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树岭上最让储世新害怕的就是林子里成千上万的蚊子,那种被叮咬过后全身发痒发疼,会让人发狂的搔挠,挠得皮开肉绽都停不下来,跟抽了鸦片烟膏一样瘾入骨髓。
城西105团驻地
西大营军营,是前清奉天将军麾下绿营官兵的驻军地,自从张作霖入主奉天后,就交给了汤玉麟的53旅驻防,毕竟是其最为精锐的部队,加上汤玉麟的嚣张跋扈,自然争得了一块好营地。
53旅全旅兵力高达上万人马,不可能全部驻扎在一个营地,因为没有这么大的兵营可以放下这么多人,只能驻扎在城西不同的地方。
105团驻地离汤的大本营有些距离,加上张麟福平时也算听话,汤也就没有过多的干涉进来。
张麟福安排的军营,因为年代久远有些阵旧、破坏,由一排排红砖白瓦斜顶的建筑组成,外面有道低矮的围墙,四周是一片开阔地。
由于张麟福常年吃巨额空饷,手下105团早就一空架子,军纪、营务方面更是没有要求,军营也未修葺,要往里贴钱的事情,张扒皮怎会干。
只见里面垃圾遍地,污水横流,野猫乱窜,墙角、砖缝间苔藓遍布,操场上杂草丛生,足有人腰眼高,北风一吹,沙沙作响。
“营长,这他妈那像个兵营,跟个难民营一般,简陋的让人遭心,张扒皮也刮的太狠了吧,简直不把士兵当人看。”身后吴安铁青着脸,向储大吐酸水,这营地条件让他大为恼火。
一阵阴风吹来,一股子腥臭味入鼻,储世新恶心得手按鼻头,四下打量周遭的恶劣环境
“将就一下,叫兄弟们辛苦一下,收拾干净,抓紧时间休息。天作孽犹有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看吧,这王八蛋蹦哒不了几天了。”储世新面无表情的对其说道。
好好的一支队伍被张扒皮弄的七零八落,一手好牌宁是被他打的稀巴烂,难道不知道乱世拳头硬才能活长久吗?
士兵才是其最大的依靠,在乱世之中武夫之所以可以立鼎天下,靠得就是手中的武装力量,大洋、黄金要不能用来招兵买马、增强势力,跟废铜烂铁一般无异,人家随时可以夺走。
储世新视之如珍宝,可是张扒皮却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群狼硬是带成了羊羔。
如今奉天城可是剑拔弩张,都在紧锣密鼓的关起门来阴人,都想做大哥,自己必须万分警惕,一不小心就会被人一口吞掉。
“吴安,去把铁柱叫来,我有事安排。”储世新有些不放心张麟福,怕其背后捅刀子。
“报告,李连长到了”吴安很快回来了。
李铁柱上前敬礼,道:“营长,啥事情叫我?下面好些弟兄还没安顿好,张扒皮真应该千刀万剐,这么作贱人,视人如猪狗。”
储世新开口道:“铁柱其它事情你先别管,先去把防务安排好,设明暗双哨严防死守,营地周周多派流动哨位,各制高点都安排狙击手,把马克沁给我架起来,让弟兄们都机灵点。”
储世新觉得有备无患,在别人的地盘上小心无大错,虽然现在与张扒皮是合作关系,可这关系是纸糊的,保不齐那刻就吹了。
不明所以的李铁柱,立马紧张起来,忙追问道:“营长,是不是发现啥情况?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灭了他张扒皮。”
“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但小心驶得万年船,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能把小命寄托在其人品上。”储世新解释道。
“营长考虑的周全,我这就去安排。”
李铁柱做事毫不拖拉,接受命令从不啰嗦,立马向储世新告别,迈步转身小跑出门,军人干脆利落的性格表露无遗。
储世新一直觉得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必须要求士兵从平时的严格训练和正规教育中,养成一种比较稳固和习惯化的性格,忌讳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办事情,关键时刻这种性格显得尤为可贵。
储世新一直都有下去巡营的习惯,无论刮风下雨从未断过,稍稍洗漱之后,叫上吴安一同出门,两人并肩而走,突然前方草丛处一阵嘻嘻嗦嗦声。
“1号潜伏哨向长官报到,奉命在此执行潜伏任务。”不远处的草堆中一位士兵抛开逼真的伪装网,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储世新敬礼。
“好,不错,把照子放亮点,继续执行任务,记往只认口令不认人。”储世新满意的向其传达经验。
一路上遇到好几波潜伏的暗哨,从各种布置逼真的伪装物下钻出报告,好几次走近前都没有查觉出来,让储世新着实吓一跳,前段时间的伪装训练效果还行。
到了军营大门口,两个值星卫兵远远的就端枪敬示,“什么人,口令!”
