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竞买动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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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所有正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价格把这件稀世珍宝弄到手的人们为之一顿,好奇地抬起头。



    苏墨白同样疑惑,不明白主办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彼时他正在奋笔疾书,一连写了好几个数字,最后看来看去都是不满意,自己把它揉成一团。



    朱玉的声音震耳欲聋,可他嘴角含着笑,偏偏让人不好指责,“是这样的,有一位客人对我们的物品随和珠提出了异议,她说这件宝物本存放在家中,怀疑我们所出售物品的真实性,意欲上台校验一番。”



    此言一出,所有人窃窃私语,不明白主办方到底是何用意,无论哪种结果,不都是对他们的权威产生不良的影响?



    “我们已经征求了持有者的同意,他对此有信心,特别信任这一位提出质疑者,因为一旦检验完成后,所有人都会笃信不疑,再也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朱玉的话引起一片哗然,不少人心中思索,到底是哪一位质疑者拥有这样的能力,更有甚至怀疑这是主办方与出售者联手布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引人眼球好让这些参与者趋之若鹜地入局。



    “难道是?”苏墨白因为身份的关系,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现在请我们的鉴定者,诸侯国东土的贵客、来自南境灵州寂静之森的宁静小姐!”朱玉默然退场,最前方的台子上又一次变成了一片漆黑。



    倏地,两抹金色的亮光升起,璀璨如火炬,纵使是随和珠的光芒,也要较其逊色三分。当然,两者的光芒各有千秋,一者是霸道、璀璨、高贵到不容侵犯,即使遥遥透着窗子望着,也会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心中恐惧;而另一道则是柔和、静谧、不动如钟,哪怕天崩地裂,它也只会在那里,给人安定感。



    身材娇小,可浑身凛然之气的宁静站在展台前方,四下扫视,令绝大多数人噤若寒蝉。台下不少来客都是东土的商贾或者世家,自然明白这位灵族少女的可怖之处,哪敢触其锋芒,可有来自偏远地域的商人则是面露淫邪之色,在她尚有些青涩的娇躯上来回骚动,甚至琢磨着如何能把她弄到床上去。



    “随和珠,自古以来就是灵族的至宝。”宁静的发言简短干练,正如她的气质,“我没有离开灵州时特意在天宁氏的祖地祭拜过,如今这样的宝物竟然出现在商会上,不由让人怀疑其来历。”



    “宁静小姐!”台下突然响起一道雄浑的声音,贯彻全场。商会中并不禁止发言,可为了保险起见,往往出现重大变故时才会有人发声,“敢问如果随和珠是真品,假如被哪一位仁兄买下,不成灵族还会讨要回来?”



    声音的主人看起来是用了某种秘术,并不能让人发现具体是那座雅间的客人发出。当然,这种有些拆台甚至挑拨意味的话,怎么也不敢露出真身。



    “哼!”宁静傲气地冷哼一声,“我只是负责鉴别这随和珠的真伪,其他一概不负责。不过我奉劝某些心怀不轨之人,不要自找麻烦!”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在不少人眼里,宁静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被他这样一挑衅,有些人感觉脸上挂不住,更有趁机挑事生非者——



    “你以为这是灵州,哪里容得你这个外族人猖狂!?”



    “黄毛丫头,也敢大放厥词?!”



    “主办方?怎么回事?你们这是与外族勾结?!”



    朱玉立刻从看台边缘的黑暗中出现,苦笑着走近宁静,低声说,“宁小姐,这和我们事先商量的不一样啊?”



