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新生的“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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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来时叶旭没能仔细观察祭殿各处,这次就纯粹当做参观。斑驳的灰白墙壁上,依稀可见刻着些形状奇特的浮雕。看不出原型的怪异图腾随处可见,象征着这个隐藏于历史中的未知民族的过往。



    “根据我族记载的历史,万年前,先祖斯凯里特大人,从某个王朝脱离,率领族民来到格其陶安山林深处。那时候,东西大陆未曾在严格意义上分离,而交界的山脉,格其陶安也不像如今这般处处隐藏了危机。”蕾拉翠在其中一方浮雕前停下,纤细的手指细细描绘上方的图腾。



    “什么王朝?”叶旭很后悔没带小本子记下来,万一以后考到,他岂不是白来一趟?失策啊失策!



    蕾拉翠在附近的浮雕面前晃了几圈,也没能得出个答案,只能内疚的朝他笑笑,“很抱歉,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王朝相关并没能被记载下来。”



    叶旭理解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远古法器乌巴拉,就是当时的先祖转移到碧湖中的。蕾拉翠私以为,可能是之前那个王朝所属。”



    浮雕上的繁杂古老文字,叶旭敢发誓他一个也看不懂,扭来扭去比魔法文字还难写。要是遗留到现在还没有简化,不知道平时考试,光是文字课就能当掉多少人。



    但是这种程度自然难不倒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的蕾拉翠。将浮雕的大意总结过后,她才又开始讲述过往的历史。



    “似乎在被外面世界的人追杀,先祖不得不利用乌巴拉的力量躲过无数次灾难,至于什么原因,目前不得而知。先祖当时与大地精灵立下约定,绝不伤害山脉中任何生物,请求在此地得到庇护。”



    这个叶旭很懂,这就是巫族人不得不顿顿喂他吃毒草的原因。看见没,他饿得都面黄肌瘦快成纸片了!



    但本该排斥外来者的生物为何允诺,这又是一个谜团。



    “安定下来后,先祖以王朝的宫殿为原型,建造了这处宫殿。”带着遗憾的口吻,蕾拉翠叹息一声,“斯凯里特大人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似乎有什么使命没能完成,离世前异常不甘。”



    “就不知道他在被什么事困扰吗?”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由后代去完成不也不可以吗?



    蕾拉翠苦笑着摇头,“本来应该是知道的,但毕竟已经过去万年的时光,至少到我这一任,已经不知道事情始末了。”



    叶旭扼腕,那还真够惋惜的。如果心愿永远没能完成,不知道那个斯凯里特,是不是万年来都死不瞑目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讲。”



    叶旭环抱双臂,“你们巫族除了你就没人可以用魔法了吗?”看巫女用得那么顺手,可其他人,譬如喀纳斯和詹罗斯,好像不怎么会用的样子。当时与南丘开战时,他也看得出来,其实大多数勇士的力量比普通士兵根本强不了多少。如果他们所谓的先祖真是很牛逼哄哄的人物,怎么那么快就被打败了?



    “之前历代巫女可以借用乌巴拉的力量学习一些必要的魔法,为了保护巫女,勇士也有学习的机会。”依旧笑得很勉强,大概蕾拉翠也觉得有些无奈,“但过了这么久我能使用的也很少了,就像喀纳斯,也只能使用基本的转移一类的魔法。”要论战斗,还不如要他们赤手空拳的上。



    说起那位喀纳斯,叶旭也相当无语。本以为是自己身边少见的正常人之一,但事实证明,他真的太高估小花男了。那天男人莫名其妙跑来砍他,以为巫女突然宣布退位,是因为他背着他们对巫女做了什么不轨的事,譬如夺走了巫女的贞操什么的……害巫女觉得没脸做人才不得已想要离开部族。对此,叶旭真的深感无奈。他作为一个未成年,他能干什么?能干什么!



    “如果您累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看叶旭脸色不好,蕾拉翠很体贴的询问。



    “没事没事。”叶旭揉揉抽痛的太阳穴,“对了,新任巫女的事,你告诉喀纳斯他们了?”