一个端枪上前查看,后方的持枪作出瞄准动作,随时准备开枪射击,非常的谨慎小心,全营已进入临战状态,让储世新喜在心头。
“黑鹰坠落,是我,储世新!”储世新也不摆什么长官架子,按战时条例向值日星通报口令,再亮明身份,军队就得上行下效,令行禁止,没有特权可言。
“长官好!”前方端枪士兵忙上前敬礼,然后向后方示意自己人,解除警戒。
储世新按例回礼示意,“保持敬惕,敢硬闯者格杀勿论。”
门口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几位连长,巴额唐、李铁柱、赵东来三人忙迎上来,储世新率先发问:“兄弟们都按排好了没有?”
几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都已睡下,放心吧营长。”
储世新点了点头,又扭头向巴额唐问道:“马匹同样不可轻视,眼下正是抓骠时期,影响以后的马力。”
巴额唐自认已经做到了极致,伺候爹娘都没有这么上心过,“马匹草料倒是送来不少,可是咱们一直喂的是精饲料,这不都堆马厩中暖窝,幸好带足了豆粕、麦麸、大米糠。”
“军马的饲养是一项非常细致的活,不能马虎了事,得拿出伺候人的功夫出来。马匹是骑兵的双腿,没有一双健康、矫健的双腿,拿什么长途跋涉。”储世新像个长者一样絮絮叨叨,向巴额唐再三强调军马的科学饲养。
骑兵自诞生以来就以快速、机动、灵活、勇猛的特点而称雄一时,骑兵战术也多以长距离奔袭,迂回、包抄、追击而著称,把骑兵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进入工业革命以来,枪械、大炮、坦克的出现让其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在机枪面前脆弱不堪,但储世新还是认为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在合适的地形、时机下必定能出奇制胜,况且眼下的民国各军阀部队装备都不是很精良,还有其用武之地。
折腾了一天的功夫,储世新也巡营完毕,对营地防卫布置很有信心,就随吴安回屋休息。
午夜时分,夜色如同泼上了黏稠的墨汁,包裹着夜幕下的大地万物,这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人不自觉心生胆颤,产生畏惧。
夜幕下几个黑漆漆的身影从东北角的草丛中冒出,小心得用手拔开蒿草杆子,杂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挪行,一路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有马靴踩在枯草上的沙沙声,隐藏在草丛中偷偷摸摸的向前窥视。
1号潜伏哨位里的士兵悄悄的卧在地上,一双久经黑夜炼造的眼睛锐利无比,早将几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咕咕……”用足可以假乱真的口技,向二道警戒线传递信息。
突然头前带路的一人,举手示意停止前进,同时警惕地向四周观望,其它几人快速蹲下身子寻找掩护,隐藏在草丛中,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2号潜伏哨位是以一棵硕大的枯木为掩护,该士兵把自己隐藏在空心的树干中,既舒适又隐蔽,以免晚上气温下降身体热量过快流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体能。
听到咕咕声立马明自有人闯入,于是向后方传递信息。
“营长,醒醒,有人闯入了咱们的营区。”吴安接到外面值夜星的报告,毫不犹豫的叫醒储世新。
储世新马上抛开军毯子一跃而起,披上军服,从床头的枪匣中抽出那把M1911*,和吴安快速的跑出房间。
在指挥掩体内遇到了李铁柱,老土匪此时美梦被扰,相当生气,冰冷冷地说:“妈个巴子,几个小毛贼也敢来摸营,老子非拆它骨头不可。”
储世新想了想,感觉其中有些疑惑,问道:“都摸清情况了吗?”
“就几个小毛贼或是大胆的江湖大盗,八成想进来偷点什么枪啊炮啊”李铁柱一通瞎比划,得意地把自己的分析讲了出来。
“一共9人,从东北角溜进来的,越过警戒线就停滞不前,只是在远处偷偷摸摸的观察,似乎没有恶意,如果是敌方袭营不可能就几人;鸡鸣狗盗之辈也不大可能,他们习惯单独作案,独来独往;我认为可能是有人想试试咱们的防卫,很有可能他们也发现自己暴露了。”
一旁赵东来提出了另一种假设,储世新点点头,觉得这个可能是最大的,心中有种遇感,好事将近。
“走,出去看看,既然对方不进来,咱们就去迎一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58xs8.com