    “滚开!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敢挑衅我?”毫不留情的杀意肆虐而出。



    宁静闭上了眼。睁开的瞬间,她仿佛换了一个人,脸上繁琐的金色纹路纵横,从眉心直至下颚。伴随而来的还有恐怖的威压,台下呈阶梯状的雅间“吱嘎吱嘎”地响,仿佛沧海卷起风浪中的一叶扁舟,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顿,感觉心脏被捏紧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放肆的人,敢在地下商会中公然闹事,挑衅来自整个神州的权贵。当然,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宁静此刻展现出来的力量,他们不明白为何超然力量被压制下还有人能有这样的力量,说句好听的,此刻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朱玉默默地后退一步,暗中做了一个手势,整个展台四角的超然者纷纷转身,视线锁定了宁静。他们是负责维持秩序的,身上早就刻下了能够免除压制的咒文,可这样仍是没有底气,他们确信不是宁静的对手。



    “外族人,你要想好,这里不是作威作福的地方!”又是不知哪处雅间中传来声音,“收起你那套把戏,能唬住谁?如果你敢动手,禁锢超然力量的阵法就会解除,你还能以一敌百不成?如果你继续大放厥词,迎来的只是自取灭亡!”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正当朱玉正在考虑要不要发出信号求援时,宁静竟然罕见地吸了一口气,退了一步,“我说过,我只是鉴定随和珠的真伪,其余一概不负责!”



    有些示弱的味道在里面。



    说完她竟然转过身去,离着随和珠还有一丈左右的距离,身上月华涌动,嘴里诵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星辰文。



    不少人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尤其是朱玉,他简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果真要动起手来,哪怕他当场捡了一条命,回去问责之后的惩罚必然令他生不如死。想到这,他擦了擦冷汗,心里痛骂促成此事的商会真正负责人。



    咒文颂念的声音由小到大,即使宁静唤醒真魂强行解除了阵法对她的压制,也不能解决此处月华稀少乃至于无的现实,无奈之下她右手食指做刀状,轻轻往左掌掌心一划,狭长如细线的伤口中流下了淡金色的血液,顿时月华之力浓郁起来。



    她屈指一弹,随和珠在沾上她的血液后开始放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她的身体上下也被光晕笼罩,两者交相呼应。这样的异象持续了一段时间,金色的光晕越来越浓郁,最后简直如同一轮明月凭空出现!



    最后随着她一声暴喝,双手猛然抬高,随和珠金色光晕腾空升起,一条蜿蜒的巨龙身影浮现。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对于不少人来说都是毕生难见。



    金龙的虚影浮现只有短短的一瞬,在它出现的瞬间,闭合的眼睛突然睁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同时它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光线都被扭曲了,它似乎在挣扎,想要突破枷锁重临现界。



    “宁小姐!快!快下来!”



    朱玉顶着骨子中本能的畏惧,硬撑着放声怒吼,磕磕巴巴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口,有些色厉内荏。肉体凡胎的他几乎要跪下来了,那声咆哮险些震碎他的心魂,明明只是虚影,可方才那一声整个场地都摇摇欲坠,仿佛天灾降临。



    宁静停止了颂文的咏唱,这才一切恢复如此,耀眼的光芒停下了,澎湃的月华之力也消失不见。不少人认为展台上面一瞬间空旷起来,可原本上面就是这样摆设的,唯有静静陈列在锦盒中的随和珠表面闪过一道流光。



    熠熠生辉。



    所有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已经无需发问,从宁静铁青的脸色就能看出这是真品无疑,投射的火热目光足以燎原。只不过不是觊觎宁静的美貌,而是她身后的随和珠。



    宁静就静静地站在展台上,没有任何动作。



    台下一大部分人露出玩味的目光,他们好奇这位灵族天宁氏的少女到底会采用什么样的动作,毕竟照她所言这件灵族至宝是被人盗窃出去拿来售卖的,她有可能直接强行收回这件宝物。



    同样地,朱玉战战兢兢陪着笑脸走了过去,用试探的语气问,“宁……宁小姐,您看,真伪已经验证……”



    他已经做好了宁静出手抢夺的准备。



    不过宁静的反应与她先前的嚣张大相径庭,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就径直地走下展台,消失在黑暗中。



    不少人松了一口气,朱玉也如释重负,冷汗已经溻湿了他的后背,不过处于人前的他不得不展露出笑容,用激昂的声音大喊:“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不过已经确定了宝物的真伪,请各位放心!”



