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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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在屋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漫长。



    唐浪眼睛半眯着,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头上流下来,肚子上的伤虽然不会致命,但时间耽搁久了,就算铁人也是经不起的。



    他脑子里正在紧张的思量,怎样才能保住性命退出去。眼神不时的朝聂尘的方位飘一飘,如果帮里的救兵被南海卫的官兵堵住来不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只有靠聂家的小子来赌一赌了,陈家能留他七天不杀,想必也会为了他的命给自己一条生路。



    其实在他瞟着聂尘的时候,聂尘也在偷偷看他。



    看着这个企图把自己从带出去的巨鲸帮众,聂尘心底很清楚,这家伙今天活不了了。



    黑道再横,也横不过官。除非有实力造反换天,否则在中国古代,任何帮派社团面对官府都没有对面瞪眼的可能。



    当巷子外头出现南海卫官军的弩手那一刻,聂尘就知道,这劳什子的巨鲸帮,死定了。



    既然死定了,就该考虑换条船靠岸的打算了。



    陈家虽然是坏人,落在他们手里也比死在这里强。



    聂尘舔舔嘴皮子,暗中打量横刀静坐的唐浪,琢磨以自己和狗子的实力,有没有突然暴起制服这家伙的可行性。



    肚子上中了一箭,嗯,箭头深入肚腹,只有一根尾羽露在外头颤悠悠的抖,看样子,白胡子老头好像很痛苦,只是坚持没有呻吟而已。



    聂尘的身子还有些弱,脑袋后头的伤没有好利索,不过狗子看上去有把子力气,这个小厮日常做些粗活,力道不小,两人合力,只要有心算无心,收拾个受了重伤的黑社会倒不是没有机会。



    外面叫嚷的声音一直不断,怒骂规劝唐浪出去投降的人就把嘴巴放在堂屋的门缝里冲里面喊,虽然投鼠忌器没有发力冲击大门,不过把门拍得咣咣响的动静依然很大。



    唐浪面色越来越白,忍着没有还嘴,只是不时冷笑,捏着手中的刀静静的等。



    过了片刻,大门处的动静突然小了,拍门叫骂声停息了,似乎外头的人一下子撤走了一般,屋子里外,顿时不正常的安静下来。



    唐浪眉头一皱,却愈发的紧张,这就像夏季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一样,异常的情况总是蕴藏着危险,唐浪混迹久了江湖,了解其中的意味,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捂着肚子拿着刀,喘着粗气想去门口望一望。



    他一起身,就把后背对着了躺在床脚边的聂尘三人。



    好机会!



    聂尘把身子立起来,朝身边不远处的狗子使了个眼色,把头冲唐浪的方向甩了甩,手上还做了个向上抹脖子的动作。



    狗子看到了,会意的点头,作势起身。



    聂尘很欣慰,狗子看上去憨厚,心灵还是很通透的,心中大定,他距离唐浪最近,于是毫不犹豫的首先发难,一个纵跃,猛扑过去,撞在唐浪的腰眼上,把他措不及防的撞到在地,两人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一招得手,聂尘更不迟疑,他躺在地上,拼命抓住唐浪的双腿,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它,嘴里狂叫:“狗子,快拿棍子敲他的头!”



    只要把这家伙敲昏了,拖出去给陈家,聂家三人至少还能再活几天,可以有机会再想办法脱身。



    不过等了一会,敲棍子的狗子却迟迟没有过来,聂尘抬头一看,却发现本该扑过来的狗子正站在另一个方向,捧着一个茶壶张大了嘴瞧着这边发愣。



    见聂尘在地上看他,狗子结结巴巴面如白纸的惶恐道:“我、我以为少、少爷是渴了,让、让我过、过来倒杯水。”



    倒你妹的水!



    聂尘心头大骂,嘴上叫道:“还不过来帮忙!”



