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丞是个胖胖的男人,郭永称呼他为张监,得知郭永的身份,脸上荡漾着讨好的笑容,带郭永四处巡视。
这莱芜县啊,只辖二乡,人口较少,大多数都从事于矿冶之事。其县、监互不统管,监直归转运司管辖,自古流传下来的铁冶务,掌3坑18冶,监境东西115里,南北110里,这一片大大的矿脉左近,星罗棋布着矿坑阜、石坑阜、甘土坑是为三坑,鲁北冶、铜6务冶、杏山冶、□阳冶、万家冶、安仙冶、汶阳冶、道士冶、何家冶、汶北冶、鲁西冶、石门冶、新兴冶、汶城冶、大叔冶、宜山冶、汶阳冶等18冶。
莽莽泰山山脉,高品味铁脉需要探矿人发掘寻找,从古以来,这莱芜地出产不知多少铁料,经过匠人的捶打变为武器、农具!这里虽然铁矿富集,但一条矿脉也有开挖殆尽
的时候,故而历史上屡有铁脉挖尽而废置,又因寻到新脉而重新开工的情况,总之,有铁脉发现,那莱芜便兴盛,挖空了,那便要落寞一段时间。
按常理讲,有宋以来社会安定,兵戈旦止,那农具的销量一定会猛增,在生产生活中,那就是命啊!所以,矿工、冶工、铁匠的收入,一直算是穷苦人中的上等水平,好铁匠那就又是一个层次了。
只是啊,这莱芜监由州府管辖经营不善,国有治下的冶户被压榨被剥削,积极性随之降低,铁产量也就那样,远不如利国监那种充分发动资本家的积极性模式。
绕着转了一圈儿,郭永发问道,“如果晁盖贼匪开辟山路偷偷潜过来,那这些散落的冶村又如何自救?不会都往城里跑吧?”
张监道,“只能是各冶村独立守御,而又互相支援了,武备训练之事,一点儿也没敢松懈,想必依托现有的工事,支撑援军到来,还是可以的吧?”
郭永回头望望趴着的莱芜县城,“你们这样只注重县城防御,而不考虑防敌于外,贼匪偷偷摸过来,如何察觉?”
张监道,“山雪路滑,不便带特使上山去看,除了恁来的那一条正路,其余大道小道,已经悉数挖毁,还有上万的捕兽夹子暗藏缓坡处,贼匪即便摸过来,也叫死伤惨重!”
“上万铁夹子?你们够狠!”
“嘿嘿,郭特使若是觉得好,还可以再加!”
“罢了,打造一副要费不少铁料吧?都是血汗铁,不必要如此浪费。”
张监道,“是极!有晁盖这帮大贼在侧,莱芜县民众难安,要耗费大量材料、时日修筑工事,这些都是白摊到百姓头上的。”
“我听说兖州大营的军械也是你们修理?”
“是极!毁坏的军械、器具颇多,军中的工匠在此,带着户民修补锻造,倒是学了一些手艺。”
郭永又道,“工钱给够了吗?”
张监道,“特使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哦?张监缘何这么问?”
“梁公子我是久闻大名的,他此次挂帅,定然能一清贼匪,还兖州百姓安宁!大军刚刚入境,一切事务还未展开,梁公子就能想到派人深入到此,可见其心远幄缜密!所挑选之人呢?一领皮袄,顶风冒雪,走这山川崎岖之路,常人不能达!到达之后不曾半点懈怠,汤食暖榻不近,就忙着要看莱芜防务!尽力尽力,令张某汗颜啊!实乃吾辈楷模!”
郭永大窘,“张监谬赞了!我只是放心不下,要亲自看过后才稍安!要对得起梁公子的信赖!”
张监道,“是极,梁公子委以重任的人,当如君这般大义为先!”
“张监能苦守此地,也是难能可贵了!我代梁公子拜谢恁…”
两人开启互吹模式,奈何郭永不是个拍马屁的人,肚里的词儿没张监繁花似锦,才五六句就被迷倒了。
郭永忙亲切按住张监的手,“还是说正事吧!君刚才说的,真话假话是何意?”
张监叹一声,“谨思兄应该能想到的,民户们抛下手头的活命营生,给帅司干苦工罢了,能得几个钱?若是税收全免,维持县衙营运的银钱又从何处来?总不能叫人人都贴钱干活吧?短时尚可,长久以往是要出事的!”
见张监完全褪去了刚才的红润兴奋,郭永道,“亏欠的工钱很多吗?”
“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已经没人能算清了,安抚使换了两任,主事人换了五位,结账、抵账、赊账、抵税、和买、重修等等文书一大堆,根本算不明白。”
郭永沉声道,“我听马县丞说,已有半年未给粮米银钱了?”
“没有半年啊,年前刚给了一批粮米,银钱倒是不多,都给县衙官吏分了。”怕郭永误会,又追了一句,“马县丞说安官心,才能安民。”
郭永一愣,“他说大营军卒的粮米月俸都发不出来了?”
“这事没错儿,兖州大营是吃紧,这部分救命的粮草银钱是马县丞卖脸面借来的。”
“借来的?跟谁借的?”
张监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是从青州运过来的。”
郭永愣了一会儿,“马县丞有这本事还跟我哭穷?”
“借的可要还啊,马县丞也是权宜之计,特使可不要多做猜想。”
“好好,是我小人之心了。”
张监忙打圆场儿,看来这二位有误会,“不可这样说!都是为了黎民百姓!”
郭永把这事按下,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看着比别处寨堡高大许多?”
“那是吕氏的家堡,锻造铁器发家,有些富裕钱,人丁又兴旺,故而雄厚。”
“可以进去瞧瞧吗?”
张监道,“自然是可以,我来带路!”路上,张监向郭永介绍了这吕家人。
“现在的家主是吕三公子,吕师中,大公子吕黄中在淄州淄川县任巡检,离得不太远,百八十里,二公子早卒,吕师中呢有两个姐姐,大姐嫁给了贡武士孔盘,二姐嫁给了贡生梁元忠”
“我又不是查户籍,至于这么详细吗?”
“至于!他家是纳税大户!还有,郭特使,他的守孝期没到,你一会儿见到他留心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