    只愣了愣,冰雪聪明的蕾拉翠很快猜到叶旭这么问的原因,“喀纳斯是不是对您做了什么?”不等叶旭回答,她又敛起了眉,连语气都略为变得有些悲哀,“他是一直照顾我,保护我的人,比我看得比他的生命还重要,如果他对您说了不好的话,请您不要怪罪。”



    叶旭摆摆手表示无所谓。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信奉“被欺负了,打得过的人一定往死里打,打不过的等到打得过了再往死里打”的神赐之物优良政策,但好歹泼了别人一脸草,差点把喀纳斯的脸给烫肿,这件事也算两清了。



    “你讲完了?那回去了吧。”叶旭打了个哈欠,困死他了都。



    刚转身没走两步,他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巫女双臂环在他腰间,额头抵在他背上。



    “蕾……”



    “出了这道门,蕾拉翠就没有哭泣的资格了。”巫女在他开口前制止他,任由眼泪湿了后背,“请容许蕾拉翠最后放肆一回吧。”



    想要推开她的双手慢慢停下来,身后的身体贴得更加紧密。



    罪孽的沟渠或许不能让时间来填补,但痛彻心扉的裂痕却能让温暖的回忆缝合。



    叶旭现在还无法体会巫女承受的痛苦和恐惧,但他不介意给她一个依靠,如果自己能做到的话。



    “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所以你可以大声哭出来。”没有任何动作,叶旭只轻轻开口。



    愧疚,不安,迷茫,失落,不舍……



    歇斯底里的哭泣,再多的眼泪都无法冲刷罪恶。



    古老的祭殿内,幽蓝的光点从浮雕中散出来,似是漫天萤火虫在飞舞。呼啸的风声通过狭窄的通道,像是悲哀的呼号,连天地都在为巫女而哭泣。



    “阁下,如果有机会可以再见面,那时候,我就不能再是蕾拉翠。”巫女的称号再被剥夺,她什么都不是了,连可以代表身份的称呼都没有。



    “我能,为你做什么?”



    蕾拉翠放开他,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光,美丽的脸上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如果可以,能不能给蕾拉翠……不,给我一个名字呢?”



    名字?叶旭转身诧异的看着巫女。虽然知道蕾拉翠所求不多,但向他请求得到一个名字……话说取名这种事让他来做,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可以吗?不可以的话,我不会勉强阁下。”巫女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她迅速转身背对叶旭,可哽咽的语气和耸动的肩膀掩饰不住失落的心情。



    “你……”叶旭伸手想去拍她的肩膀,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冷漠和疏离,明显能感受到了。



    叹了口气,叶旭轻轻说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来自哪里,有怎样的过去。”



    巫女还是一动不动,怎么也不肯面对他。叶旭挠挠头,苦涩地笑着,“如果曾经的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蕾拉翠,说不定你会后悔,会变得讨厌我,憎恶我。”而他,不想承受无端的恨意。



    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探索真实的自己。如果说在碧湖湖底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滔滔杀意,只是源于他内心的悲哀愤怒和对生存的渴望,那当掌握力量后恨不得将世界撕碎的危险念头,又该怎么解释?



    “我不会讨厌阁下,永远不会,”巫女急切地转身拉住他的衣袖,泛白的手指关节微微颤抖,她拼命想阐述对叶旭的爱慕,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蕾拉翠很喜欢叶旭阁下,就算你是罪人,我的感情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纵使叶旭的脸皮在学长磨炼下增加了厚度,但面对这样猝不及防的告白,顿时也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什么鬼,能不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先?巫族的女孩都这么直接吗?难道这其实是个母系社会吧,女人总是拥有先导权利?



    落寞的神情浮上美丽的脸,蕾拉翠眼眶泛红,脸上却惨白一片。



    “是不是,蕾拉翠让阁下觉得困扰了?如果是这样,就请当蕾拉翠什么都没说过就好,以后也……”



    “紫。”



    “什……什么?”巫女怔了两秒。



    叶旭有点尴尬,不自觉地摸摸鼻头,“不好听吗?我觉得蛮不错诶。紫,因为你的眼睛是紫色的,真的很漂亮。”比水晶还纯粹的光泽,折射出所观望尘世的污浊。如果她真是恶,又怎么会有这么纯透的眸色?



    两行清泪从蕾拉翠眼角滑落,从指缝中溢出来直至唇边。被轻易的撞击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现在站在这里的女孩——紫,眼泪过后洋溢了最幸福的笑脸。



    “很好听……谢谢您,谢谢。”



    黎明的宫殿内,微风轻拂,郁金香荡漾在粼粼碧湖旁,年幼的乌巴拉在海妖略罗的守护下,静静沉睡在湖底。当第一缕阳光破开弥漫的薄雾照耀了整个格其陶安,短暂的和平终于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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