    却已经晚了,这么一耽搁,海匪唐浪哪里会给第二次机会,他双脚被聂尘死死抱住,双手却很自由,那把长刀伸过来,刀锋的寒气抵住聂尘的下巴,轻松的让聂尘松开了手。



    唐浪满脸的黑气,面皮上的肌肉阵阵的抽搐,一脚把后知后觉一样冲过来的狗子踹翻,恶狠狠的靠近不住冒冷汗的聂尘,孤疑的看着他的眼睛。



    “聂家小子,你这是玩的哪一出?”他带着冷冷的笑:“莫不是你小子没傻,一直在装蒜呢?”



    “.…..”聂尘脑子里飞速的旋转,不过此时此刻,任凭他急智百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圆这个局。



    “呵呵。”只有傻笑,敷衍的傻笑。



    “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先给老子老实呆着,迟些时候再找你算账。”唐浪冷哼一声,刚才倒地的时候是面朝下的,那根短箭又被刺进腹中几分,疼得他汗水淋漓,能保持姿态站在这里已经耗费了极大的毅力,真要与屋里这两少年搏命,他还是有些犯怵。



    于是他把刀子掉过来,用刀背在聂尘脖子上狠狠敲了一下,把这个不能杀的家伙一下子敲在地上打滚。



    聂尘只觉头昏眼花,倒在地上滚了一滚,滚到了那架拔步床的踏板边,身子被床架子挡住,方才停下。



    荷叶顾不上被踢得在一边吱牙咧嘴的狗子,过来抱住了聂尘的头,仔细验看发现除了脖子上多了一片红肿外没有大的问题,方才松了口气。



    “公子不要去刺激他了,他是匪人,要杀人的。”荷叶轻轻的说道,用蘸了凉水的手巾在聂尘后颈处不住的按摩。



    丝丝凉意,令聂尘被打得有些发昏的头很快清醒过来,他苦笑一下,心道唐浪是匪人,外面的又何尝不是,恐怕那些官军弩手,也是一丘之貉,你我三人要想活着出去,怕是千难万难啊。



    暗叹一声,聂尘随意的点点头,然后耸耸鼻子,皱眉问:“好像有什么味道,你闻到了吗?”



    荷叶把小巧的鼻子也朝空气里嗅了嗅,只觉有一股什么东西烧着了的焦糊味儿,由轻到重的在屋里弥漫开来。



    正靠在一张椅子上喘粗气的唐浪也闻到了,他面色大变,一下跳起,扑到门边朝外一望,大骇骂道:“娘的,居然用烟!”



    屋子外头,停止叫骂的陈家人并没有离去,而是搬来许多木条枝丫,堆积在门外,点火焚烧,用几把大蒲扇把升腾起来的黑烟,一个劲的往屋子里面灌,木头建筑的大屋到处都是缝,那些烟毫无障碍的从堂屋扩散向卧房和边厢,堂屋中已是满屋子的烟,要不了几个呼吸间,这处卧房也会烟雾迷蒙。



    烟是会令人窒息的,这间屋子待不住了。



    外面有人在高声笑道:“巨鲸帮的儿,乖乖出来吧,要不然等下就会被熏成烤肉,何苦来的!”



    “把人放出来,我们绕你一条狗命!”



    他们站定了位置,端弓搭箭,只要里面的人受不了一出来,就会陷入团团重围,除了束手就擒,没别的路可走。



    唐浪一拳砸在门框上,咬牙骂了一句,回过头来,用发红的眼睛瞪向地上的聂尘。



    此刻屋里的烟雾还不甚浓烈,聂尘能够清晰的看到那双眼睛里重重的杀气。



    “巨鲸帮得不到的东西,陈家也别想得到!”唐浪恶狠狠的道,向这边逼过来,那把雪亮的长刀,举在他的腰间。



    这是真要动杀心了,聂尘和荷叶同时变色,两人的身子都是一抖。



    “不,不,还没到那个地步。”聂尘也顾不得装傻了,喊了出来:“唐大爷你把我送出去,我反正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问不出什么来,我们出去,他们就不会杀人。”



    唐浪又是一声冷笑,锐利的刀锋把他衬托得宛如从黑烟里走出的鬼怪:“骗谁呢小子,你真当老子是傻的?就冲你这几句话,你就铁定没事,失忆什么的都是你小子装出来,陈家手段何其多,只要知道你没傻,三两下就能把你问出来。”



    距离在步步缩短,说话间唐浪就走到了聂尘眼前,那刀子闪电般的刺过来,嘴里还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密,那船引,就跟着你爹带到阴间去吧!”