    “哼,怎么不继续耀武扬威了?真当这是灵州了?”有看她不顺眼的人发出冷笑。



    旁边的人回答,“果然是从蛮荒之地出来的异族,连基本的教养都没有,真是可笑,可笑。”



    这样类似的议论很多很多,可不耽误一轮又一轮的竞价重新开始。



    苏墨白所处的雅间内。



    玄固结界已经加固数次,这个竞买商会的意外真是太多了,令苏墨白意想不到,他好奇地问,“大叔叔,为什么宁静没有动手?这关乎灵族命脉的宝物,她都忍得下去,不符合灵族做事的风格啊?”



    周行达面露不悦之色,“殿下,这样简单的事情您都不明白?记住,为人主者,不能轻易露怯,更不能随意发问,何况是这样简单的问题,会有失您在臣子心中的威严。一定要多思考,少说,言多必失。”



    苏墨白赌气似地把头扭了过去。



    “是是是,我知道。大叔叔是不是想说,宁静是碍于她的身份?毕竟在长陵她只是一个外族人,不会也不敢在人族的地界上嚣张跋扈?”



    周行达眉头皱得更深了,“殿下不是知道答案吗?何必还要多此一问?”



    苏墨白翻了一个白眼。他哪里会不知道这样简单的道理?可就是这个道理太直白、太简单,只要明白一点局势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才会发问。如果宁静碍于这是北原长陵而不敢发难,那她为什么一开始要用那样强硬的姿态,而鉴别之后像一个缩头乌龟那样灰溜溜的离场,前后对比,不更是丢灵族的脸?



    周行达用余光看见了苏墨白堪称失礼的小动作,正要发怒,可被沈简拽住了衣袖,她摇头示意不要把殿下逼得这样紧。



    而在众多雅间中,有人在门上刻了一个符印,进入之后有三双眼睛盯着她。



    “静小姐回来了。”一人说。



    “呦,这不是姐姐吗?”宁玉的脸上笑容绽开,“姐姐方才真是威风,令小妹佩服不已,快来说说感受,在这些人族面前扬眉吐气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话里话外无不是嘲讽,两个灵族老人额头滴下了冷汗,露出了讪讪的笑容,连忙把宁静迎了进来。谁都知道宁静这样做会换来无尽的嘲讽,让宁静这样的天之骄女背上这样的屈辱,还被当面毫不留情地指出,恐怕她接受不了。



    “玉小姐,您少说两句!”另一人提高了音量,“静小姐已经……”



    “你是说姐姐已经牺牲很多不是吗?”宁玉笑,“姐姐方才倨傲,是故意为之,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灵族人形象跃然而上,也符合这些人对我们的看法。然后静等有人呵斥,姐姐顺势而下,以为是真的畏惧人族,让他们掉以轻心。”



    宁玉说到这凑了过去,两张绝世的面孔离得很近,一冷一热形成了鲜明对比,“小妹真是佩服啊,姐姐方才掷地有声,言辞凿凿都让我以为随和珠真的是被人盗走的。可那些凡俗夫子哪里会想到我们根本没有随和珠,姐姐上去不过是用血液做了一个记号,凭此可以追踪到最后的买家。手段高明,令人钦佩!这种心机往往是姐姐看不上眼的人族才会耍的,姐姐真是学得快啊!”



    “闭上你的嘴!”宁静对于宁玉的阴阳怪气只是冷冷地训斥一句,没有与她纠缠的意思。



    宁玉碰了个软钉子,悻悻然地缩了回去,心想她真是被气得不轻,这样的挖苦都能忍受下去。照理说两人私下达成结盟,应该不会这样处处针锋相对,可宁玉是有意给这两个族中老人看,彰示着“两人不和”这个主张。再有就是存心想逗逗这位胞姐,她平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宁玉想看一看她被挖苦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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