子。
马丁却也在暗自好笑:幸好我没有拿出更炫目的珍珠项链,否则你们很有可能都会由于过分激动导致脑血管迸裂而死。
郑员外一句废话也不想说了,他内心迫切地想要得到这些宝物,尤其是那串珍珠手链,表面上却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问道:“不知此物马公子要多少银子才愿意割爱?”
马丁想了想,笑而不语,伸出5根手指。
他盘算着明朝的冤大头既然愿意花20两银子买一个塑料水瓶,那么珍珠手链卖个500两,老铁没毛病666。
马丁抱着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心理,开出500两银子的“高价”,换算成后世的价格,就是50万元人民币,他觉得如果能够以这个价格成交,自己赚大发了。
郑员外一看马丁伸出五根手指,不由得心头狂喜,脸上却露出愁眉苦脸的模样:“马公子,你张口就是5000两纹银,未免太离谱了吧?”
什么,5000两?!老子明明是要价500两好吗?
对于金钱的敏感,让马丁的脑神经极其活跃,瞬间就反应过来,顺势说道:“5000两其实一点也不高,你看我这些货色,世间罕见,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不过,今日能够认识郑员外也是难得的缘分,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给你打个八折,收你4000两纹银。”
马丁眼下最担心的是生意黄了,想要临时另找有这等经济实力的买家,一时半会未必能够找到。
郑员外说价格太高,主要是怕自己一口答应引得马丁起疑卖亏了,眼见对方上下嘴皮一张,就省下来1000两银子,生怕再说下去节外生枝,便道:“好,你我都是爽快人,就依马公子所言。”
说完,他转头吩咐莫管家回郑府账房去取银票。
在物价相对比较稳定的时期,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也就是1000枚铜钱,也叫做1000文钱,而大明朝寻常百姓家一家老小几口人一天的日常生活费,也就十几文钱而已。
银子除了用于购买贵重物品或者大宗商品交易,在生活中并不常见。
至于说黄金,除了殷实富足的人家,可能有几件金首饰外,很多平头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金子长什么样。
那些古装电视剧里吃个饭动辄花费几百两银子的情节,纯属误导观众。
事实上,在物价稳定的和平时期,明代的一两银子就可以请一大桌人,在高档酒楼吃一顿极其丰盛的大餐了。
也就是说,如若马丁一个人活在明朝,胸无大志,那么这4000两银子,就已经足够他安稳地度过余生。
问题是,生在天朝中长于红旗下的马丁,怎么会是这样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人?
莫管家走后,马丁和郑员外都自觉今日占了大便宜,两人暗自窃喜不已,相谈甚欢。
不久,莫管家上楼,双手奉上八张500两面额的银票。
钱一到手,马丁更不逗留,当即告辞而去。
郑员外留在茶楼上,慢慢欣赏他新到手的宝贝。
马丁边往回走边摸着怀里的银票,心说没想到啊没想到,刚到大明朝的第三日,就顺利掘得第一桶金。
真真是:运去黄金失色,时来铁也生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