    看着那长刀尖端的一点寒芒如流星般的到了眼前,聂尘只觉一切都完了,荷叶拼命的抱着他,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挡在聂尘的身体上,虽然她也在发抖,不过抱着聂尘的手却一点没有犹豫。



    那一刹那,一只茶壶飞过来,命中唐浪的头,唐浪本就有重伤,持刀逞凶已如强弩之末,茶壶砸中他的脑袋,将他砸得身子一偏,刀子在即将刺入荷叶后心的一刻,啪的一声,刺到了旁边的床板上。



    狗子如一尊从天而降的神,从旁边冲过来,又挥舞着一只比茶壶要大一些的夜壶,近距离的砸在唐浪的头上,碰地开花,把唐浪砸得朝后面连退了好几步。



    “贼人!看打!”狗子疯癫了一般左右开弓,把茶壶夜壶连珠炮般的丢出去,又把自己当做一颗炮弹,直接撞到唐浪身上,把被砸得有些发懵的海匪,像被水牛撞中的一般,倒撞到一侧墙壁上,连声喘着粗气歪歪斜斜的倒下去。



    聂尘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目睹了这一幕,他没有想到发起狠来的狗子能够这么威猛,很想喊一声好,但从门缝里涌进来的烟雾已经很多了,几乎连狗子的人影都淹没进去,空气里炙热的温度越来越高,呼吸入喉感觉就像在泥沙中呼气一样难受。再耽搁一分,只怕这屋里的人都得窒息而死。



    “狗子,过来扶一下公子。”荷叶也发觉身后有异,连忙害羞的松开手,一边去拉聂尘,一边叫狗子来帮忙。



    狗子忙过来,扶起聂尘来,屋里的空气已经近似于无,烟雾笼罩了整间屋子,三人不住的咳嗽,几乎不能呼吸了。



    “都把身子伏低,蹲在地上走!用袖子掩住口鼻,尽量憋气!”火场逃生常识聂尘是知道的,毕竟每次看电影的时候屏幕上都会不厌其烦的反复播放,聂尘早就烂熟于心。



    狗子和荷叶赶忙照做,聂尘也半趴在地上,地上的空气果然比上面要好得多,至少有一丝微微流动的风。



    聂尘贪婪的吸了一口,只觉整个肺叶子都在欢呼。



    正欲拔腿朝外走,聂尘却突然隐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百忙之中回头看了看,看到那把刺入船板的刀,还颤悠悠的栽在上面,这架拔步床很大,犹如半个房间,踏板、床幌、小桌、轩窗回廊,样样俱有,聂尘第一次睡在上面的时候,还很不适应,觉得就独自像睡在一件空屋里一样。



    刀很锋利,正中床尾的一处栏杆,把那处栏杆,削去了一截,剩下半截吊在那里晃荡。



    被削去的栏杆,底部露出一根铜制的金属杆,闪着暗红的光。



    聂尘对木工不甚了解,只觉奇怪,为什么木头栏杆底下还有铜制的杆子。



    那一丝风,正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聂尘脑子里在那一下炸开一个火花,他发现哪里不对了,这里是卧房啊,自己睡了七天的卧房,房门紧闭,满屋子的烟,风从何而来。



    他停下脚步,侧头向床底下看去。



    黑暗中的床底下,有一块更加黑暗的所在,在烟尘飞舞的光线里,聂尘隐约辨别出,那是一个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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